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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_第9分页

作者:晒豆酱 字数:5766 更新:2021-12-13 01:26:48

    元帝哪里知道祁谟乃回魂之身,知晓王过福给他当差的秘密。几番思索,怕是有人真把手伸进了太子殿。

    “罢了,你去太子殿一趟,传朕口谕。王过福当职疏忽,降职一等。”皇上闭眼假寐道,恐怕罚还是次要,弄清何人主谋才是关键,“太子险些被女干人所害,实乃王过福之过,即刻起免了太子殿的差事,召回养心殿伺候。”

    “奴才遵旨。只是大殿一日不能无大公主事,圣上可要安排其他”幕公公用袖口摁了摁鼻尖,垂手拱着道,“太子这事若是被阴害的,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皇太后那儿也是。”

    近来皇太后对太子大有改观,在宫中凡事都有一来二往,功夫做不到位怕是有后患,还不如当此机会卖个好给太后。元帝心思已定,接着说道“传朕口谕,太子为此事受惊,朕心痛不已,不再自作主张赏人过去。如此,太子殿的掌事公公就由太子自己定夺吧。日头毒辣,不必谢恩了。”

    幕公公领了口谕,正欲退下,倒行之时恰好拂过那盘秀色点心。元帝左手打开了一道奏折,垂眼道“那碟子什么糕的赏你了,端下去吧。”

    “这这怎么使得,小主特特做给皇上的。荣答应说皇上多用了几次,怕是喜欢这口儿呢。”幕公公端着手,清了清嗓子说道。

    朱砂写出的字迹蜿蜒而下,仿若快刃割破人心,皇上淡然一笑道“喜怒勿叫人知。只凭几日观察就想揣测朕的喜好,荣答应这双眼睛也不必留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所有的留言、评分和收藏

    第 9 章、第九章

    “太子,这、这恐怕臣也无能为力,从没、没见过啊这可这可”牧白打着磕巴呐呐道。半柱香前他还在太医院收拾药材,用石碾子将海风藤细细碾碎时,忽地跑进来一位小公公,说是太子要找便不分青红皂白将他拉来。一路小跑叫圆胖身量的牧白这一通喘,只以为是小福子的手伤出了差池。

    谁料进了寝殿情况更甚,还真没猜错,就是小福子出事了。只是这回病症来得实在鬼魅,料他饱读医术也无法对症。

    “他这是中了蜂子的毒。孤念个方子,你速速记下看过,命人抓来煎药”祁谟动了大气,长袍一掀念道“先取重楼与鬼针草,再取龙胆草、香白芷、白附子分量各半,蝉衣、小蜈蚣六只,生大黄与生甘草为药引,冷水煎过三碗并成一碗。再取新鲜独脚莲全草来与烧酒一同捣烂,让他含在嘴里,敷着舌头”

    牧白持一杆紫狼毫不敢怠慢,笔下生风,不消多时吩咐下去,更是亲自去偏阁挑选全根的独脚莲,只想着太子见多识广,恐怕在藏阅览过医术古书。其实不然,上一世祁谟正是自己着了道,眼看着能进益政院听群臣参奏,前一日竟让一杯蜜水害得张不开口。

    而这方子,真是那年牧白崭露头角试着抓的。眼看着太子的舌头不中用了,牧白几幅药汤灌下去竟是立竿见影的好了。

    廖晓拂安静坐在贵妃榻一端,脸白得像个小娘子,只是嘴上没了颜色。祁谟在一旁气得无法,天子一怒,整殿都不敢大喘气,一个个悄不声儿的。王公公都领罚回了养心殿,谁知道下一个是哪个

    祁谟双目里像燃了火星子似的瞪着小福子,怒道“现在知道疼了都说好安排旁人了,你当孤这个太子看不住你了是不是亏着孤晓得这毒的药姓,否则就是疼死你孤也不心疼一分”太子一甩衣袖坐下,自斟了一杯温茶压火,发起狠来竟想赏小福子几下手板子算了,让他记住教训,不敢再擅作主张。可若真动他分毫了祁谟当真不忍,不说旁的,这刁钻歹毒的蜂毒上一世可是自己亲口尝过。

    更别提那股亲自替自己试毒的狠劲儿了,和上一世一样样的,义无反顾到让祁谟后怕。即便他已知道这次只是蜂毒,却也受不住同样的事在眼前再来一回。

    红墙重檐四角高楼,宫里日子步履维艰,就连赵皇后都没让祁谟放下心。想他贵为太子,宫中竟连个肯说真话的人都没有,凄凉孤苦可见一斑。重活了一次祁谟如梦初醒,明知自己如今势微,也想像护着蜡烛灯里的小火苗一样,庇护这点子时时有可能随风而逝的烛光。

    中了这毒口舌沾水时如同针穿,碰一下就疼得浑身哆嗦,吃热的不行,吃冷的更不行,吞咽口水都比用刀割舌头厉害。那一遭祁谟当真吃了大苦,日夜寝食不安,连向太医陈述如何疼痛都无法。最要命的是舌根发麻,根本使不出力。

    “现在倒傲气了你的一嘴伶牙呢”太子气得无法,当着人也不敢大说,只好牟足了劲儿朝小福子的前额弹了一指头,当做教训,“让你主意大你倒是好了,让孤像个痴儿一般自说自话。”

    廖晓拂吃痛一躲,一手捂着额头弹红了的皮肉,凄凄惨惨地回了太子的注视。

    祁谟看他并不领罚,仰着手就又要给一指头。廖晓拂抬手像是要拦,转眼间细细指尖沾了太子杯中的茶汤几滴,像江面鹭鸟轻点水波的雪白倒影,一笔一划似点痧。几笔沾着茶的笔画印在蟒纹八仙桌的台面上。

    “臣识字的。”廖晓拂浅浅的双眼皮舒展开又合上,白白的一道弧弯。

    祁谟遭受的震惊堪比得知四哥未死,哑声道“你、你哈哈哈哈”

    笑落他用象骨折扇系着金穗子的那一端敲了下小福子的官帽,小福子年纪还小,烟青色帽子戴在头顶有些空荡,一下子让祁谟给敲歪了些。“年岁不大,蒙人的本事到多宫中识字的侍者都要划名册里去,你这小东西不仅蒙混过去,恐怕更无人得知你还是个左顺手。孤当真要被你气得无话了。”

    顾不上蜂毒来势汹,廖晓拂脸上的稚嫩青涩与得意混成一团粉红,像那团团的芙蓉花。祁谟看了更是欣喜,与信任他的衷心同样,他也愿意见小福子不惧太子威名,甚至敢挑衅于他。毕竟祁谟深知小福子是敢干这等事的,只是当下年纪小。若是再给他几年历练,这小东西恐怕是个要人人哄着的大公,难伺候。

    诚然此乃对外之道,对自己,祁谟也知道小福子只爱耍小聪明小心计罢了。当真有趣儿。

    “殿下,药、药来了,让臣先给小公公敷上吧”

    牧白两只手捧着个药壶小跑进来,旁人看来这小师傅脚下如此不稳怕是难有建树,祁谟却不在意,这牧白数年后拔萃于太医院了也是这样的。只是上一世受尽了冷眼恶语,姓子孤僻。现在这副小弥勒佛的样貌就连祁谟也没见过。

    廖晓拂忍痛将嘴巴张开,药膏敷于舌面一时如同烈酒灼烧。而后从舌根蔓延丝丝麻意直至舌尖。

    “殿下好、好方子”牧白像得了珍宝,捧着方子,不明所以的还以为太子赏了他件墨宝呢。

    祁谟哪敢居功自傲,白占了人家的功劳,只得说道“孤这方子大有你的功劳,你拿回去,记在自己的医术手札里,切莫旁人看了去。”

    牧白先是不肯,而后犟不过太子之威,千恩万谢地仔细叠好收在胸口,乐呵呵地跑回太医院领赏去了。自然也听了太子交待,医好小福子的事人前不提。

    “成了,这屋里没有旁人,王过福也回养心殿当职。现在给孤写明白,你这字到底怎么回事”

    廖晓拂张口便觉得使不动舌头,还是沾了茶汤,在桌上写下娟秀株丽的小字一排。

    “臣二哥教的。”

    “二哥孤到不知道你家人的事”祁谟暗自诧异,悔着只顾筹谋自己,忘了小福子上一世的苦处。若不是家人被大皇子拿捏住了,聪慧至此,他必不会任大皇子。

    念着上辈子他受过的苦,等祁谟回过神来,自己正给小福子额头弹红了的地方揉着,一时尴尬无语,随便又揉了几下便负手站了起来。“嗯孤弹你这里,是孤出手重了。但你有错在先,往后孤不罚你了就是。”

    廖晓拂支吾一下,本来脑门儿就不是很疼,刚刚竟又被太子亲手揉了,顿时恨不得多弹几下。正伸手去摸茶盏,被祁谟拦下来。

    “知道你又要谢恩了,不用写了。今ri你也乏,孤也倦了。让下人收拾一张软塌出来,你就睡在孤的卧榻一旁,夜间唤你做些轻松的差事。”

    自打廖晓拂八岁进宫学规矩识抬举,懂看主子眼色,却没听说过哪宫哪殿的主子要小太监陪房。就连陪房丫鬟也是在屏风外的窗格子边上候着。若主子是个通情理的,兴许能赏个卧榻。公公则因为去了阳势,阴气太盛故镇不住鬼邪,老祖宗定下规矩就不许陪房使唤,通常都在寝殿外的门廊处坐着打盹儿。

    太子的姓子这几日他也摸透了几分,远不是奴才嚼舌根子里说的那般逆来顺受,除了读书求学的悟姓强些,其他三脚踹不出一个屁。小福子却看太子英武精明得很,更难得的是毫无位居上位者的浮躁孤傲,是能屈能伸、说到做到的真龙天子呢。

    这样的好主子能有三分真心待他,廖晓拂就愿意捧出十分还他。清晨时分明知太子安排妥当,廖晓拂却吊着一颗心,抢着把毒水喝了。他可没有心疼别人替太子受这份苦的菩萨心,宫里的日子苦药般熬人,心疼自己都来不及呢。他只是怕这事出差错,万一别的奴才受不住苦,坏了太子的大事呢被审被问的当口说错一个字将火惹到太子头上呢太子只告诉他此事凶险,越是这样,廖晓拂越只信自己。

    祁谟猜不透小福子想着什么,怕他是碍着身份不肯,便坐下道来“这事你按孤吩咐就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往后这太子殿就是孤自己的地方,孤想你怎样,你放心怎样就是了。”话毕看小福子这副假装老实又不能顶嘴的模样实在难得,祁谟忍不住又在他脑门儿上戳了几下。

    廖晓拂被管着按时服了三小碗浓浓的药汁,几位衣着不凡的大丫鬟端着八龙金铜盆伺候太子梳洗头脸,待太子入浴过后还给他端来过了热水的面巾,将他细细擦拭了一番。

    不知牧白是不是在方子里添了安眠的补品,廖晓拂穿着规矩的亵衣竟隐约困了。再加上大丫鬟捧来的被褥皆为进上贡品,光是被面儿上月白蓝的丝锦就不知用了几尺几丈,卧上去如同被云彩供起来的小神仙。几经折腾,他就身上戒意全无,任由大丫鬟拉胳膊翻身子的擦洗。

    喝了牧白的药,廖晓拂舌根上的麻意逐渐消了。身边还是那个穿桃粉色青萝纱的大丫鬟,好久没被女子如此亲近,困倦之际他拼命抬眼,躺着冲那大丫鬟唤了弱弱一声。

    “大姐。”

    “小公公可是在唤我”大丫鬟粉团的脸上一笑两个小梨涡,又说“我叫玉儿,你私下唤我玉儿姐就好。看你身量这么小,怕是比我小上不少呢。今儿的事多亏你,别看咱们这是太子殿里,见不得人的玩意儿多得是人往里送就是可怜你当真年纪小,唉,要吃这种苦。”

    廖晓拂只觉得眼前的烛光和粉扑扑的人面模糊成一片,在他快忘干净的往事中也有这样一位玉人儿般的女子跟他说话。

    “大姐阿姐。”

    玉儿一愣,当下明白过来,小福子怕是入睡之际认错人了。遂又给他掖好了被子,拿了几个元宝软垫挡住脚踏。“这给你垫好了,翻下来也不怕疼着。你这样唤我,怕是家里也有位大姐吧我家也有个弟弟,虽不同胞可却是我背大的呢,后来唉,不提了,小福子小福子啊,你只记着,咱们太子殿里只有一个主子,往后你衷心服侍太子,玉儿姐也把你当小弟的。”

    廖晓拂不知听没听全,尖下巴磕儿往被子里一沉,绑好的右手没来得及收就睡着了。

    夜间究竟睡得如何廖晓拂不清楚,天蒙蒙亮,一个宝器般的银鎏细金丝龙须香囊在软枕旁放着,他捡起来放于掌心细闻了下,里面盛的是太子睡间用惯了的容檩香。这香能让人一夜好眠,绝不梦魇,可廖晓拂从幽闭寝帘看穿过去,太子太子这睡得则实为不安啊。

    廖晓拂大着胆子从卧榻坐起,细白的小脚丫子踮起来,无声地挪到寝帘外。听里面又是一阵辗转反侧的动静,廖晓拂掀了三重帘,跪在当今太子的脚踏上。

    祁谟正睡得难受,冷汗都从的鼻梁上沁出来。半睡半醒间寝帘开了又闭,亮了又暗,祁谟凤眼眯了一眯,轻笑道“孤当是谁,你这小东西胆子倒大,也不怕当了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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