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现在大概还多了一条,想要变得有用,想要和身边这个人比肩。
岑眠侧过头,干净的眼睛看着倚在沙发上翻自己的课本的贺少钰,眼里满满的信任,小声却笃定的说“不过我没有后悔过。”
“路还长。”
看着天真地对灵医院抱有幻想、还分不清进灵医院和当灵医区别所在的岑眠,贺少钰懒洋洋地支着胳膊说,低头看着岑眠脸上疑惑的表情,手上傻乎乎地举着那只被咬了一口的馄饨,忽然恶劣地笑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吃掉了那只馄饨,捏捏岑眠泛起红潮的脸蛋,起来做饭去了。
……说他听不懂的话就算了!吃了他吃过的馄饨是什么意思啊!呜呜呜呜!岑眠面红耳赤地看着光秃秃的筷子,脑海里的画面还停留在刚才那个惊艳的笑。
犹豫了一下,看着厨房里大腿拿着食品袋、跟黏在身后甩着尾巴的铃铛比谁更傲娇的画面,岑眠还是拿起筷子,慢吞吞地夹起一只新的馄饨,啊呜,偷偷地吃掉了。
时间是晚上八点,完美的饭点,因此薛大仙卡着这个点数回家来了。拖着贴满标签的骚包红行李箱,薛大仙满怀期待地哼着歌,想着开门就能看到自家眠眠和一大桌饭菜等着自己,没成想一开门——
空无一人的客厅里,只有一只三花小母猫,屁股对着他,一下一下地嘎嘣着桌上的猫粮,听到开门声,懒洋洋地转过来,傲视众生地瞄了他一眼,干脆抱着猫粮转过来对着他吃。
本大仙走错门了?
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分明是做了饭的,而且居然从厨房虚掩的门传来。
悄无声息地放下行李箱,睨了那只明显道行匪浅的三花小母猫一眼,确保没人发出声音,狐仙大人发挥了优良的种族优势,优雅而毫无声息地渡步到虚掩的门缝,却看到了诡异的景象——
岑眠背对着自己坐在小板凳上,嘴里指点着贺大少怎么刷酱、怎么改变火候才能烤出最好吃的小鱼干,而不可一世的贺大少居然一脸看似不耐地摊着手,隔着烧烤架,控制着业火的火候,另一只手还真拿着刷子。
他大概是瞎了,薛大仙这么想着,动作轻得没发出一丝声音地回到房间,这场面贺大少要是知道他在看,估计又要开打了。
厨房了托着腮看着小鱼干流口水的岑眠完全不知道师兄来过,还眼巴巴地看着大腿手里刷了酱汁的小鱼干,终于从贺少钰手里接过一条,张嘴就是一口“嗷呜,烫,烫烫……好次!”烫出了眼泪的岑眠“嘶嘶”地呼气,腮帮子鼓着,还要一口一口地边吹边吃,最后满足地看着饲主。
啧,蠢死了!贺少钰看着岑眠满足的表情,看到蠢龙嘴角没有被烫出泡泡,才放下湿毛巾,重新拿起刷子刷酱汁,目睹岑眠烫到时皱起的眉现在才松开。
迅速解决掉一块小鱼干,岑眠看着剩下的,还是好想吃呜!托着腮满眼崇拜地看着大腿,唔,这么看更帅了,围着围裙也一点不违和啊,他的世界观是怎么了。
“看什么看!”被岑眠快要冒出星星的眼神看着,贺少钰轻哼了一声,手里熟练地控制着火候。
“我还想次啊呜!太好次了!”岑眠耿直地求投喂。
“说好的你只能吃一条,剩下的都是我的。”贺少钰低着头,假装看不见那可怜兮兮的眼神,用力地抿了抿唇。
“呜,好吧……”岑眠咬了咬唇,有些失望,不过的确是他答应只吃一条的。谁知道过了不到一个星期大腿的烤鱼技术这么突飞猛进啊呜呜呜呜!
“这条是不是还要加蜜糖?”恶声恶气又理所当然的问话。
“啊?”岑眠惊喜地抬头,看见那条刚出炉的烤小鱼干,馋得就要从背后冒出小桃心“要!要刷两次的!”
“啧,真麻烦。”和他说的话完全相反,贺大少长指捏着刷子刷了两层,刚好烤到粘稠又不掉下来的状态。
看着岑眠学聪明了呼着气,一口一口地吃掉,蠢蠢的脸上是满足的笑,贺大少轻哼了一声,抿起许久的唇弯了起来。
啧,他居然因为这种弱智的行为感到了成就感。这么想着,贺大少从冰箱里拿了酸奶,撕开盖子,顺手吃掉上面的酸奶,剩下的盒子递过去,像喂铃铛一样,投喂起吃小鱼干烫嘴、手上还要抓着两条不放的傻龙。
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把那箱行李都收拾好,准备用浴室的薛大仙拿着衣服打开厨房门——
贺大少瞪着狐仙大人,下意识地摁住了就着自己手舔酸奶的岑眠。
坐在小板凳上的岑眠毫无防备地,就这么被一脸扣进酸奶杯,顺势往前一撞,糊了贺大少一腿根的酸奶。
“呜!大腿你干嘛!”差点就盯裆了好吗!岑眠忿忿地指控,看见大腿被弄脏的裤子,脸蛋微红,委屈的神情又憋了下去。
贺少钰低头看着脸蛋红红的,鼻子嘴巴还沾着白色糊糊的傻龙,还不自知地一脸憋屈地看着自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没有发飙,漂亮的眼睛略略挪开了视线。
“看来还是贺大少比较需要用浴室啊,我等会再洗吧。”狐仙大人妖娆拖长的语调响起,意味深长地看着贺少钰。
“师兄?!”背对门口的岑眠被炸得一下从小板凳转过头,沾了酸奶的嘴巴还没擦就笑起来,又惊又喜地看着薛凉,配合着后面沉着脸的贺大少,真是好一道美腻的风景。
“唔,我不在家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狐仙大人摸着下巴,啊,为什么他一回家就迎接了这么多辣眼睛的场景。
5羽衣人
二十六 何去何从
六月二十一日,夏至气节,城市的灯光点亮夜空,疏朗的三两星星高挂,沿着夜幕一直延伸至郊区。
昏黄的路灯道道光束打在白天晒得几乎要融化的路面,闷热的空气里流动的风吹散了些许白日的热气,灯光照不到的树丛里,此起彼伏的虫鸣不知疲倦地唱起来,偶尔还有早醒的知了,加入这嗡鸣的合唱。
仲夏的妖怪也是格外的活跃——
“这堆虫子晚上不睡觉的吗?这还是虫鸣吗,简直鬼吹灯啊。”陆隽看着窗外的声控灯被虫鸣震得一闪一闪的,手上噼里啪啦地按着键盘,跟贺少钰一起打游戏。
“这时候就应该叫陆总裁把他们逮回来做菜。”刚做完全套保养的薛凉一边扯着脸上的面膜,一边走过来,在绷直了背看书的岑眠旁边坐下。
“你又输了。”贺大少长指冷静地敲键盘,再次毫不留情地秒杀了陆隽。
“啊啊啊啊啊,我不会玩这个职业,你等下,我去问我男神!”陆隽脑袋上的卷毛都气得歪了几根,手上关了游戏界面,切出去啪啪地打着字。
贺少钰放下无线键盘,看着对面沙发上那头蠢龙,啧,那家伙已经坐在那里看了整整一天书了,绷直的背一天下来还是紧张地没有松懈,脑袋一动不动地垂着,手上偶尔翻过那被笔记画得伤痕累累的书页,饿了就啃旁边的那盒冉遗鱼干。
岑眠正看书看得天昏地暗,手下意识地伸过去拿小鱼干的时候,却摸了个空,终于懵懵地抬头,看见变了位置坐在地上的大腿,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的小鱼干,侧头讷讷地说“……敲键盘还吃零食影响发挥啊。”
……所以,小鱼干还是还给我次吧!
“呆子,就是吃这么多小鱼干才这么蠢的!”贺少钰伸指弹了一下岑眠脑门,想起之前在贺家医院住院时贺清越对于忌口的叮嘱,无情地没收了剩下的小鱼干,啧,他就不该给傻龙烤这玩意!
“……那我不吃了。”岑眠鼓起腮,傻头傻脑地看着贺少钰,软乎乎的声线透着几分委屈,正准备服软继续看书,却眼睁睁地看着大腿转过去拿了小鱼干吃了起来。
……马蛋!说好的吃多了会变蠢呢!那你吃什么啊!呜呜呜呜!岑眠气鼓鼓地捏着书页,紧绷了一天的紧张心情反而有所缓解。
……冷静,深呼吸,岑眠认真地吸气、呼气,强迫自己继续心无旁骛地看书,明天就是实验考试了,他不能失败。
……虽然什么也看不进去,看啥都是过眼云烟。
“卷毛,你不是找你男神吗,干嘛打电话?”刚把脸上面膜揭下来的狐仙大人“啪啪啪”地狂拍自己的脸蛋,余光睨着掏手机熟练地输号码的陆隽。
“发短信他不回,估计在处理家里的事吧。”陆隽低着头敲着号码,头也不抬地说。
……才去了大半个月,这就了解到人家家里了。岑眠一脸懵逼地看着卷哥,随后想起那次“嗯嗯不成反被嗯嗯”的被直播,唔,都嗯嗯了,好像见家长也没什么,不过,陆总裁怎么办?
“还打不打,不打我去看卷宗了。”贺少钰背挨着岑眠作者的沙发腿,伸直了长腿,仿佛看不到岑眠忿忿的表情,一条一条地吃着小鱼干。
“打,等会我男神来干哭你。”陆隽一点不怕贺大少的威胁,按下拨号键。
……噗。岑眠看着贺少钰挑眉,盯着卷哥的眼神凶狠下来,嘴角憋不住翘起,然而下一秒他就被陆总裁房间传来的铃声吓呆了——
陆隽大神亲自伪女神音唱的小蛮腰。自带娇喘那种。
“噗——”狐仙大人一口黄瓜汁差点没喷出来。
“……”岑眠侧过头躲过狐仙大人的致命一击,默默地递上纸巾。
……所以,陆总裁和男神其实就是同一个人吗!难怪那会他觉得微博上男神说话的语气那么地,咳咳,熟悉。
……等等,这样的话,卷哥岂不是亲自千里送到陆总裁手里。岑眠捧起书,糊了自己一脸,头疼地修补他碎裂的世界观。
自从陆总裁加入战局,客厅开始了如火如荼的《论谁干死谁》的混战。
趁着大家不注意,岑眠捧着有他一半高的书堆,默默地搬了小板凳在阳台挑灯夜读,没看见背后贺少钰分心看他的眼神。
外面带着泥土气息的空气微凉,虫鸣嘈杂,身后闹腾的声音渐渐被掩盖,岑眠看着背得滚瓜烂熟的书,脑袋里却在神游天外。
……看不进去。为什么呢。岑眠苦恼地托着腮,不仅仅是紧张,而是迟疑。夏飞的案子,让他第一次动摇了要进灵医院的意愿。
……洛子琛和裴钺的事,仅仅代表了个人,岑眠可能还不会因此而对灵医院有所误解。可是这回,只因为孟涂的禁止,就拒绝收治一个被虿鬼附身、奄奄一息的人类,这样的灵医院,真的还符合灵医出现的初衷吗。
“唉……”想不通的岑眠垂眸看着那不知道翻了多少次的课本,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在瞎几把担心什么?”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满,在岑眠头顶响起,岑眠抬起头,大腿小板凳都懒得搬,直接坐在自己隔壁,把剩下最后一条小鱼干的盒子还给自己。
……马蛋!大腿不坐凳子坐下来比坐凳子的自己还高!真·哭瞎!
“明天就要实验考试了啊,当然担心啊。”岑眠接过那个盒子,拿起那条小鱼干,还是脆脆的,蜜糖混着鱼香十分馋人。
“一共就两条路,试了不合适就回家,一还是二的选项,有什么好担心的?”把岑眠看得透透的贺大少明知故问,脑袋凑过来,温热的呼吸洒在岑眠手上,趁他手抖之际,啊地一下叼走那条小鱼干,最后盯着岑眠加上一句“除非,你不想去了。”
……他怎么会不想去。岑眠看着大腿站起来走回客厅加入混战的背影,想着,他真的想去吗?为什么?好像,从他有识以来,要成为灵医,就只有灵医院这一条出路。可是现在,他对这个地方头一次起了怀疑。
……呜!不想了,考前焦虑的岑眠晃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诸脑后,拿起下一本课本,继续复习起来。
“眠眠这样行吗,别回头又弄得一身伤,比以前在蒋冽手里还惨。”薛凉盘腿坐在沙发背上,长长的尾巴垂下来,手里拿着高脚杯,一下一下晃荡着里头的酒液,跟倚在沙发上看着卷宗的贺大少说。
“就是因为你们帮着,他才长不大。”听到蒋冽的名字,贺少钰脸色阴了下去,皱起眉,伸手捻走飘下来的一根狐毛,也不知道自己才是帮的最多的那一位。
“眠眠眼里的灵医院太理想化了,唉,灵医系洗脑害人啊。”抿了一口酒,狐仙大人晃着脑袋说,就像自己不是从灵医系泡出来的一样。
贺少钰抬了头,看着那个专注地埋着脑袋,露出细白脖颈的身影,怎么看都是一捏就挂的菜鸡。翻着书的动作又蠢又傻,这么笨的龙崽,忽然不是很想交到别人手里受苦。
“要不然,还是别让他去了吧?就算真的是灵主,野生也未必比在灵医院差。何况,如今的灵医院早已比不上以前了。”一路看着岑眠跌摸滚爬的狐仙大人显然有同样想法,搁下酒杯,又续了一杯棕色的酒液。
“这路是他自个选的。这么大人了,自己在做什么还不知道?还不会自保?”啧,最后一句除外。贺少钰听了薛凉的话,刚才的想法秒收回去,低下头继续翻过一页卷宗。
他能帮他千百次,可是只有把蠢龙放出安全区,自己跌跌撞撞过,蠢龙才知道自己爬起来,知道怎么强大起来保护自己。蠢龙的人生,当然是蠢龙自己来负责,他又不会陪蠢龙一辈子。
啧,虽然对这个认识很不爽。
“明天岑眠的生日蛋糕谁去拿啊?”玩够了陆总裁,陆隽趴在沙发背,凑过来问两人。
“卷毛,你小声点行不,眠眠就在阳台。”狐仙大人上挑的眼睨了陆隽一下,显然早就知道了。
“我去。”贺大少换了一本新卷宗,头也没抬,无视两人微妙的目光。
看着贺大少一副酷得不行的样子翻过那本被倒过来拿的新卷宗,那双漂亮的眼睛还煞有介事地冷静浏览着,狐仙大人嘴角意味深长地弯起来。
完全忘记自己生日的岑眠准点上了床,刚铺好被子,钻进被窝,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马上跳过来自觉地占了最舒服的位置。
岑眠手指逗逗窝在自己被窝的铃铛,三花小母猫伸出粗糙的粉舌头舔舔他的手指,“喵——”了一句,合上眼皮睡觉了。
看着屋顶新换的橘子灯组摇摇晃晃,低柔的暖黄光芒洒下来,那股不想去考试的犹豫再次涌上心头。
……不行,他不能退缩。即便怀疑了,不去试过,谁知道呢。听着隔壁大腿翻东西的哐当声,岑眠这么想着,眼皮渐渐变沉,紧绷了一日的情绪一松懈,很快就睡着了。
被岑眠歪倒的脑袋压到的铃铛感觉到背上一阵湿漉漉的感觉,深蓝的眼睛蓦地睁开,看着傻乎乎张着嘴睡觉的龙宝宝,按耐住想要甩走那颗脑袋的冲动。
喵的,本殿下高贵的白毛!看在你兢兢业业给我做饭的份上,勉为其难让你枕一下吧。
二十七 青衣龙王
“小白龙,今晚我会晚回来,提前跟你说生日快乐啊。”完全忘记要伪装不知道的事情,陆隽拧着门把手,听见了岑眠出房门的声音,回过头说,身上穿着校服,背着书包,胸前还挂着校卡,显然正要上学。
“……啊,谢谢卷哥。”原来,明天他生日啊。懵了半晌的岑眠数了数手指,才记起来。
……生日什么的,并没有什么好纪念的。只是见面点头时多了一句祝福的日子而已。每一年,这个日子都在提醒他,他又窝囊多一岁了。
“我上学啦,迟到了陆离要炸,再见啦!”陆隽眨了眨右眼,小小的身影敏捷地消失在门后。
……今年,会改变些什么吗。岑眠看着卷哥消失在门后的背影,挂钟铛铛地敲了六下,他也该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