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寒是留过洋回来的医学生,打小在学堂帮这拨太子爷们代写作业结下的交情,归国后就在教会医院当了个小医生,平日少不了为这帮祸害善后扫尾,闻言连连摇头“别提了,那人是真硬骨头,简直宁死不屈。我说这是何必呢要换成我,早几百年从了江少好吃香喝辣的,犯得着给自己找罪受么。”
“他能有你这觉悟”江承举着杯子嘟哝了一句。
沈耀目瞪口呆,摩挲着下巴问“打的这我说继良,万一人一想不开,岂不”
“他不敢,”江承冷哼一声,“他靠给人唱戏活命,我从鸿新班要人就是一句话的事,我发一句话,你看这京北谁敢请他上台再有,我派人查他底细,他还有个多病的娘和年幼的妹妹,他死了,那娘俩怎么办”
“我早跟他说过了,戏子也不是这么个玩法,要人甘心跟着你,总得给点甜头,哪能这么逼着,”宋昭颇为无奈,摊手道,“好么,回去又给收拾了一顿,差点断根骨头,就因为疑心跟我有染。天地良心”
江承瞪眼“我哪没给甜头了他要跟对你似的温声细语地和我说几句话,我什么不上赶着弄来哄他还不是他非弄得三贞九烈似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哟,这倒有趣,”沈耀挑眉,非但没有再劝的意思,反而兴致大增,“哎,你们这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我抓心挠肺的好奇到底是哪位能人这么傲骨铮铮,临权色不乱,倒是叫出来教人见见啊”
江承擎着杯子没动,杜寒劝他“可不是,那叫什么顾声是吧,给您关那宅子也关了好一阵子了,趁这功夫放放风,也对人身体好。”
“对对对,”叶斌帮腔,“自从啊这人被江兄弄回去金屋藏娇,就苦了咱这些听戏的耳朵正好今儿个沈大哥来,高兴,就请出来唱一个呗”
江承倚在靠背上,眯细眼睛从他们脸上挨个打量过去,落到沈耀脸上,沈耀坦然得很,耸耸肩,表示这可不只是他一个人这么想。
江承皱了下眉“他休息得早,说要保重嗓子。这都快半夜了。”
“那不成,”沈耀第一个反对,有意激他道,“我那待嫁的胞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输给了一个唱戏的,换谁都不服啊继良你竟连拿出来让人见见都不敢,可见”
“砰”
江承把酒杯往桌上一甩,转头召来在外等候的勤务兵“去回江公馆,让他给我收拾停当了马上过来”
第3章 闹剧
宋昭嫌这干等着不是事,另叫了些宵夜和牌九玩意来,不一会儿一个勤务兵跟进来,俯身在江承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只见江承前半刻还好端端的脸色猛地一沉,把手上的牌往桌上一拍就腾地站起来,跟着勤务兵就往外走。
“哎哎你干嘛去”叶斌喊他。
江承只作不闻,三步两步跨到楼下,接起了电话。
“你怎么了”江承竭力压着怒气,冷声问。
“我头疼。”
“给你找了大夫你又不愿意看”江承被他那冷淡的声音激怒,克制着音量吼道,“立刻上车,十分钟我要见到你人”
“”
江承想立刻摔下话筒,猛地又怕顾声真敢不来,提着话筒又补了一句“超过十分钟等我回去你看着办吧”
对面一阵缄默,江承等了一两秒,确定没了动静,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顾声到底还是来了。
年轻人依旧一身青衫长褂,短发比前些天稍长了些,有些散乱地落在额上。下边一张脸清秀明艳,只是略带了些虚弱似的苍白。大概是科班名门出身的缘故,顾声身形板正,步态从容,分明是风尘之地出来的人,眼见他单衣长衫,由远走近,偏却不沾惹丝毫的风尘气,连着这醉生梦死之所的烟火味儿都仿佛寡淡了些许。
宋昭看着他款步上前,心里不由自主地感叹前人言戏子入画,还真他娘的漂亮,怨不得人妒他生就祸国殃民一张脸。
江承仿佛忘了之前那点不愉快,靠在椅背上挑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口吩咐他“你上次唱的什么锁麟囊给这位爷唱一个来。不那个也成,你喜欢哪个就唱哪个呗。”
顾声站着没动。
江承说顺嘴了又胡扯道“怎么还穿这身,不是叫老张给你定衣服了吗,啧啧,你看这,让你出来好歹穿身像话的啊。”
他说着佯作去掸顾声的衣袖,顺势要拉他手,顾声面无表情地垂着眼,包间摇曳的灯光里他的脸色冷淡而不真切,突然一下把手抽了回来。
众目睽睽之下,江承的脸色登时就挂不住了。
这江少爷的大少爷脾气上来绝不是闹着玩的,顾声就这么当着他狐朋狗友加外宾的面坲他面子,第一次他算是忍了,这第二次他要还忍得住,今后他就该把江承两个字倒过来写。
江承咬着牙提腿一勾,反手就把顾声掀在沙发上,按着他的肩半个人压了上去
顾声猝不及防,后脑在铺了软垫的座上重重撂了一下,头晕目眩之中仅仅凭着本能侧了一下头想避开江承,那半旧的长衫衣襟就因为江承按得太过用力,而被生生扯了开来。
小半片锁骨处的皮肤陡然暴露在了包间昏沉的灯光下,肩头与胸膛之间的皮肤柔和而美好,引得众人的目光一时间全胶在上面,撕开时都仿佛要扯下一片片血肉来。
顾声抬腿就踹他肚子。
那是真踹,迅捷的力道根本就没给江承留半点余地。
而江承就跟别处还长了眼睛似的侧腰往边上一躲,在顾声还没来得及收腿起身之前,屈膝顶在他腰侧,抬手扳住了他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