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
在一片慌乱的嘈杂里,两声枪响蓦地响起。
第一枪, 是锦颐向躲在对面大楼上的暗杀人员开的。
没有打中。
第二枪, 却是径直从自己的后方打来的
此时的将士们都处于一级戒备当中。有市政厅的原国民政府官员正试图组织秩序, 也有路边经过的人们厉声尖叫。整个市政厅外围都围绕着厚厚的一层人群, 几乎三分之二的人都在说话,那枪声又并不突兀,全然没有人注意到现场有枪声响起
除了锦颐自己。
她为向对面大楼开枪而举起的手甚至还没有落下,几乎是紧接着她扣下扳机的下一瞬,另一枚子弹就紧接着刺穿了自己心脏的正下方。
“唔”
剧烈的疼痛使得锦颐忍不住闷哼出声。粘稠的血液开始控制不住的从子弹破出的子弹孔里涌动出来。
锦颐握住枪的手有些颤抖,身为人,她原本是应该本能地伸出手, 立马捂住自己被子弹击中的地方的。可最后, 到底是这十多年高强度的强化训练战胜了人的本能。
她甚至没有思考的时间, 瞬间又凭靠着自己极度强悍地意志力,一把握紧了右手里有些松动的手枪。也顾不得会扯动已经胸腔下方的弹口,一个迅猛地回转,第一眼就看见了手里依旧握着枪福泽。
回转的动作幅度太大, 深入骨髓的疼痛, 叫锦颐的身上霎时浮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砰”
“砰”
又是两声枪响。
她向着不断往后退的福泽开枪了。但几乎是同时,从福泽的枪口里,她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子弹再次向自己飞来
耳边甚至像是像起了自己的心跳声,
“砰”
“砰”
“砰”
声音极度缓慢。
等到她几乎清晰地感受到子弹在穿过自己的心脏时的旋转和搅动以后。
忽地一下,她听到那心脏跳动的幻听停止了。
血肉模糊。
应当是血肉模糊的。
锦颐看着脑门上多了一个弹口的福泽,就像马启鸿一样直直地往后仰躺下去, 身体也开始失去了平衡,几乎就要倒下。
她快死了。
锦颐的脑子里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还在强撑着,一双幽深冷凝的眼睛里,充满了理智。
她的目光放在那站在福泽尸体的不远处,原本应该是想要和福泽一起撤走的,却在看见福泽丧命以后,转过身想要径直逃走的秦非正身上。
绷着最后一根弦的脑子里,忽然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脑子里的思绪一下子畅通了起来,就连这连日以来不解的迷惑,也最终和这场有预谋的谋杀联系在了一起。
是的,有预谋的谋杀。
秦非正被民军的围着,快要跑到市政厅里其中的一个拐角处了,锦颐完全是在用自己的意志力在强撑着,在撑着不让自己现在就倒下的同时,她把在射杀了福泽后就一直没有放下的手,想也没想的,隔着市政厅大门的一层薄薄的玻璃,直接对准了秦非正的方向
“砰”“砰”“砰”
她接连开了三枪。
因为手是颤抖着的,她没法保证自己的准头,只能对着秦非正的脑子多开几枪。直到看见秦非正确确实实是中弹了,甚至比她还要迅速地倒下了,她这才放任自己脑子里的那根弦崩开了。
“啪”地一声,锦颐手上一松,握在手里的枪终于不受控制的掉落在了地上。
她浑身大汗淋漓。从中了第一弹开始,一直到现在,满打满算也绝不超过一分钟,她却觉得自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在这一分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场所有的人都应该是目击者。
第一次响起两声枪响时,他们或者没有注意。但等到了第二次,那两声枪响离他们如此之近,区别只不过是一个还在市政厅门外的柱子边上,一个已经摸着了门,只差一步就要踏进市政厅的建筑里。
当两方正面对上的时候,他们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被抓牢了。
只是,他们谁也没能在变故发生的其中反应过来罢了。
“司令”
“锦颐”
在锦颐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往地下仰躺下去的时候,此刻不论是原本就站在锦颐身边的王凡,还是被铁血军和产军士兵牵扯着、要从马启鸿的尸体边拉开的谢锦言,脑袋里瞬间空荡起来,只能目眦欲裂地惊声叫嚷着。
而也是两人的这一生称呼,瞬间就把怔愣着的将士们给叫醒了。
短短的五分钟里,死了三个领导人。接下来不超过三分钟里,马上还要再死第四个。
好好的一场和谈,怎么最终会变成这样的结果呢
谁也想不到答案,只是围绕在市政厅外的、不同阵营的将士们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锦颐锦颐你别担心医院我们马上就去医院”
原本就像是黏在了马启鸿的尸体旁,任士兵们怎么拉都拉不走的谢锦言,瞬间就爬着跑着地扑到了锦颐的身边。
他和王凡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现场气氛的紧张,眼睛里闪着泪花,想带锦颐去医院,却又怕这延吉的医院里到处都是鬼子的人,去了也得不到救治。
王凡看着被揽在了谢锦言身上的锦颐,手里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愤恨、苦痛的情绪不断在心里涌动着。他想呐喊、想发泄,却又不得不顾及着此时血和汗混在一起的、极度虚弱的锦颐,隐忍着连半点粗气也不敢喘出声。
“快、快走。赶紧撤、撤出延吉”
锦颐的眼睛仍旧清醒,只在眼底的最底层才浮着一层浓浓的痛苦。
她艰难地用干涩的喉咙发声,手上没有太大的力气,只能靠在谢锦言的怀里,用手虚握住谢锦言的手腕来表达自己心里的迫切。
被子弹射穿了心脏,最多只能保持五分钟的脑清醒,随后就会失去所有生命体征。锦颐自己心里知道,她的生命,现在只有三分钟了。
她必须要赶在自己的生命结束的最后三分钟里,竭尽所能地做好最后的安排。
“快、快点”
她被谢锦言打横抱起,一路上还在不断出声催促着。
终于,锦颐被谢锦言抱着进到了一辆铁血军的军车后箱里,而王凡也疾速安排着铁血军的五万将士撤退,很快也跨步跟了进来。
车开了,意味着第一批将士们已经开始撤退了。
锦颐心里松了松,甚至都觉得胸腔和胸腔下方的两个枪口都不怎么痛了。
闭了闭眼睛,锦颐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力不从心了。
“记、记得回上、上海家”
她从没觉得时间这么紧迫过,让她恨不得每一秒都无限延长。
但就像是吊着最后一口气似的,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完。这口气用完了,她的话也跟着戛然而止了。
意识逐渐模糊,锦颐知道,王凡和谢锦言分明就在自己的身边,但此时的她,却又只觉得他们的呼唤声、呐喊声,离自己是那么的遥远。
锦颐不知道死亡以后的世界会是怎么样的,或许,会像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一样,她会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也或许,她的意识、她的灵魂会就此消散,从此湮灭在这个世界。
但只有一点,她是肯定的
在死亡来临的最后一秒,她是怀着无比的悔恨离开人世的。
没有任何一个执政党派,能够忍受国家里有不受自己控制的军队存在。她猜想过自己或者会死亡,也或者会离开。但打从一开始,她就决定了在抗战结束以后,把手里的军队交由产党收编的。
她并不贪恋权势。她说过,她是为了华夏长存而创办的铁血军。那么,为了给铁血军的将士们留条后路,她自然也可以亲手将铁血军交付出去。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忽然明白了林世源在主动归降与国民政府的时候,怀着的是怎样的心情。
只是,她想好了往后的种种,却在还没来得及实现的时候,就被迫迎来了生命的终结。
事实上,秦非正和福泽的异常,是一开始就有的。
之所以福泽会那么主动的要求赔偿,也许仅仅是因为他们日本同样在私底下和秦非正达成了另外的协议。
比如国民政府会将日本的“赔偿”一应退还,比如国民政府在夺得华夏完整政权以后,予以日本实际上的援助和帮扶
秦非正需要借鬼子的手来除掉她和马启鸿,然后像失了林世源的东北军一样,逐渐收服产党和铁血军。而日本则是需要借助华夏的力量慢慢恢复自身实力,重新在世界立足。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互惠互利的事。
锦颐唯一悔恨的,是她是在事到临头了,看见秦非正不慌不忙的预备离开时,才迟迟地发现了这一真相。
所以,在射杀了福泽以后,她几乎毫不犹豫地,又向秦非正开了枪。
马启鸿死了、秦非正死了、她也死了。
能做主的都死了,但华夏却绝不会大乱。
韩越和张腾飞曾经问过她有关抗战结束以后的打算,他们是知道她亲产的。在生命的最后一秒,如果谢锦言真的听明白了她的话,那么,不管他只是谢锦言,抑或是历史上的谢得深,他都应该华夏最后的领导人。
她记得,他在被自己发现加入了产党地下党的时候,曾对自己说过,华夏正处于水深火热当中,就像她一样,他同样也想用自己的双手去拯救什么、去为华夏创造什么。
于是
一个能够不顾自己安危、不顾所有后果,闯入合乐里的人;
一个能够在民族危亡的时候,抛弃了身为铁血军司令家属的安稳身份,毅然决然的加入了产党的人;
一个仁慈的、博爱的、果敢有血性的领导人,
这是她为华夏,做下的最后的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于马是谁,作者君很久之前就说了,尽量看成是架空,不要把马带入到谁的身上。你们看作者君没把马描述得多出彩,把他塑造成了一个相对平庸的人物,大概就应该可以看得出来。
历史上的毛其实很难评判,只能说是身为普通百姓和领导人时的立场变了。
就好像始皇帝的焚书、汉武帝的独尊儒术,实际上都是为了统一百姓的思想、巩固统治一样。毛也一样。
总之,这比较复杂,大家只要知道马毛就行了。
另外,文文进行到这里,正文算是完结了。后面还会有大概两三篇番外来描述一下后续
最后关于女主也被写死了的问题,反正女主又不能称霸天下,作者君觉得这其实是最令人满意、也最符合常理的结果了
谢谢白皮箱347扔了1个地雷
谢谢银子与钱扔了1个地雷
发现前天少谢了小天使,这里补补
爱你们,明天见
、番外一
一九四零年的十一月。
在将马启鸿安葬在了他自己的家乡以后,谢锦言这才带着身上血液已经凝结成了暗红的锦颐回到了上海。
铁血军的谢司令去世了, 和产党的马启鸿、国民政府的秦非正一起。
三人的死讯, 在他回到上海以前, 就早早席卷了整个华夏。
只是, 普通的老百姓们,他们连关心着自己的吃喝、关心着自己眼前的生活与苟且都尚且感觉自顾不暇,他们谁又会在乎今天死了哪个大领导、明天死了哪个大领导呢
报纸上报道的那些新闻,最多也就只是他们茶饭过后用来闲谈的资本了。
然而,这次不一样。
他们可以不在乎国民政府死了谁,也可以不在乎产党死了谁,哪怕死的那两人, 分别是产党和民党的最高领导人。但他们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 那个犹如带领着一队虎狼之师, 势如破竹地将他们从鬼子的奴役下解救出来的谢司令,竟也跟着死了。
“怎、怎么会死呢谢司令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就会死了呢”
在锦颐的尸体被谢锦言运送回了上海,张腾飞以铁血军的名义正是向全华夏发出讣告以后, 原本还能假装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痛恨着传出“谢司令死亡”的恶毒传言的百姓们, 在听到、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多是忍不住当场就痛声哭了出来。
他们其中,有很多人都没见过锦颐本人,多是通过报纸和别人的口口相传中,了解着他们的谢司令又干了一件多了不起的事。
可是,他们还等着谢司令打回东北, 等着谢司令实现“华夏将在永远屹立于世界之林”的期冀呢,怎么这一次偏偏就和以往不一样,他们没有等来喜讯,反倒等来了铁血军的一纸讣告呢
整整三天,整个华夏,包括确认合约有效、已经回归华夏的东北,所有人、不论是那一个阶层的人们,都自主停下了所有的工作。
就连自家领导人被锦颐亲手射杀了的民军、民党所有成员,也因为铁血军这个强大的威胁而不敢动作。甚至于,在锦颐的葬礼上,除了自主前来为谢司令送行的各行各界的人们,那些想拉拢铁血军、凭借铁血军上位的民党各大实权成员,也都“不计前嫌”地前往参加。
一个人的葬礼,或许是不应该用“盛大”两个字来形容的。
但锦颐被入葬的那一天,整个上海确实是都挤满了来自于祖国各地的人们。本就人口众多,并不空荡的上海,现下更是每个角落都人满为患了。
“谢司令谢司令”
没有经过协商,当人们看见那装着锦颐身躯的棺椁经过的时候,都忍不住泪流夹面地低声痛呼着。
他们想留住他们的谢司令。
但今天,他们却是来为这位替他们遮挡了乱世中无数子弹炮火、替他们缔造了一个没有战火的华夏的伟人最后一程的。
“锦颐我的锦颐”
跟在棺椁一旁前行着的、已经从香港回到上海的齐玉茹,听着人群里声声不歇的呼唤,情绪禁忍不住地又一次瞬间崩塌了。
她的两鬓之间,比之离开上海的时候又多了许多白发。她似乎已经全然崩溃了,放肆地哭着嚷着,伸着两只手去在虚空中不断地比划着。
情深时,她甚至歇斯底里地叫嚷着,“鬼子想打哪儿就打哪儿你们把我的女儿把我的锦颐换回来”
半点也没了以往端庄温婉的模样。
同齐玉茹一起回到上海的谢峰德和袁幼卿站在她的身边,一个脊背伛偻,眼眶四周一片红肿,两鬓同样苍白、神色颓颓,一个早就承受不住,捂着嘴也跟着痛苦出声来。
谁也没有去指责齐玉茹的话有多思想不正确
此时此刻,她是一位母亲,而在那棺椁里,被她亲自送行的,是她用尽了半生去疼宠的女儿。
这一天,天很冷,湿气也很重。
谢锦言神情恍恍惚惚的,只觉得耳边所有的声音、所有的人都离自己很远。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哭了,他应该去安慰她的,可此时此刻,他却只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他还记得,他按照锦颐的意思,回到了他们一家在上海的家里时,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佣人阿姨早早就被辞退了,家里的沙发、桌椅、窗户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唯有所有物件摆放的位置,是和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样。只一眼,便叫他回想起自己和锦颐在这房子里笑闹的时候。
瞧,那餐桌还摆放在那儿。
那时候,自己就是和锦颐坐在那儿,小心翼翼地在爸爸的面前耍着小心机,原因却只是为了让她去听自己的一堂课。
他强硬地逼迫自己挪开了视线,不想让自己沉陷在过去的回忆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这才稍稍安心地向着楼上锦颐的房间行去。
站在门前,他轻轻地推开门。
在门推开的刹那,看见正对着房门的书桌上,摆着厚厚的一摞笔记,谢锦言忽然就觉得,也许,锦颐临终前留下的那句话的答案,就在那些笔记里。
或者是最终要靠近答案了,他的心里有些慌乱,脚步有些沉重。
他坐在那个锦颐曾经无数次坐过的椅子上,做够了十足的心理准备,这才颤抖着手,将手伸向了那些笔记中最上面的一本
“战争要来了战争要来了我必须得做些什么”
“殷红的血液充斥在我的双眼里,我被无数的尸体包裹着。我杀人了,但我的心里却无比畅快我是一名战士我是华夏的战士”
“在这样的军队里,我真的是在华夏而战吗我真的还能为华夏而战吗”
第一本笔记里,几乎记述了锦颐从报考国民军校,到做出创建铁血军这样一个举世哗然的决定时,所有的心理过程。
这是锦颐的从军笔记。
看完了笔记中的第一本,他在心里这样断定道。
可是,锦颐为什么要让我来看她的笔记呢
怀着这样一个疑问,他把那些笔记一本一本的看了下去
在那些笔记的记述里,锦颐一开始还会纠结、还会隐忍、还会举棋不定。但随着她笔下的字迹越来越锐利,她的想法似乎也越来越坚定了
那已经是铁血军在对日抗战中几度凯旋的时候了。在坚定的想要祖国领土完整的同时,她甚至开始了对未来的展望。
她说“快了,那个繁荣昌盛的、没有战争的华夏就要来了”
她说“希望东北回归的那一天,天气也是这样的阳光明媚。”
她说“等新华夏真正成立的时候,每一个五星红旗升起的早晨,我都要放声的高歌”
在她的设想里,每一个华夏的国民都应该要为生长在红旗下而感到自豪,人与人之间没有那么多的等级观念,大家是平等的,科学的进步是日新月异的。不会再有哪个国家再敢轻易小瞧华夏,因为在那时候的国际社会,华夏已然是一个国力强盛、有着绝对话语权的世界大国。
锦颐为什么要让自己来看她的日记,来看她的这些设想呢
谢锦言的心里隐隐约约的有了一个猜测
就像她一样,自己一心想的也是拯救华夏,根本就没再想过别的。她怎么就能确定,自己能够成为哪个能建设出她心里设想着的那个华夏的领导人呢
谢锦言心里苦笑,既为锦颐临在死前的最后一秒,还把所有的思绪精力奉献给了华夏,又为自己肩上忽然被生硬套上那一副重担。
“锦颐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五星红旗意味着什么”
浑浑噩噩间,忽然想起了锦颐的从军笔记里,那个屡次被提及的、似乎更像是一种具有神圣象征意味的名词,谢锦言落后了几步,等到护送在棺椁后方的张腾飞和韩越走到了自己的身边以后,忍不住开口问道。
张腾飞和韩越神色平静地低垂着头,向前走着,对谢锦言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
现在,整个铁血军的人,大抵是没有多少人再对谢锦言的身份存有任何疑惑了。
他既是产党的谢得深,也是他们司令的兄长谢锦言。
“我记得我曾听到司令提到过一次”
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张腾飞开了口。
虽然说韩越才是和锦颐认识得最早的、且有着同窗情谊的好友,但作为一直同锦颐共同作战的下属,张腾飞似乎才是同锦颐相处时间最久的。
他眯着眼,想了许久,好半晌才继续说道“其实我也只是偶然间听到司令提起的。那时候是在上海,我们很艰难的赢了,军队里死了好多兄弟。在犒赏军里将士们的时候,司令也没忍住小喝了几杯。喝着喝着,整个人就看起来十分落寞了。”
“她仰躺在竹制的摇椅上,叹了一口气,嘴里不知道叽咕了些什么,我在她背后凑近了耳朵,集中注意力听了好一会儿,这才听她说了一句,战士们的血液把旗帜浸染成了红色,每一个为国牺牲的勇士都该是国家不能遗忘的璀璨夜星。原来,五星红旗是这样来的。说完,她就再没开口了。其实至今,我也没弄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或者,在她的设想里,五星红旗,是未来华夏的国旗
谢锦言想起锦颐笔记里“生长在红旗之下的人们”的一句,忽然就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他想,也许,早在变故发生以前,锦颐就已经想好了关于未来的一切。她原本可以亲手去缔造出那样的未来的,只是时间没有再留给她任何的机会。
而有关于她生命最终时刻的那一声叮嘱,或者也正是她对华夏最后的牵挂。
她想让自己去替她缔造那样一个未来,去替她看看彼时的华夏应当是怎样的空绝鼎盛。
作者有话要说 e,其实就是给出一些比较重要的人的反应,同时也是给出谢锦言的后续,代表他发现了锦颐的意思,也意味着事情向着锦颐想的那样发展了
另外,明天大概再写一个现代的番外,就算是彻底完结啦
谢谢五月渔郎扔了1个地雷
谢谢银子与钱扔了1个手榴弹
、番外二
2010年11月2日。
xx论坛。
“爆理性讨论,谢司令离开的第七十年, 那个年代里唯一还活着的百岁老将军韩将军, 今年会不会继续去谢司令的墓碑前纪念谢司令”
打开手机, 点进某论坛里, 首先飘在论坛首页的,就是一个有关于她自己的爆贴。
“明天又到了谢司令的忌日。
举国皆知,谢司令是引导我们大华夏在动乱时候走向和平昌盛的伟大奠基者。在过去的七十年里,谢主席夫妇、张腾飞将军等人在生前,哪怕是病倒已经动弹不得了,每年的11月3日,也都会让他们的子女带他们到上海为谢司令扫墓。
现在那些参加过抗战的先辈里, 只有韩将军这个百岁老人还活着, z听别人说, 韩将军现在的行动也已经很方便了,也不知道明天韩将军还能不能到上海来”
一楼我觉得会。
二楼我觉得会。
三楼我觉得会。
一百五十二楼爆料一个消息,昨天我从外地飞回广东的时候,正好看到韩将军坐在轮椅上, 被人推进了候机室。现在, 怕是人早就待在上海了。明天肯定回去为谢司令扫墓的。
三百四十一楼同意一百五十二楼。
其实我觉得楼主肯定还是不怎么能体会到谢司令和老一辈的伟人们的感情,不怎么能感受到谢司令对我们老一辈人的影响才会问出这个问题。
我们家就是上海的,家里往上三代全都是上海的。我听我爷爷说,谢司令下葬的那一天,几乎整个华夏能来到上海的都来上海为司令送行了。这个还是又留下些视频资料记载的,大家都可以找到。但如果说一次来为司令送行那还简单, 那如果是无数次呢
我爷爷说,打司令下葬以后,几乎每年司令的忌日,都会有无数来自华夏各地的各界人士来为司令扫墓,整个上海,每次一到那几天,都会变得有些压抑,因为基本上人人都无心工作了。后来还是那些真正被司令拯救过的老一辈都跟着一个个的去世以后,来到上海为司令扫墓的人才渐渐少了起来。
三百四十二楼同意楼上。
可能是我们自己没经历过,所以没有那么多感触吧。但大家可以回家问问自己家里老一辈的人,他们对司令的感情绝对是完全崇拜的。对于我们来说,因为谢得深主席是我们新华夏成立后的第一位主席,我们对他可能比较了解点。但真正对于老一辈的人来说,谢司令的地位绝对是远远高于谢得深主席的。
要不然,秦非正为什么宁愿和打了华夏的鬼子合作,也非得把谢司令给除掉再说
七百八十五楼身份证号。
其实看谢得深主席、主席的夫人袁幼卿夫人和张腾飞将军就能看出他们的感情吧他们三个不是在去世的时候都要求自己的家人把自己墓碑建在谢司令的墓碑旁吗我觉得,韩越老将军说不准也会这么做
这是昨天的帖子。
帖子下面还有长长一串、很多的评论,锦颐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了几下,就再没有其他的心情看下去了。
事实上,她想过自己也许会回到现代,会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然后再重复着过去闲适的、无所事事的富家儿女的人生。
然而,她并没有想过,自己时代的历史,竟然真的会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产生变动。
锦颐的心里一片平静。
在这个世界已经醒来了五天了,打醒来以后,她就一直在收集有关于1940年11月以后的一切消息。历史的发展、她的挚友亲朋
原本,她以为她是第一个死了,把其他人留下的那一个。但现在看来,却原来是他们相继着一个个死了,只有她、用着一种全然不同的面貌和方式重新存活了下来。
如果不是在那十几年里,她所有的生活习惯都被一一保留了下来,恐怕她真的会以为,自己是在现代这十几天的昏迷了,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仰躺在铺着纯白色被单的床上,锦颐将手肘搭在额头上,捂住了眼睛。
已经是早晨七点了,她已经迫使自己在这床上多呆了整整一个小时。
但大抵是因为天气开始渐渐转冷了的缘故,窗户外的天气,还是阴阴沉沉的。
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窸窸窣窣地换好了衣服之后,就拿着手机又一次百度了一下“谢司令墓地”的地址。
她有些好笑地扯了扯嘴角,在走出了酒店的时候还在想,醒来五天,特地从北京飞到了上海,赶着要为自己扫墓的人,她应该还是第一个吧。
但实际上
她的脑子里兀地想起了刚刚那帖子上的几句话
“谢主席夫妇和张腾飞也要求把自己葬在了谢司令墓地的旁边。”
“韩越老将军昨天就已经坐上飞机飞往上海了。”
她蓦地就在想,她应该是要去渐渐这些老家伙、老战友们的。不管是这些已经走了的,还是已经白发苍苍、仍旧健在的。
在酒店的门口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她只对着开出租车的司机师傅说了一句“去谢司令的墓地”,甚至连百度到的具体位置也都还没说,那司机师傅就简单干脆地回了一句“明白了”,“唰”一下就带着她往目的地疾驰去了。
她心里有些莫名。
哪怕是在那个年代还活着的时候,她对“铁血军极得民心这件事”也仅仅是有一个十分模糊的概念。那时候的她,整天都忙着去收复失地了,其余一应召开宣誓会、发表通报通电全国的事宜,总有张腾飞去替她应付,她自己是鲜少去参与这样的活动的。
不解间,忽然想起刚刚帖子里有人提到的“盛况”。
锦颐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又搜了搜“谢司令下葬视频资料”,等搜索结果出来了,干脆就用流量点进去看了起来。
直到看完,她才了解了所谓“没有一个角落是空荡”的含义。也理解了这里的出租车司机对“谢司令墓地”地址极其熟稔的缘由。
或者,不仅仅是出租车的司机师傅,而应该是所有的上海人,都对这个地址格外熟悉。
心里有些触动,锦颐下了出租车。
手里拿着让司机停车后,在路边花店随手买的几捧菊花。就按着网上搜到的具体位置,找到了“自己”、以及在“自己”四周的谢锦言、袁幼卿和张腾飞的墓碑。
她把手里的几捧菊花,分别放在了几座墓碑前、包括她自己的。
放完之后,她就盘着腿,随地坐在了自己的墓碑前,呆呆地看着自己和他们墓碑上的照片。
在从军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照过照片了。所以,在她的墓碑上,他们给她挑的,是她十七岁刚到上海那一年、穿着一身素净的旗袍拍的照。
她想,这一定是谢锦言、或者齐玉茹、谢峰德翻出来的。这些照片,只有他们才有。
而和她墓碑上那张明显太过稚嫩的照片比起来,谢锦言、袁幼卿和张腾飞墓碑上的照片,则显得老了许多。
她猜想着,这些照片,一定是他们在新华夏成立以后,人们活得最幸福的时候拍下的。
她不知道事实是不是这样的,但她是这样希望着的。
她凭借着这些照片去想象着他们还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她想,哥哥应该是威严又不失和蔼的、他是个优秀的领导人。她想,幼卿、她的好友、她的嫂子,应该是大气温婉的,她是华夏的第一夫人、也是闻名世界的女商人。她想,腾飞应该是平安喜乐的,他只用负责平安喜乐。在经历了这么多,那些加诸在他们这些军人身上的重担,早早就该从他们身上卸下来了。
锦颐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墓碑前面,想了很多很多。但最终她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抚在了自己墓碑上那张停格在了十七岁的照片上。
她想,如果没有那场变故的话该有多好。
她应该要亲眼见证新华夏的成立,应该要亲眼见证华夏屹立在世界之巅,应该要和这些比亲人更亲、比生命更重的战友们一起变老
“吱吱呀呀”
脚步碾过落叶的声音,和轮子驶过的“轱辘”声交替着在身后的不远处响起。
锦颐收回手,从地上站了起来,回身往后望去,便见着一个年轻人,正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自百米外的小道上缓缓而来。
那老人的头上,就连白发也没剩下多少了,脸上更是细细密密的布满了皱纹和斑点。他的眼睛浑浊,除了手里还死死地捧着几束鲜花,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昏昏沉沉的,半点也看不出他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但哪怕不曾在网上搜过他的照片,莫名的,锦颐就是能知道,这就是韩越。
“咦这位姐姐也是来为谢司令扫墓的吗可真是早的。”
年轻人是真的年轻,看起来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他说她来得早,是因为他确定她是在他们前头来的。现在的时间大约是八点,在他们进到墓地以后,这片墓地都是暂时要被随行的警卫人员封锁的,那么也就是说,她必然是在很早的时候进来了。
锦颐没有回他,她只听清了他叫她姐姐。
猛地一下,她忽然回想起,似乎,韩越是比她还要小两岁的。
只是那个年代的军人,是没有年纪大小之分的。上到了战场,他们唯一的区别就只有“牺牲”和“活着”。所以,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她每每总要忘记他比她要年幼的这一事实。
而现在,在她面前的,这个比她还要小两岁的韩越,已经苍老得连出行都需要坐在轮椅上了,哪还有当年在战场上开枪轰炮的半点风光
英雄迟暮。
锦颐心里想,英雄迟暮大抵就是如此了。
“韩韩将军”
初初穿越的时候,面对秦非正、她没有慌张,面对马启鸿、她没有慌张。但现在,面对着已经这个以为自己死了七十年的故人,她却忽然有些慌张地哽咽了。
韩越抬着他那一双因为年迈而变得十分浑浊的眼,打量了锦颐许久。在心里,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很熟悉,可最终,他却还是转开了眼睛,艰难地弓下腰去,动作迟缓地将怀里的那捧鲜花、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那个刻着“谢锦颐将军之墓”的墓碑前。
于是,锦颐就知道了,他认不出她来了。
想来也是,对于自己,从死去到再次醒来,她只过去了五天。但对于韩越来说,这却是整整七十年。这个比她还小两岁的人,今年都已经整整百岁了。
七十年。
时间太久了。
物也非,人也非。
哪怕是曾经的挚友、战友,也合该是相逢对面不相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和故人重逢这个梗,从开这篇文的时候,就想写了。原本,也还打算再写一篇番外讽刺一下那些作为华人,却侮辱革命先烈、穿着日本军装在南京拍照的智障的。但后面想了想,还是算了。心里不辨是非、扭曲客观事实的人,你打他、骂他都没什么意思。我们自己的英雄,我们自己知道、崇敬就好。
文章到这里呢,就算是彻底完结了,谢谢一直追到这里的小天使们。中间有长期断更过好几次,虽然也有个人的身体原因,但还是很谢谢小天使们一路的支持和包容
这章之下,会发五十个小红包,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多小天使评论,但还是爱你们,笔芯づ ̄ 3 ̄づ
最后,再给自己隔壁的新文打打广告,当玄学风靡世界,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继续过来暖暖作者君笔芯づ ̄ 3 ̄づ
谢谢言雨生百谷扔了1个地雷
谢谢白皮箱347扔了1个地雷
抱住各位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