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时松泉会突然这么做,时言更是傻楞在原地,没有闪躲。
“时老师”沈爱军惊呼一声。
站在时言身边的肖以安眼瞅巴掌就要落在时言脸上,他一抬手,抓住了时松泉的手腕,“伯父”
时松泉看着明显受到惊吓的时言,胸口起伏,“你说你刚才干嘛去了”
时言看了一眼肖以安,“爸,我今天出去跟娅娜和唐梨玩了啊。”
时松泉坐到沙发上,手一拍桌子,“说实话”
沈爱军赶紧给她使眼色。
时言的胳膊还在隐隐的疼,她有些委屈,但是打死不能承认,“说的是实话啊。”
时松泉看了她的胳膊一眼,“出去玩,能把胳膊弄伤时言你是要气死我么。”
肖以安看时松泉这个架势,觉得他应该是已经知道了时言刚才的事情,具体是从什么途径这么快知道的就不得而知了。
“伯父,时言她”
时松泉打断他“你不要替她解释,让她自己说。”
时言看爸爸这个样子,也红了眼圈,索性豁出去说了“我刚才在金港大桥看到一个女人要跳河,就上去劝了她几句。”
“劝了几句能把胳膊劝伤了”
时言咬牙“她要掉下去的时候还搭了把手,拉了她一把,胳膊就是那时候被拉伤的。”
时松泉脸色依然难看“时言,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
时言低下头,半天没说话。
时松泉大声问她“问你话呢”
时言抬头看向爸爸,“不凑热闹,不看热闹,但凡有危险的的事情都不要碰,不要管,不要帮”
肖以安听时言说完,有些诧异,因为从他接触时言和她父母,他觉得都是很好很善良的人,按道理讲,应该教育孩子乐于助人才对。
沈爱军听到女儿这么说,神色也暗了下来。
时松泉似乎是忍受了巨大的悲痛,他双手握成拳放在腿上,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抽搐,“时言,我和你妈妈只有你了,如果我们再失去你,你让我们怎么活”
沈爱军握住丈夫的手,“时老师”
“如果可以,我和你妈妈希望能把你保护起来,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我们不能也不敢再失去你”
时言忍不住哭出声来,哥哥死后,爸爸表现的没有妈妈那样伤心,可是多少次的夜里,时言都看到爸爸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哥哥的照片。
哥哥死后,曾经乐于助人的爸爸告诫她,任何会伤害到她自己的见义勇为事情都不准再做。
可是很多时候,她忍不住,就像刚才,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消失。
肖以安大概知道时松泉这么大的反应是因为什么,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时诺是怎么死的,但是时松泉应该是害怕女儿受到伤害,重蹈儿子的覆辙。
他出言安慰未来岳父“伯父,以后我会照顾时言的,您放心吧。”
时松泉深吸一口气,放开妻子的手,站起身,来到女儿面前,“胳膊还疼不疼有没有伤到骨头晚上让你妈妈给你做点骨头汤喝。”
时言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到爸爸怀里,“爸爸,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让你和妈妈担心了。”
时松泉眼圈也有些红,他小心避着女儿的胳膊,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不哭了,是爸爸不好,刚才不应该吼你,但是你知道我刚才看到他们在微信群里发的,我有多担心。”
时松泉是宁城日报的总编,他们有个微信群,一些突发和临时事件会即时发在群里,而刚才有个同事把金港大桥的一幕发在了群里,时松泉看到了女儿的身影,他私聊问了那位同事几句,在得知她胳膊受伤时,心差点提到嗓子眼,知道肖以安在她身边,还算放心一些,他努力说服自己没有给她打电话,但是在看见她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吼她。
豌豆似乎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它哒哒地跑过来,舔了舔时松泉的手背,又舔了舔时言的手背。
时松泉放开女儿,摸了摸豌豆的头,“我和你妈现在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你不行”
肖以安的晚饭就在时言家吃的,沈爱军手艺很好,尤其是骨头汤,汤汁浓郁,肉质酥烂,连肖以安这个没受伤的人都忍不住喝了两碗。
肖以安临走的时候嘱咐时言一些注意事项。
关于时诺的死,他依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上次他找娅娜聊时言的时候,娅娜也只是模糊地说时诺是在部队里出了事故死的。
他在时言家也没有看到时诺的任何照片。
他想有时间去宁城公墓走一趟了。
时言胳膊的伤其实并不严重,脱臼的肘关节其实在大夫帮她正位之后就不疼了,疼的是肌肉拉伤,尤其是上臂和腋窝下面。
时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怎么都觉得疼。
最后她索性平躺着,盯着天花板。
他们家原来还是很幸福的,而她也很让人羡慕,书香门第之家,爸妈一个是宁城最大报社主编,一个是宁城大学教授,哥哥英俊帅气。
虽然哥哥经常不在家,但是不妨碍哥哥每次回来都给她买各种礼物。
那时候娅娜都嘲笑她,你哥哥对你是有求必应,比向观音菩萨许愿还好使。
可是后来哥哥死了,他们家就没有了欢乐,整整花了一年的时间,他们才从失去时诺的痛苦中慢慢走出来,而她害怕爸妈看到时诺的照片会伤心,所以坚决不在家里的明面处放时诺的照片,但是依然阻止不了时松泉和沈爱军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
最痛苦的永远都是活着的人。
如果时诺还在,他和唐梨估计都会有孩子了吧,会有一个肉呼呼的小东西叫她姑姑,妈妈会把他抱在膝上,教他床前明月光,爸爸会带着他出去买各种玩具,他们一定嘴上说着不能宠孩子,实际上却把他宠上天。
如果时诺还在,他一定会很喜欢肖以安吧,他一定会拉着肖以安喝酒,然后灌醉肖以安,最后警告他,让他好好照顾自己妹妹。
如果时诺还在
时言感觉到自己的眼角有液体留下,流进自己的头发中,又渗进枕头里。
时言突然听到自己的门轻轻响了一声,她赶紧闭上眼睛。
她听到轻声的脚步声,然后来人坐到了她的床上。
“言言,别装睡了。”
时言睁开眼,“妈,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睡着”
沈爱军伸手拉开她床头的床头灯,时言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光。
“我夜里有时候会来给你盖被子,你真正睡着的呼吸节奏不是这个样子的。”
“好吧”时言坐起身子,靠在床头,“妈,你怎么还没睡。”
沈爱军叹了口气,“睡不着。”
“又失眠了是不是又想哥哥了”
沈爱军看了她一眼,“想时诺,也想你,想你们俩刚出生那会儿都是红彤彤小猴子一样,当时我心想,怎么这么丑啊,后来你们长大了我又觉得庆幸,幸亏当时没扔了你们。尤其是时诺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那么软,我根本不敢抱他,可是一转眼,你们就都长大了,再一转眼,时诺都已经离开了我。”
说到最后,沈爱军有些哽咽。
时言像小时候一样偎进妈妈怀里,“妈妈,我会一直陪着你们的。”
“你爸爸今天是被你吓坏了,你也知道他现在多紧张你。”沈爱军顿了一下,“其实你爸爸心里也是有遗憾和怨恨的,对于你哥哥的死,他一直很自责,如果当初不是他让你哥哥去当兵,可能你哥也不会死。你哥哥是为正义而死,但是死后连块墓碑都没有留下,他的骨灰都不知道在哪里,我们甚至不能祭拜你哥哥。”
“妈”
沈爱军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所以你照顾好你自己,真的像你爸爸说的,如果你要是再有点什么意外,可能我们真的就活不下去了。”
“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和以安的事情,准备什么时候定下来,我看这孩子不错,很维护你,而且看你的时候整个眼里都是你。”沈爱军摸着女儿的头发,虽然舍不得她嫁人,但是肖以安还算是靠谱青年。
“妈,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
其实之前爸妈的催婚她都懂什么意思,自从时诺去世后,爸妈有些悲观,他们总是害怕有一天自己如果有了意外,还没有将时言交到一个他们认为靠谱的人手里。
“言言,现在的年轻人都流行试婚,要不明天我给你收拾收拾行李,你搬到以安那里去吧,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才是真正考验感情。”
时言无语,“妈”
人家的妈妈都是怕自己女儿有婚前同居行为,她妈妈反而支持,如果刚才不是妈妈说的那么动容,她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了。
沈爱军放开她,“你赶紧睡觉,妈妈刚才说的话你考虑一下,你爸爸的工作我来做。”
“妈,晚安”
已经走到门口的沈爱军回头,对时言严肃地说道“当然试婚除了两个人的生活习惯,脾气等等,还可以看看两个人的那方面生活是否和谐,这很重要”
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