许幽点了点头。
乔万尼伸手按下大门边的门铃。
很快门就开了,一位胖胖的意大利大妈走了出来。乔万尼微笑着与她说了一串意大利语,那位大妈看了一眼许幽,便热情地做着“请”的手势,将他带了进去。
乔万尼没有跟着,只是带着人等在外面。他们衣着平常,神情悠闲,站在那里微笑着聊天,看上去一点危险 xing 也没有。
许幽被带上二楼,走过客厅,进了一间像是葡萄酒展室的房间。
里面的布置简洁大方,几乎没有中国色彩,是地地道道的意大利托斯卡纳风格。墙上挂着几幅中世纪锡耶纳画派的作品,家具全是意大利本土出产,四周的墙壁都是酒柜,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葡萄酒。
许幽一走进门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位中年人,阿波利诺跟他长得很像,一看就知道是父子。
那人穿得并不正式,衬衫外套着毛衣,是家居的味道。他沉着脸,显然心情很不好。看到许幽进来,他不由得一怔,大概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亮眼的人物,与他的想象迥异。
许幽站住了,微笑着看向他。
他再也绷不住脸,只得站起身来,客气地说“是戴维吧请坐。”他的汉语很流利,带一点中国南方的口音。
许幽礼貌地点头“请问先生是”
“我是咏伦的父亲,我叫金盛宸。”他自我介绍着,神情间仍然有太多不悦。
“金先生,幸会。”许幽脱掉大衣,递给旁边的意大利大妈,这才走过去坐下,微笑着说。“我叫许幽。”
“哦,许先生,我们在哪里见过吗”金盛宸笑着问。“看着很面熟呢。”
“是吗”许幽微笑。“我以前没到过意大利,这是第一次来。”
“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金盛宸闲聊了两句,便开门见山。“许先生,咏伦说你来见我,有重要的事和我谈,请问是什么事”
许幽想了想,谨慎地问道“咏伦就是阿波利诺吗”
金盛宸沉稳地点头“对,他叫金咏伦,意大利名字叫阿波利诺。”
许幽等着那位意大利大妈走出去,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了,这才说道“金先生,我是代表安东尼科拉诺先生来的,想和您商量令郎与科拉诺小姐的婚事。”
金盛宸低沉地说“许先生提到您的委托人时,是不是说漏了一个字”
许幽不解,询问地看向他。
金盛宸的眼里掠过一丝厌恶“是唐科拉诺先生吧”他把那个“唐”字咬得很重。
许幽便明白了。看来这位金先生也调查过安东尼,对他也比较了解。其实要问到安东尼的身份是很容易的,到西西里一打听就知道了。
“是的,他是一位唐。”许幽也不讳言,微笑道。“不过,他现在与您从事的行业一样,是西西里着名的葡萄酒商。”
“一个普通的葡萄酒商是不可能被称为唐的。”金盛宸面沉如水。“许先生,请您转告科拉诺先生,我们不敢高攀,请他另择佳婿吧。”
许幽冷静地问“金先生,您知道科拉诺小姐已经怀孕了吗”
金盛宸大吃一惊“什么”
“阿波利诺没告诉您”许幽微感意外,继而也理解那孩子的顾虑,便清晰地说。“科拉诺小姐已经怀孕两个月了。科拉诺先生反对堕胎,希望孩子的父亲阿波利诺能负起责任来。我想,这个要求应该是合理的。”
金盛宸神情大变。
如果只是两个年轻人因为好奇而上床,那还可以推托,不必非得结婚,但是,如果女方怀孕了,那就不是小事了。
意大利是天主教国家,超过七成国民是天主教徒,他们金家也是。罗马教皇一直在大声呼吁,反对教徒堕胎,有许多家庭也都视堕胎为罪恶。金盛宸本来气势很足,似乎理直气壮,骤然听到这件事,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许幽平和地说“金先生,阿波利诺与安吉莉卡很相爱,现在又有了孩子,我觉得这个婚姻是天作之合,不妨成全他们。”
金盛宸苦笑,声音低沉下来“许先生,您跟科拉诺先生是朋友吗”
许幽早有准备,很有分寸地说“我与安东尼是生意上的朋友,我是他们在中国的总代理,经销他们的葡萄酒。他请我代表他来谈这件事,主要因为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中国人,彼此也好沟通一些。安东尼是很有诚意的,希望金先生能够同意儿女们的婚事。”
“哦,原来是这样。”金盛宸对他的态度温和了许多。“许先生,我们金家从清朝起就是世家大族。当年我父亲留学意大利,为避战乱,就没再回国,后来便定居在此。虽然我们在异国生根开花,可骨子里仍然是中国人。金家历代都清清白白,你说我怎么能跟一个西西里的黑手党教父做亲家”
许幽有些头疼了。
这个金盛宸有着古老中国的那种风骨,竟然敢于直接把“黑手党教父”这样的称谓说出来,摆明了不怕暴力威胁。许幽是很钦佩这种人的。只是,这次的道理是在安东尼这边,他仍然试图说服金盛宸。
“金先生,我觉得,话不能这么说。”许幽的声音很柔和,颇具感染力。“安东尼虽然被称为唐,但他并不是过去的那种教父。他现在做正当生意,跟你们一样,不过是一个商人。而现在,他只是一个焦虑的父亲,希望女儿不至于未婚生子,希望他女儿的孩子能得到父亲的爱,能得到亲人的祝福,这没有错吧”
金盛宸沉默了。他不能违心地说儿子抛弃怀着孩子的女朋友是正确的,但一想起对方的家庭背景,他就不能接受。
许幽趁热打铁,又强调了一句“金先生,安吉莉卡才十九岁,无论是堕胎还是未婚生子,对她都是至大的伤害。况且,阿波利诺深爱安吉莉卡,并不是一时冲动。所以,我认为,他们是应该结婚的。”
金盛宸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坚决地道“许先生,这件事是咏伦的错,他的确对不起科拉诺小姐。我对他的教育很失败,实在惭愧。但是,我们金家有家规,代代相传,人人遵守,我不能违反。那个西西里女孩的父亲是一位唐,不但我无法同意他们结婚,我父母也不会同意,我们的族人都不会接纳她。许先生,你觉得一桩不被祝福的婚姻能长久吗他们的孩子即使生下来,会幸福吗”
许幽承认他说得对,两个差异如此之大的家庭是很难和平共处的。在世人眼中,科拉诺家是墨黑的黑社会,而金家则是雪白的正派人,那是绝对不能联姻的。许幽一向冷静理智,认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不能自己染了黑色,就硬要把黑的说成是白的,甚至强求别人也去染成黑色。
思前想后,他也有点无计可施了,便道“这样吧,金先生,您再冷静考虑一下,我明天再来拜访,行吗”
金盛宸叹了口气,诚恳地说“许先生,我很感谢您,可这事是没有商量余地的。或者,您再跟科拉诺先生商量一下,我儿子给科拉诺小姐造成了伤害,我觉得很歉疚,愿意做出补偿。”
许幽不由得失笑,微微摇头“金先生,科拉诺先生不缺钱。”
“我知道。”金盛宸长叹。“可我现在也只能做到这些。”
许幽微一沉吟,心念一动,问他“如果科拉诺先生要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