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猜透了荀司韶的秘密, 荀萱似乎有了十足的底气。她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踏进荀老太太的院子,一进大堂,便见到里头坐满了人。
上首坐着荀老太太, 只见她面色平静, 双眼微眯,作闭目养神状, 看不出表态。下首左侧坐了荀二老爷、陈氏, 而辛氏与荀大老爷一道坐于右侧,荀三老爷不在, 宫氏独自坐在辛氏身边。
荀家主子来了个七七八八, 就差去琅琊接辛氏长子的荀三老爷荀乾清和荀司韶了。
这么大阵势,荀萱心知今日荀老太太有备而来, 自己没有个说法是出不了这个大门了,她心中一慌,但仍故作镇静, 笑着与荀老太太道“祖母,这大晚上的,传孙女来可有何事”
宫氏闻言,面露讽刺,她一路上听甄从容轻描淡写说了事情前后经过,只觉得心有余悸。后面再听荀司韶派人来报的消息,更是气荀萱小小年纪心狠手辣。看着她故作镇定的脸,忍不住出言讽刺“都说日防夜风, 家贼难防,看来,还真是这个理了。”
陈氏立马瞪了她一眼,气道“三弟妹说的什么话事情不是还没个准吗怎好这般愿望我们家萱儿”
宫氏也不反驳,只轻呵一声,满脸讽刺,但笑不语。
“都别说了,”荀老太太微微睁开眼,眼风一扫,那威严的视线立马让陈氏和宫氏闭了嘴。她淡淡地看了荀萱一眼,道“怎么你四弟带你来,没告诉你为什么”
荀萱笑容一僵,但还是飞快地回应道“四弟说了一路我听不懂的话,什么惊马啊之类的,萱儿全没听懂,就是听说小姑姑受伤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还好吗”
“你还有脸问容容”见她至今都没有悔过之心,还有持无恐地想要推卸责任,宫氏真是忍无可忍,难得发了脾气,杏眼一瞪,指着她斥道“今日就是当着老祖宗的面,我这个做长辈的也要好好教训你一顿”
“宫馨簌”陈氏气得跳起来,她直接跑到荀萱身边,护着她与宫氏对峙“你不要欺人太甚萱儿说了她什么都不知道,那就不是她做的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女儿”
“不是她做的”荀老太太目光森冷的看着母女二人,将手中的东西掷在地上,怒道“不是她做的那你告诉我,为何她的簪子会扎在容容马车的马蹄之下”
断了一半只剩下金针的簪子砸在地上,清脆地敲击在青石地面,一路滚到了二房母女面前,陈氏一看那断掉的簪子,微微一愣,还尚未说话,荀萱就红着眼,满脸委屈地拉着她的袖摆,楚楚可怜地摇头哭诉道“娘,不是我,这不是我的东西,有人陷害我肯定是有人陷害我的”
“我当年掌家时,曾私下下令,在荀家所有女眷使用的头面里,打入红铜锻造,这样打出来的首饰既可以得到微微泛红的独特色泽,又方便辨认。加入红铜的量不同,打出来的头面色泽也会有些微差距,各房用的头面细看全然不同要不要我当着你的面比对,还是你自个儿仔细看看,这东西是不是你平时戴惯了的”
不是她做的,不是她做的
尽管证据确凿,荀萱在心中对自己默默念道,面上更是可怜无辜,带着被冤枉的委屈和隐忍,流着泪道“这其中肯定有误会,祖母,你怎么可以凭着这支簪子,就要判我的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萱儿心知南夷的事情,连累了爹爹,连累了荀家,但萱儿也被害得不够惨吗”
“那是你自讨苦吃”荀老太太怒道“顺亲王是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我们荀家又是什么立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做的是什么打算为了荣华富贵,连家族亲人都不顾了为了自己飞上枝头,礼义廉耻都不要了前事姑且不提,既然已经平息叛乱,我可以当作没发生,现在还来谋害自家人,你少给我转移话题”
荀萱苦苦地摇着头,满脸都是委屈和无辜。宫氏见状,冷笑一声,先前是她看走了眼,这个侄女是个狠角色,看样子大有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趋势。
“既然你死不承认,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荀老太太招了招手,对下面的粗使婆子道“把兰从给我带上来”
荀萱瞳孔一缩,一时不敢回头去看。只听到动静,粗使婆子拖了个人带上来,被丢在她身边,她往旁边看了一眼,就是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兰从了。
“老,老太太”兰从匍匐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
“说吧,你主子是如何指示你的吗”
“都是三姑娘指使奴婢的回老太太前头赛龙舟的时候,姑娘让我把簪子,插在冰里,然后放在马蹄之下。然后然后又找了个玄武湖边服侍的奴役,让他,说是让他故意把水泼在表姑娘衣裳上,这样表姑娘回马车换衣裳的时候就会惊马”
她本想说出荀萱交代刘同舟做的事,想了想,对方并没有按荀萱的吩咐行事,牵扯的人越多,她就越容易被灭口。兰从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有供出来。
“胡扯胡扯冤枉啊祖母”荀萱哭着扑上去拉着兰从的晃着她问道“兰从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陷害我,你背后是何人为何要陷害我啊”
荀二老爷看了半天,见妻女都哭哭啼啼地,只觉得心烦意乱,但还是硬着头皮对荀老太太求情道“母亲,萱儿既然说不是她做的,此事也许事出有因,从中有误会也说不准”
“肯定是兰从这个贱婢陷害萱儿啊”陈氏冲上去撕打兰从,气道“我的萱儿不可能做出这事,你个贱奴,说是谁在指示你枉费我儿对你如此宽厚,竟然敢反咬一口”
兰从胆从中来,也不知是不是压抑了太久突然爆发出来,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甩开陈氏,死死地盯着母女二人,愤愤道“待我不薄姑娘是怎么对奴婢的,姑娘心里清楚高兴的时候,能好生说话已经是奴婢的奢求,一旦有个不高兴就又打又骂的”
她强忍着泪意,当着众人的面,把袖子一卷,上头的淤青鞭痕尽落入众人眼里,在座皆倒抽了一口冷气。
唯有荀二老爷皱了皱眉,不满道“你个下人,做错了事挨点打又如何进府前没学过规矩”
“若是打骂奴婢,那奴婢也就受了,奴婢本就是个命贱的,”兰从哭诉道“可三姑娘,连奴婢的家人都不肯放过奴婢兄嫂父母皆被姑娘拿来威胁,姑娘要兄长替她办事,若是不愿,便要把奴婢送给家里的管事做妾,又拿兄嫂威胁奴婢替姑娘她伤天害理”
“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儿做的分明是你这刁奴”陈氏骂道,她想伸手去抽兰从耳光,被荀老太太眼神一个示意,粗使的婆子们毫不留情地隔开两人。
“奴婢说得千真万确,但凡有一个谎话天打雷劈”兰从跪下拜道“奴婢房里枕头下还留着姑娘私通刘公子的信件,上头说,上头说一旦他登了大业,哪怕不留荀家满门,也会给小姐一人荣华富贵”
此话一出,满堂色变。荀二老爷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他一直以为,之前被绑她也是受害者,跟自己一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刘召安蛊惑,掳到南夷去。没想到她早就打算好了,为了飞上枝头当凤凰,父兄伯嫂的性命都可以拿出来卖
他虽然对于两个兄长有很多小心眼,但绝没想过拿整个荀家陪葬这到底也是收留他长大的地方呀
兰从深怕众人不信,在死一样的寂静里,还不忘了补充道“老太太若是不信,只管派人去搜奴婢的屋”
荀老太太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扫了眼强力掩饰心中慌乱的荀萱,心中只觉得无比悲凉,她叹了口气,难掩心底的失望,摆摆手,对几个粗使婆子道“带她去,把东西找出来。”
在兰从的带领下,几个下人很快就把信件找了出来。不等呈上来给荀老太太看,荀二老爷就一把抢过,拆开信件快速浏览。
当他看到上头写着“萱儿莫怪,形势逼迫,怠慢岳父,还望将来莫怪”
他不想看下去了,一把把信件丢在地上,瞪着荀萱道“那日我被掳,是你和那混蛋串通好的”
“爹爹你听我说,我不知道他会绑架你去南夷啊”荀萱抱着荀二老爷的腿,苦苦哀求道“我只以为他是为了让家里同意我俩的婚事爹,我不知情,不知情的”
“啪”荀二老爷用尽力气的一巴掌,成功让荀萱的哭喊声截然而止,他恨铁不成钢地斥道“正确确凿,你还在狡辩什么”
“住手荀延年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女儿”陈氏心疼无比,扑上去抱住荀萱,摸着她脸上的掌印,转头怒视荀二老爷,气道“你竟敢打我女儿”
“我是她老子,不能打她吗就是没好好教训她,才叫她变成仙子啊这副德行卖父求荣,谋害长辈的事情都做出来了,以后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荀二老爷毫不留情地甩了她一巴掌,在陈氏哭天喊地的叫声和荀萱歇斯底里的哭声里,朝荀老太太和荀大老爷一跪,气愤道“此女是我管教不严,兄长和母亲只管处罚,我荀延年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辛氏听到二房母女的哭声,叹了口气,“萱儿,你是糊涂了,怎么能做出这些事来”
荀老太太看了荀大老爷一眼,问道“老大,你说怎么办”
荀大老爷摇了摇头,看向荀萱,失望地说“荀家有荀家的规矩,按照家规,谋害家族,设计长辈,该送去庵里,剃度修行,终生不得离开半步。”
荀萱终于开始慌了,闻言立马停住了哭声,死死地盯着荀老太太,只听后者点了点头,好不犹豫道“就照老大说的办吧。”
“不不,祖母我不要做姑子”荀萱瞪着眼,膝行上前,拼命求道“祖母,大伯父我不做姑子我认错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别送我去庵里,求求你们别送我去庵里”
她伏在地上,哭得好不凄惨,“都是那刘召安指示我的”
“先前那事,可以说你是受了刘召安的蛊惑,今日的事,却不能姑息你”荀老太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萱儿,之前你在家中动些小手脚,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你去了,现在想来,倒是我的不是,不该放纵你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祖母,我知错了,萱儿知错了”荀萱哭道。
见众人态度强硬,连平时素来好说话的辛氏都一脸坚决,陈氏也慌了。
她停下蛮横无理的撒野,也跪到在一旁拼命求情,抱着荀萱死死不放,对众人道“我会好好管教萱儿的,老爷,母亲求求你们饶过她一次吧,我膝下就她一个孩子,求求你们原谅她一次吧”
“谁家姑娘不是掌上明珠容容又何其无辜饶过你,我怎么跟甄家人交代”荀老太太默默别过头,只低声吩咐道“给她剃度,送去庵子。”
“是”下面候着的的粗使婆子领命,正要上前拖她下去,荀萱却死命地挣脱开她们。
“不,我不去”
紧急之下,荀萱突然计从心来,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赶紧拜道“祖母方才孙女在路上偶遇流氓险遭毒手,是刘虎贲家的独子,救下了孙女虽保住了贞洁,但清白之身已经给刘公子看去了他,他一直心悦于我,要我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当时情非得已,我,我也已经答应他了。若是祖母现在送我去了庵里,到时候岂不是显得我荀家背信弃义”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前几天断断续续写的,因为不能久坐在电脑前,所以每天码的字很零碎
今天感觉好多了,晚上再补两更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