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

    很快，喧嚣再一次掩盖了平静，他把群界面退出来，找到沉寂了许久的姜旭的头像。姜旭出事之前一直都用自己帮他拍的那张笑得傻兮兮的照片当头像，他的手指悬停在上面，半天都没动，最后又返回到群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与大家讨论起聚会的细节来。

    他和姜旭之间的聊天一直没删，因为不舍，也因为一想起来就还是会难受。

    卓沐阳始终记得，他们最后一段聊天

    “亲爱的，我今天晚上回趟家，我爸找我有事情谈，等我回来再谈你工作的事儿。”姜旭说。

    卓沐阳特地叮嘱道“好的，你开车小心。”

    这次同学聚会，除去几个路太远没办法赶回来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交杯换盏间，大家七嘴八舌的回忆起大学时的美好岁月，有的人的手机上甚至还保存着那四年的回忆，这部手机在席间被相互传阅，没看到的急 xing 子忍不住嚷嚷起来“你们看，这包间有投影，把手机连在机顶盒上，大家就都能看了。”这个提议一呼百应，好事者找来了服务员连接好，于是手机上的照片和视频便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幕布上。

    手机所有者一张又一张缓缓的切换着照片，每一次都能引来惊呼或者讨论。卓沐阳看着，心头涌起一股热血，毕竟大学还是美好的，他不过是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傻小子，经过大学四年的洗礼，转眼就成了知名作家，换做是谁能不去感叹自己的命运呢他正沉浸在这种情绪中，好听的吉他声从音响中倾泻而出，卓沐阳条件反 she 一般身体颤了颤，就见露出大大笑容的姜旭出现在了画面上，是那样的鲜活灵动。

    正此时，包间中交头接耳的声音就像被拉了电闸一般消失了，整个房间安静得可怕。

    卓沐阳目光停留在屏幕上，他得承认，姜旭长得实在是好看极了，那张稍带青涩的脸，配着干净利落的短发，他太喜欢笑了，以致于眼角都生出了笑纹，他还喜欢唱歌，吉他弹得尤其好。

    这个视频正是姜旭寝室的人录下来的他抱吉他唱歌的，姜旭嘴角带着笑，低头拨弄琴弦，好听的声音从他口中流淌出来“哪里有彩虹告诉我，能不能把我的愿望还给我，为什么天这么安静，所有的云都跑到我这里”

    这是一首稍有些悲伤的情歌，唱着唱着，已经有人在抹眼泪了。

    姜旭毕业后的突然离世，似乎过了这么久都还是让众人难以释怀，那么完美的一个人，怎么突然间就走了呢卓沐阳怔在那里，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被他带走了，如果不是视频戛然而止，他甚至以为自己可能就要随他离开这个世界了。

    卓沐阳喝多了，磕磕绊绊的上了楼，明明很好开的指纹锁竟然扫了好几次才识别到他的指纹。关门进屋，他连鞋子都没脱便跌坐在客厅的地板上，“aei”因为门被打开，设置好的程式自动运行，家里的灯随即开启，最甜美的欢迎词也从家里布好的音响中流淌出来“欢迎我的主人回家，正在为您关上窗帘，正在为您播放音乐。”

    酒精侵袭着卓沐阳的每条神经，等他反应过来，一首歌的前奏已经响起，那熟悉的拨弄吉他的弦音不正是就在一小时前酒店的投影幕布中所播放出来的那首吗

    “哪里有彩虹告诉我，能不能把我的愿望还给我，为什么天这么安静，所有的云都跑到我这里”

    卓沐阳被吓到了，他惊恐的抬起头，觉得已经死去的姜旭似乎就出现在这个房间之中逼望着他，他向四处望去，却遍寻不到熟悉的人影，萦绕在他周围只有那清朗的男声给他哼唱着这首歌，他努力的晃了晃头，试图从幻想中剥离。他成功了，男友的声音终于消失了，周杰伦的哼唱才正式回归，“看不到你的笑我怎么睡得着，你的身影这么近我却抱不到，没有地球太阳还是会绕，没有理由我也能自己走”

    身上已经全是冷汗了，他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身体里酒精随着汗液蒸腾出去，卓沐阳清醒了。

    他后知后觉发现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就好像被心魔控制着一样，他不敢再听这首歌了，命令道“aei，换下一首。”随着他指令的发出，音乐声便戛然而止，紧接着前奏再起，另外一首更让他觉得痛苦的歌在他的耳边响起“我什么都没有，只是有一点吵，如果你感到寂寞，我带给你热闹，为你绕一绕，没有什么大不了，却可以让你微笑”

    第七章

    离开小乡村时，卓沐阳是决绝的，他甚至都没回头看过一眼因为买不起车票而没办法送他去学校而只能把他送上开往火车站的小客车依依不舍朝他挥手的父母。甚至几年之后，他依然能记得那辆客车中充斥着奇怪的味道，以及人们用一种特别土气的语调在拉着东家长李家短的家常。

    卓沐阳的父母没什么文化，却深知读书改变命运的真理。他的名字是镇里九年一贯制学校的校长给他起的，寓意是希望他做能成为光明磊落沐浴在阳光下的男子汉，他父亲感恩戴德的还给人家拎了两斤自家散养的溜达鸡的鸡蛋作为感谢。卓沐阳家里就算再穷，就是弟弟也要读书，都从来没让他有辍学的危机感。他也确实不负众望，经过十几年的努力，终于成为这困窘的小乡村飞出来的一只金凤凰，而他的父母，也因为供他念书累弯了腰，浑身是病。

    位于省城的具有百年历史的张州大学，既经历了战争年代的炮火洗礼，也伴随着共和国成长。这里被群山环绕，环境极好，既有古色古香位于僻静角落的老图书馆和曾是花园洋房的宿舍楼，也有扩展版图后建设开发的现代化教学楼以及实验楼。在卓沐阳迈进大学校门的那一刻起，呈现在他眼前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是从未踏足过、充满了奇幻色彩的花花世界，他的内心满身憧憬，更是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无限的期待与向往。

    他当时穿着一身破旧的夏季校服，t恤已经没了原本的颜色，他手上拉着从亲戚那里得到的四个轱辘已经坏了两个的行李箱行走在这校园中，深刻的感受到自己与这些衣着光鲜的大学生们是格格不入的。卓沐阳没有自信，不敢抬头，怕看到歧视他的目光，待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信息学院的迎新处，却不得不去面对负责接待同学投来的鄙夷，好在还有人是热情的，他被带走去注册的瞬间，分明听见接待处同学的窃窃私语

    “他穿得可真是土气。”

    “你看他的脸都是脏脏的。”

    “咦那个箱子，我的妈”

    卓沐阳的脸被烧得通红，自卑心理从脚心一路窜到了脑顶，好在带着他的同学是善良的，帮他看行李，热情地告诉他学校的一切，直帮他把所有的注册事宜都搞定才挥手告别。他来到寝室，关上门的那一瞬间，终于找到一处完美的避风港口。

    这是新生报道的第一天，寝室里还只有他一个人而已，这一切真的太好太安静了，卫生间干净整洁可以洗热水澡，墙壁上挂着他从来没见过的空调，学校分发的被子软软的， o 起来舒服极了，即使床铺有点硬，可也比他之前睡的砖头垒得炕要舒服太多他觉得自己安全了，可以完整的与过去剥离了。

    洗了澡从浴室出来，身上被水烧得通红，进去时鼓捣热水器就浪费了好长时间，因为那玩意实在是不听话，后来只好用发烫的热水胡乱洗了洗，他正用已经掉了毛的毛巾擦头发，这时候寝室的门被敲响了。卓沐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