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辗转发现夏晖的确在苦读一些家庭教育类的书籍。比如什么儿女教育、如何与子女相处、浅述父母在儿女成长中扮演的不同角色、母亲的作用。我很快意识到,夏晖的确很想成为容家的一员,很想当我的妈,我觉得这样也挺好。
夏晖前脚刚走,后脚我姨娘就进了门。
那天晚上她说日子过不下去了,嚎哭了一阵,然后第二天她就龙马精神地扯着嗓门到银行上班了。姨娘早就习惯了这些年家里我和容恩的大吵大闹。
容恩其实有点怕她,因为问心有愧。
有时候我也奇怪,容恩为何对我没有一点儿愧疚呢看着我这张有五分肖母的脸,他居然打得下去
她问我“夏晖手里拿了什么玩意儿”
我说“没什么,我的手稿而已。”
“你还真打算做作家啊”姨娘说,“不成,家里的商行还等着你呢。”
“你这话容恩可不爱听,他还年轻力壮的呢,”我嬉皮笑脸,“再说了,英英和小宝在呢,过个二十年不就能接手了”
姨娘听了就开始捶我,说我不上进。
其实我对生意真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否则也不会出去读文学了。容家和姥爷家世代都是商人,只出了我这个异类。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拿了份报纸准备边看边吃早餐。然后我很快就吃不下了,甚至还摔了碗。容恩在饭桌上变了脸,骂我“不想吃就滚”
把报纸扔给他了,我说“你放心,我这就走。”
姨娘刚好从厨房出来,就拦下了我,问我俩“你们怎么又吵起来了,消停点吧。”
我梗咽着告诉她“不是的。”
姨娘吓了一跳,问我“辉辉怎么了别哭。”又去骂容恩“你什么德行”
我绕过她,快步走上楼。我要收拾行李去木州。
身后,我听见夏晖的牙牙学语,他一字一句地念着“昨、夜、木、州、沦、陷”
第6章 第 6 章
直到这天我算是明白姨娘说的“这日子没法过了”是个什么意思。木州彻底沦陷,所有民用火车、飞机都陷入瘫痪,通讯失灵,所有打往木州的电话都难以接通,包括我打给姥爷和姥姥家的电话。我很害怕他们也出了事。
于是我告诉姨娘,我要坐车去木州。因我这一句话,家里彻底乱了套,所有人都在劝我不要冲动。
姨娘抱着我的胳膊,一边尖着嗓子大叫“不能去你还没到木州就被炸死了等一等吧,说不定没事儿呢”
我的侄儿小宝也哭着抱住我的腿,大声说“小叔不要走,不要死”小宝年纪小,以为“走”就是“死”,他以为我也会像二哥那样在火车上一去不复返。
容恩在沙发上一根一根地抽着烟,夏晖坐在他身边,呆呆地望着我。他其实是个不会来事的人,木得很。
英英也来了。她昨天回她母亲家看望刚满月的弟弟,现在才回来。她看了看我,没说话,又走去问容恩“爷爷,出了什么事儿”
容恩这才说话“木州失守,你太姥姥、太姥爷与外边失联了。”
英英惊讶地叫了一声“那怎么办”又看向我“小叔这是打算”
“他想去木州,”容恩的声音忽然大了,他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不许去木州,老实在家待着”
我来了气“我偏偏要去,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吗”
我看着容恩脸上青筋暴起,像个狰狞的怪物,恶狠狠地却说不出来话,心里涌出一阵恨意。
我恨容恩毁了她。
夏晖站在我们身边,手足无措。他是唯一的局外人。
我一把拉住了夏晖,将他扯到我边上站好,告诉他“你小心点啊,容恩迟早也要害死你的。”其实我说这话不完全是为了给容恩添堵,也有提醒夏晖的意思。只不过落在容恩耳朵里大概很刺耳罢了。
下一刻我看见夏晖瞪大了眼睛,惊慌失措地看向了我身后。我听见姨娘和英英的尖叫。四周的一切忽然暗了下去,尖叫声戛然而止。我知道容恩必定是发了火的。他打死我也无所谓吧,反正家里还有小宝和英英。
容恩往死里打了我一顿,具体的情形我也懒得赘述了。我没还手。
我彻底去不成木州了。医院太闷,我住了半个月的院就吵着回家休养,姨娘最终拗不过我,只好叫我打道回府。
等待木州战报的时候,我继续写我的故事。
“小妈的波浪卷发在白色床单上规律地晃动着,黑是黑白是白,扎眼得很。
她尖叫着说,我是你小妈。
我哈哈大笑。
这天夜里我用尽毕生所学的 yiacuten 言秽语去羞辱她。婊子、娼妓、贱货我如此称呼我父亲的情人。”
我写得认真,写得严肃。姨娘见了,还以为我在写什么报告文学。她劝我不要太用功。
因为我被砸破了脑袋,醒着的时候总是头昏脑涨,写一阵就得歇一阵,因而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夏晖来探望我时,我告诉他我还没写完呢。他说不急不急,休息要紧。
我继续奋笔疾书。
夏晖坐在我床边,低下头看我写的字,一字一字地念着“爸,我爱上了小妈”他的脸忽地一红。他直起了身子,不好意思地说“你写到这里了啊”
我说“是啊。”
夏晖问我“继子和小妈以后怎么办呢虽然小妈没有名分,只是他父亲的外室,但世俗所限,谁也无法原谅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