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同女子在一处,在她心里,想必与断袖无异了。
我强撑着脸上的笑容,将木盒子盖上,递给树精师傅,道“既然师傅不舍得,徒儿便还给师傅了。”
树精师傅双眼放光,道“甚好甚好”
九潇道“既然桑儿不忍你割爱,那我便不与你争了。”说完,便走到我身边,搂住我的腰道“我们去别处如何”
我强忍着落泪的冲动,道“你今日不喝酒了么”
“有桑儿陪我,便不需要了。”
我不知九潇这话是何意,不过听起来,有我陪着,她是欢喜的。既如此,那我便陪着她,不作他想。只要她一日不知晓我喜欢她,大约就一日不会赶我走。
九潇带我来到一个清潭前,我的身子抖了几抖。
“呵呵呵桑儿这般,可是吓着了你放心,今日不让你入水。”
听了这话,我羞赧道“我才没那么胆小”
“那”
九潇还未说完,便被我打断,“是了我的确怕水,还是不要下去了”
“我将才想说,那我们便飞过这汪潭水,去参加螳螂夫妇的婚礼。”
我确信这厮是故意的,当我看不见她嘴角的笑意么
我别过头道“我为何要同你去参加劳什子婚礼我要回去趴在太阳下睡觉了”
“桑儿撒娇的样子真可爱。”
“我才”没撒娇。
我将头转过来的时候,九潇的脸就在咫尺之处,使我一时忘了要说何话。
她若是,再近些就好了。再近些,我就能碰到她的唇。
“桑儿莫淘气,我们吃个酒就走,不看他们洞房。”
九潇托着我的腰,带我跃至清潭上方,来到一个石洞前。
一个老人家迎上来,道“帝君您来了每年螳螂家族成亲,您都会亲自到场庆贺,我们真是修了几辈子的大福啊”
九潇浅笑道“为了繁衍后代,你们要痛失爱子、丈夫、或是兄长,我有何道理不来”
我们被请到上座,见证一对新人的结合。新娘子笑得很甜,今日大约是她最幸福的日子了罢。
吃完酒,九潇牵着我的手走在月光下的小道上,道“桑儿,你可知晓,螳螂夫妇成亲后,娘子要将夫君吃掉,才能繁衍出下一代”
我记得上一世的动物世界似是播过这些,原以为成精后可以幸免,不曾想依旧要经历如此残忍之事。
“潇姐姐,会如何做呢”我的话没有说完全,但我坚信她会懂我想问什么。
“若是我所爱之人,即便后果是毁天灭地,我也不会伤那人分毫,更不会让他人伤她分毫。”
九潇抓着我的手紧了一些,还有些微微颤抖,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眼神,看起来十分悲怆。
、018 撕扯
“原来你们在这处”
我正愁不知如何宽慰九潇,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一身青衫,头戴纶巾,手执折扇的男子徐徐朝我们走来,若他是普通男子,我倒是很愿意欣赏他的好皮囊,然他同九潇有那层关系,我便左右都看他不顺眼。
他扬着嘴角,道“桑儿一直盯着我看,是因着我相貌太好,让桑儿心动不已了么”
我道“槐元君的好皮囊,的确令人心动。”只是除了这好皮囊,再无可取之处罢了。
槐元君弯着眼睛道“若是桑儿能继续叫我槐元哥哥,我会更开心。”
我睁大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道“若我叫你槐元哥哥,你会带我去凡间的夜市耍吗”
九潇牵着我的手紧了紧,道“桑儿,今日不可,我们该回洞了。”
我晃了晃九潇的胳膊,道“潇姐姐每月十四都睡得早,灵儿和小青早前代你去参加北海水君小皇子的百日宴了,我一个人实在无聊,你便允了我出去耍耍吧”
“不行”九潇拒绝得很干脆。
我把头靠在她肩上,道“那桑儿陪潇姐姐在洞中睡觉。”
九潇沉默了片刻,道“也罢,那就允你两个时辰,不可归洞太晚”
“谢谢潇姐姐”我踮起脚,在她的脸上“吧唧”亲了一下。
九潇变了脸色,对槐元君道了声“失陪片刻。”便拽着我走到一棵大树后面,用手将我的肩膀抵在树干上,嘴唇分别印上我的额头、脸蛋、耳垂,弄得我的心脏漏跳半拍,还又酥又痒的。
“我刚才对桑儿做的这些事,都不可同槐元君做。”
我笑盈盈地看着九潇,用手点了点她的嘴角,道“那些地方不可以,这里可以吗潇姐姐上次说过在青丘很寻常的。”
九潇愣了片刻,道“这事放在女子之间当属正常,若放在男女之间,意味是很不相同的只有桑儿未来的夫君才可那样对你。”
我左边的胸腔抽疼了一下,如此看来,面前这个女子,确乎是不晓得,即便她是一个女子,如刚才那般对我,也是会让我心猿意马的。我突然生出些怨怼,为何有人搅乱了别个的心神,自己却能置身事外,这是何道理
我推开九潇,低下头道“既是如此,潇姐姐怎就肯定,槐元哥哥不会是那个人呢”
面前的人迅速绷紧脸,道“你喜欢他”
我搂住九潇的脖子,贴着她的耳垂道“他喜欢我,不是一样的么”
九潇的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有这样明显的情绪。在我眼里,她是一个天塌下来,都可以视若无睹、云淡风轻的女子。然只要牵扯到槐元君,她却总能乱了方寸。这样的她,我甚是不喜。
我笑着抬起脸,歪了一下脑袋道“我开玩笑的。”
此刻,她却突然软下来,道“桑儿,你今日且在洞里睡一觉,我明日带你去凡间好不好你喜欢冰糖葫芦,我买给你吃。还有桂花糕”
我还未说话,槐元君就从树后晃出来,悠悠道“潇儿这片刻可是长得很呐莫不是不放心桑儿跟我出去”
我抛下九潇,三两下蹦跳到槐元君身侧,道“槐元哥哥,男子汉要说话算话,切不可因着潇姐姐反悔了,就跟着变卦”
槐元君摸了摸我的头,道“既是桑儿的要求,槐元哥哥是无论如何都会满足的。”我很是不喜他这样对我,只是现下这个状况又不好发作。
九潇的嘴唇有些泛白,我忍着想过去扶住她的冲动,拽着槐元君的袖子道“那槐元哥哥我们便走吧”
槐元君反握住我的手腕,笑道“好。”
行至九潇看不见的地方,我才不耐地开口道“槐元君可以松手了。”
“今日看到桑儿留的字条,我还欣喜若狂,以为桑儿是想与我缠缠绵绵呢如今看来,全然不是我想的那样。”槐元君依旧是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
“槐元君毕竟也是同潇姐姐有过婚约的人,当知晓她每月十五日子时便会怪症发作。”我顿了一下,继续说“早前得了个法子,需借槐元君的力量一试。”
诚然,若是寻常时候,我绝不敢触碰九潇的底线。我从自己身上便已知晓,遇上情爱一事,不知何时情起,不知何时缘终,若她心里真的看重槐元君,我做了那勾引槐元君的狐媚子,便是把她与我的情分彻底断了,我不愿如此。只是若引不起她的情绪波动,那手札上写的法子便无法施展。
槐元君没说帮不帮忙,只道“桑儿对潇儿倒很是上心。”
我直接将誊抄下来的师公手札丢给槐元君,道“时间紧迫,槐元君边走边看,我们要在她封结界之前,用隐身诀藏在洞里。”
槐元君接过手札背在身后,道“你如何能肯定我就会帮你”
我眼无波澜地看着他,道“师公的手札里提到你了。”
“哈哈哈哈”槐元君苦笑了几声,道“竟然连这一步都算到了,她当真,是个无情之人。”
我很不解槐元君的情绪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认识我师公。然现下无心细想这些,赶紧去照看九潇才是正事。
槐元君再未发一语,掐着隐身诀带我入了“醉逍遥”,正好比九潇封印结界早一步。
虽早有心理准备,然真正亲眼看见九潇发病的样子,还是让我连呼吸一下都觉得浑身撕扯着痛。
子时一到,她便化身成为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尾狐,眼睛通红,用尽全身力气奔跑、撞壁,循环往复。直至渐渐失了力气,才倒在地上,浑身鲜血淋漓。因着九尾狐天生愈合能力极强,过了片刻,她身上的伤口已愈合至我第一次见到的那般。
原来我第一次所见,仅是她十分之一的痛。
我眼中噙着的泪滴落下来,捂住嘴跪在地上,身子不住地颤抖。
“我已照手札上的方法施了咒,你入药吧。”若不是槐元君的声音响起,我已然忘记了此行是要做甚。
我用手撑地,挣扎起来,踉跄着走到恢复了人形的九潇身边,将手里的小药瓶打开,倾斜瓶身,让里面的液体滴在她绽开的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