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肥硕的大熊猫坐在石头上,一本正经地穿着那身如墨黑衣。
竹妖神志恍惚地想。
好了,他至少知道了昨晚心魔的鸡儿为什么会忽然变那么大。
竹妖的目光太复杂。
心魔恼羞成怒“你还看”
竹妖仰头。
道长的师父正白衣飘飘从天而降,手中拂尘收入怀中“无量寿佛。”
心魔拖着肥硕的身体,摇摇晃晃不情不愿地从石头上爬下来,笨拙地躬身,拖长嗓子喊“师父”
师父忍着笑,拂尘一挥,把心魔变成了高大 y 冷玉树临风的英俊模样。
心魔松了口气,乖乖说“多谢师父。”
竹妖凌乱地看着心魔高挺英武的模样,脑子里那只肥硕圆滚滚的大熊猫还没散去。
师父轻咳一声,板着脸说“你来归魔峰已经有些时日,为何还不肯回去”
心魔回头看了竹妖一眼,说“师父,我想留在归魔峰。”
师父挑眉“哦”
心魔咬咬牙,忽然屈膝跪下“师父,我后悔了。”
竹妖上前一步“到底怎么回事”
师父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心魔,给竹妖讲了一个故事。
三千年前,洪荒初定,仙界还没定下按修为历劫难的规矩。凡间妖物若想成仙,就只有一个法子
修无情道。
妖物天生七情六欲旺盛,比人更难斩断情根,于是修行起来也格外辛苦。
为了成仙,就要先修炼出一个分裂人格,在他即将可能因为七情六欲导致修为一朝损毁的时候,提前阻止他。
竹妖呆呆地看着师父,半天说不出话来。
心魔别别扭扭地坐在石头上,迎风摆出一个酷炫狂霸拽的姿势,不耐烦地说“知道了吗,我才是原主。”
师父说“其实不是。”
师父说“昔日剑涯来我门下求道,正至修行瓶颈,一半是道心,一半是妖魂。他痛苦不堪求我点化,我劝他自然而为,他不肯,自己把妖魂封印在了心魂深处,再也不肯放出来。”
心魔低声说“我后悔了。”
师父说“那你为何不肯回去面对你的道心”
心魔说“我和他,相看两厌,两不相见最好。”
师父问“那青衍呢你又让他如何自处”
心魔张张口,说不出话来,英俊嚣张的脑袋耷拉下去,更像一只委屈巴巴的大熊猫。
延州城的宅子里,隔壁家张员外又送来两条虎鞭。
道长化作女子温温柔柔地收下,回给张员外一坛龙筋酒。
张员外拎着酒刚出门,却看到沈少爷带着妻子正从街口往这儿走。
张员外瞪大眼睛,一会儿看看街口一会儿看看沈家大门。
这这这这这这
沈少爷带着他温柔含羞的妻子骑马过来,笑吟吟地打招呼“张大哥。”
张员外一头雾水“刚才刚才弟妹不是在家吗”
竹妖脸色一绿,慌忙解释“这是内子的妹妹,刚从京城来的。”
心魔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张员外脑子一抽,随口道“真是风华各异,绝色双姝。”
心魔脸顿时变得比衣服还黑“他比我好看”
话音刚落,心魔就恨不得一爪子把自己挠死。
他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张员外英俊憨厚的脸惊讶地呆滞了一下,但他立刻换上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沈老弟,我懂,我懂。不打扰了,过几天一起聚一聚喝杯酒啊”
话音未落,张员外高大壮硕的身躯已经灵活地钻进了自家院子里。
心魔板着脸问竹妖“你不是说他也变成了这副模样吗”
竹妖头痛扶额“张大哥在说客气话呢,你接什么嘴。”
心魔怀里的小孩子茫然地眨巴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
竹妖叹气“没想到会在门口碰到张大哥,这下好了,我该怎么解释把小姨子接到家里住的事”
心魔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不用解释,他自己已经有想法了。”
进了家门,心魔立刻变回男身,把儿子从袖子里掏出来,拎着后颈放在地上。
这个最小的孩子和哥哥们一起玩耍了百余年,一点都认生,欢欢喜喜地跑进孩子堆里玩去了。
白衣道长领着孩子们栽树,种上一棵一棵的青翠竹苗。
竹妖问“栽这个做什么”
道长轻轻浅浅地说“凡间烟火气太重,不比山中。种上些竹子,你与它们彼此交融汇气,有利于你修行。”
道长看到了竹妖身后的心魔,眸色微微冷了许多。
心魔冷哼一声,蹲在地上开始挖坑种树。
竹妖去看孩子了。
道长看着竹妖的背影,漫不经心地低声对心魔说“你既然不愿意回来,为何还要回来”
心魔说“几棵竹子,抬手就能种完,你为什么还蹲在这里弄一身泥灰”
道长不再说话,修剪着竹子上的枯叶。
竹妖回头,看着那一黑一白两个男人蹲在墙边,正挥舞着小铲子和小剪刀欺负那排竹子。
他心里有些恍惚。
这真的是一个人吗
他们还愿意重新变成那一个人吗
深夜,竹妖有些累,早早地躺在床上看话本。
隔壁家的张员外和他媳妇儿都是妙人,搜罗了不少奇闻异事的话本借给他看。
心魔和道长还在院子里种树,也不知道那几棵竹子有多难种,让一仙一魔从晌午折腾到天黑还没种完。
黑漆漆的院子里,佣人和孩子们都回房间睡着了。
一黑一白两个高大身影在院中相对而立,衣袂飘飘,面色 y 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