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门已关,这个“记者”手持工具,悄悄摸摸钻进来,贼眉鼠眼。
说他是个正经人,谁信。
“你、你胡说”
靳寒舟不跟他废话“滚出去。”
这人还要纠缠,他突然抬高手,恶劣一笑,捏着摄像机的手指一个个松开,在人家蓦然变得恐慌的眼神下,将所有手指放开。
“啊我的摄像机”幸好还是接住,“记者”心有余悸将自己的吃饭家伙抱住,恶狠狠说“姜笑的员工是怎么回事这个很贵你赔不起喂姜笑”他的嘴巴突然被捂住,双脚腾空,整个人被甩出门外。
“你、你”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靳寒舟耐心用尽,转身提出一壶滚水往门外一泼,这才风平浪静。
未转身,一把沙哑声音传来。
“发生了什么事”
“你醒了”靳寒舟面不改色撒谎,“什么也没有发生,有只老鼠经过,我不喜欢。”
姜笑斜倚在沙发上,似笑非笑,眼睛明亮平静。
他骗不了他。
靳寒舟挫败,坐到旁边“那些人真烦,你怎么可以容忍”
这几天,就连姜喜姜悦那两个小孩也安安静静,识趣地不拿学校那些糟心事来干扰哥哥,加之又有靳寒舟护航,一路相安无事。
但是又有谁能帮姜笑拦得一两个,又拦不了所有,也是这几天,靳寒舟才发现姜笑原来名气很大,只不过一切都被他隐藏在温和表象之下。
哪怕波涛暗涌,也不声不响。
好孤独,难道他一直这样
靳寒舟独自生着闷气,不知在气谁。
“这是代价。”姜笑耐心解释,“我答应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身心都有余裕去接受,不要替我生气,你这双吊梢眼,眼珠子又黑,生气的时候更吓人。”
他又笑,还有心情调侃“不过你最近都用发卡把刘海掀起,大家都觉得很有趣,小冬还悄悄跟我说你长得帅。”
靳寒舟的刘海将脸遮住,总让他看起来阴沉,但他一向不在意他人目光,也无所谓。直到前几天他在咖啡厅帮忙,手中托盘很多咖啡,工作又忙,人来人往,这让他心烦意乱。意外在这时发生,圣人也有出错的时候,头发遮住视线,伴随噼里啪啦的声音,众目睽睽之下
他摔了个狗吃屎。
最糟的不在这里,姜笑正巧从他身边经过,咖啡被淋了一身,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愕。
片刻,姜笑突然没憋住,笑一声,又在靳寒舟羞愤自杀之前把他拉起来,修长的手指在他脑袋上一拨,不知哪里来的红桃发夹,将靳寒舟的刘海夹起。
“下次要小心,把头发弄起来更可爱。”他忍住笑,眼眶憋着泪。
提到这件事,靳寒舟就想再死一次。
但他思路没那么容易被带走,固执捏住姜笑的手臂,漆黑的眼睛执着盯着他“姜笑,如果你有烦恼的事,要告诉我。”
话说完,视线对上,突然再次意识到彼此距离居然那么近,伸手就能抱进怀里像那个雨夜一样。
又来了,沙发位置那么小,两个人坐在一起本来就拥挤,隔着衣服都好像在发烫,又似有电流激荡,向四肢百骸传递,那个夜晚结束之后就突然变得匆忙起来,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说话。
不知是谁吞咽一下,喉头用力滑动。
空间凝固,时间静止。
好半晌,门口传来笃笃笃的声音,有人敲门。
姜笑回过神,似笑似叹地摸了摸靳寒舟的脑袋“我知道,比赛结束之后,我有话要和你说。”
第029章
姜笑的触碰很轻, 如浅尝辄止,靳寒舟下意识去碰被摸过的地方,低声咕哝“比赛后那么久还有好几天, 存心不叫人好好睡觉。”
姜笑没有听见, 有客来,他去迎接。
来人不多, 靳寒舟看一眼,穿着制服, 与姜笑谈话, 彼此熟稔, 大概是熟人。身后突然有人轻轻拽他的衣服,姜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抬头小声说“我们去上学了。”
姜悦就站在旁边, 心不在焉,眼睛却盯着他的哥哥和那几个人,泛红。
靳寒舟点头,“要不要带去”
“不用了, 谢谢。”姜喜很有礼貌,拉着姜悦,“阿悦, 别看了,再不去我们就要迟到。”
姜悦突然用力擦一把脸,竟然带着哭腔“那些人又来了。”
闻言,旁边的女孩突然沉默下去。
他口中那些人, 正在与姜笑谈话,身穿红黑制服,肩上有火焰徽章。靳寒舟面无表情“那些人干什么”
“上次也是那些人把我哥带走,然后他住院。”
说到底还是害怕姜笑再次参加比赛会出事,两个小孩被姜笑亲手带大,总比别人更紧张。这个国家每个区各自标志,十三区的标志即为黑色火焰,那几个人身穿红黑制服,是王座大厅的游戏公证人,亲自过来,其实是要进行选手登记,这个团体由十三区的历届冠亚季军组成,之后去一区参加国赛,也由他们亲自护送。
姜笑就是被他们带走参加国赛,又在赛场上倒地。
难怪两个小孩会难过。
但靳寒舟毫无情绪起伏,不客气推了两个小孩一把,“无聊,算了,现在也无事可做,我先带你们去学校,省得你们半路被打,回家又要哭闹,烦死人。”
姜悦的小暴脾气被戳到,瞪住一双眼,咬牙切齿“哥哥不是你的你当然不知道担心”
“闭嘴。”靳寒舟一手揪住他的后衣领轻轻松松提着他往外走,“姜喜,跟上。”
姜喜看看这两个人,犹豫一下,突然跑到姜笑面前。
这个小姑娘突然闯进大人的谈话间,所有人一愣,话音骤止,姜笑反应过来,躬身望着她“怎么了阿喜要零花钱”
说着要从衣服口袋里掏钱,钱没掏出来,反而掏出一把糖,那些公证人一看,憋不住笑,姜笑旁若无人把糖塞进姜喜手里,惊讶一拍后脑勺,“哎,出门忘记带钱,这个糖你拿着,等一等,我去柜台拿。”顿了一下,又好笑地补充,“这个绿色糖纸的给靳寒舟,他怕甜,又怕饿,这个不甜,可以补充能量。”
说话啰啰嗦嗦,事事俱到,话题被中断太久,别人无心欣赏他们的兄妹温情,忍不住发声提醒他们快些结束。
姜笑正要起身,小姑娘忽然一把将他抱住,用力搂紧。
“哥哥,不要零花钱,你一定要等我们放学回家,不能跟他们走。”
姜笑来不及说话,小姑娘又快步跑开回到靳寒舟身后,冲他乖乖摆手。
靳寒舟完美将姜悦压制住,任他不甘心吵闹挣扎仍无动于衷,和这对双胞胎站在一起,远远看过来,眼神漆黑而深远,三人在一起,背后就是门,外面就是马路,车水马路,人来人往,如大河翻涌,他们却静止站立,像一幅画。
两个大人视线突然对上。
姜笑一怔,眸光亦忽明忽暗,似烛光明明灭灭。
几个公证人最无情,憋不住招魂“姜笑。”
姜笑蓦地清醒,对靳寒舟点点头,面上重新挂上生疏有礼的微笑,回到谈话中。
靳寒舟懂他的意思,无非是路上小心。
小姑娘乖乖把糖放到他手里,说话轻声轻气“这个是哥哥给你的,他说不甜。”
靳寒舟哼一声将糖拿走,“甜的我也能吃。”
姜悦一脸嫌弃,“求你笑得不要这么恶心,很吓人。”
他面无表情揪了这个小鬼的脸蛋一把,“关你屁事,又不是笑给你看。”小少年惨叫一声,在暴力之下捂住脸敢怒不敢言。
三人这才走向上学道路。
距离不远不近,坐车浪费,步行就够,所以才容易被人半路拦截欺负。这对兄妹中午回家吃饭,午休结束继续去上课。但日头正烈,这条街依旧人口拥挤,极其热闹。
靳寒舟像一尊煞神跟在身后,神情冷漠,别人还以为这对兄妹被欺负。其实他一直耳听八方,留意周围动静,巧的是,拐角就是那家花店就是那晚的玫瑰花店,正在做活动,店员在门口经受烈日曝晒,抱着花大声喊叫。
姜家小孩走一段路发现身后没人,回头一看,靳寒舟正看着花店表情深沉。
他一向都是这种表情,十有八九在想事情。
相处久了,兄妹两没他们哥哥那么厉害,也稍微懂一点。
“你看什么啊”姜悦问。
靳寒舟眉头紧皱,十分烦恼“姜笑喜欢什么花”其实他上次就有发现,姜笑收到玫瑰花的时候根本就不是特别高兴,简而言之,就是不喜欢。
但手册上面写了,要日日给灵魂伴侣送花才好。
最近太忙,他已经错过好多天。
闻言,兄妹俩都惊讶看着他。
“我哥从来不喜欢花。”
靳寒舟猛地回头,表情森寒,“你说什么”
姜悦怕被他揍,抿住唇不吭声,姜喜接话“哥哥一直对花过敏,花的香气会让他身体不舒服。”
靳寒舟面色彻底沉下。
他根本不知道,还独自因为人家收了自己的花而欢天喜地,殊不知姜笑极有可能会因为他送的花而犯病,甚至就在前几天,他还想着约姜笑去城郊的玫瑰花田去看花,要将这些日子缺下的全都补足。
心情骤然跌落谷底,他抿抿唇,又觉不高兴,胸口发闷,姜笑好的坏的都不愿告诉他。
他又不是小孩,整日要人哄。
忽然,姜喜短促叫了一声,一副害怕模样躲在他身后。
靳寒舟回过神,仍垂头丧气,没好气问“干什么”
姜喜扯了扯他的衣服,目光投向不远处,小心指指那边,姜悦第一个反应过来,表情压抑,“朱茂在那边。”
朱茂是欺负他们那伙高中生中的领头人,此时正在马路的另一头,耸着身子走路,那贼眉鼠眼的模样瞧着有几分眼熟。
靳寒舟心情不好,冷冷看去,不过那小子并非冲着这对双胞胎而来,视线压根没有落到这边,反而鬼鬼祟祟,闪身缩进了黑巷子里。
姜悦也发现了,眼睛冒光,摩拳擦掌“他要去哪里好像要做坏事。”一副想要去探个究竟的样子。
靳寒舟冷笑一声,“你滚去上课。”
说完跟了上去。
他脾气不好,心情也不好,正好缺个出气筒。
第030章
靳寒舟好像与黑暗有缘, 上一次也是潜入黑暗,两次都是跟踪。
跟踪对象不同,这次无需保护, 只需探究真相。那个叫朱茂的小子, 在同龄人间个子那么高,此时眼神闪烁, 行事小心谨慎,一边走一遍回头张望, 如老鼠在巷子中穿梭, 怕被人发现。
靳寒舟天生适应黑暗, 走进这个巷子,脚步轻盈,如鱼得水, 人家进一步,他进一步,人家停下,他也停下, 飘忽得像一道影子。
直到朱茂在拐角停下。
在那个隐蔽的地方吹一个口哨,片刻,一人走出来, 和朱茂站在一起,巷口簌簌吹风,他们高瘦得难看,比例不协调, 像两条风干的腊肉。
这一老一少
靳寒舟无声发笑,冷静嘲讽阴沉。
有意思了,来人也眼熟,最近闹得沸沸扬扬,休憩多年重出江湖的另一位高手,姜笑正要面对的敌人,朱宇行。
他按耐住发痒的拳头,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