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傅啸坤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下了车,一脚刚踏进傅公馆的大门,孟成蹊就像展翅的小鸟一样飞扑上来拥住他。他侧转身,出手弹了一下孟成蹊脑门,当着底下众人不甚威严地教训他道“那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一样。”
孟成蹊脸上红扑扑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他道“我高兴嘛。”
傅啸坤没搭腔,淡黄的脸上难得渗出点暖洋洋的笑意,将行李留给仆人,他拉起孟成蹊健步如飞地往楼上走去。
两人进了房间,房门咔哒一声锁上了,这会儿傅司令马上露出了真面目。他捧起孟成蹊的脸“啪”地亲了一大口,喜不自禁道“小混蛋,可想死我了”
孟成蹊被他紧紧搂着,霎时间有些扭捏,他虽然想念表哥,但毕竟没到死的程度,实在是有些心虚难挡。
傅啸坤 yiacuten 邪的眼神在他身上来来回回扫视,见他红着脸不吭声,倒觉得有种羞赧的可爱。
一把将人扛起来,傅啸坤狠狠把他扔到了床上。孟成蹊一边尖叫一边呼痛,扭动身体想要坐起,没想底下一凉,傅啸坤已经除去了他的裤子。
背倚在床头,傅啸坤两手托住孟成蹊的臀部,把人抱起来跨坐在自己身上。孟成蹊和他不是头一遭做那事,经过他的撩拨,也渐渐情动起来。
欲望如火如荼,烧红了各自的双眼,两人关在屋子里,从下午一直酣战到后半夜。
第90章
中央政府给傅啸坤安排了个新岗位,名头十分玄虚,叫机要档案处处长,实际上是个光领饷屁事没有的闲职。傅啸坤隔十天半个月去南京打个卯,余下时间则是留在上海大本营,守着他的兵,以及他的人。
傅啸坤和孟成蹊两个人,就这么一起把日子无悲无伤地过了下去。
年华似水,光 y 匆匆,孟成蹊那满肚子的疑问,在傅啸坤一回巧舌如簧,二回强盗逻辑,三回危言恐吓的狂轰滥炸下,生生给憋回去,变成了泡久的茶叶,慢慢都沉了底。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七这天,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过年的气氛很是浓厚,孟成蹊缠着傅啸坤,软磨硬泡地要求他陪自己上街买年货。
傅啸坤因为官署早已放假,留在家中也是无事可做,故而难得有一份好兴致。换上一身便装,他精神抖擞地陪孟成蹊出门去了。
两人先是去永安百货公司大肆采购一番,接着去新建的大新百货坐了几次手扶电梯,然后又在商场顶楼的餐厅饱餐了一顿,这才尽兴地打道回府。路上经过一家专卖进口食品的洋行,傅啸坤瞧着这家装潢看上去很上档次,于是临时起意,让司机停车。
傅啸坤和孟成蹊在里面转了一圈,发现这家店原来华而不实,并没有太多值得购入的东西,只顺手买下两袋英国产的吉百利巧克力。付了钱,傅啸坤一手牵着孟成蹊,一手拿着糖袋子,像个德高望重的老父亲一般,慢条斯理往门外走。这时屋前一阵劲风吹来,变故陡然发生。
店铺新挂上去的彩绘招牌被风一刮,竟然毫无预兆地掉落下来
孟成蹊见那钢板做的巨大招牌直直往下砸去,心悸得快要窒息,他不知激发了何等潜力,力大无穷地将傅啸坤扑倒在地,同时歇斯底里发出一声惊呼“小心”
傅啸坤被他推得往后倾倒,骤然坐在了洋行的地砖上,他正要恼羞成怒,耳边只听“咣当”一记声响。他抬头望去,便看到洋行的招牌重重压在一位刚出门的顾客身上,那人的脑袋登时血流如注。周围的人也为这惨烈的一幕吓得不轻,尖叫声四起,店员们不敢耽搁,争先恐后地涌上去将那倒地的伤员运走。
孟成蹊像是霎时间被抽掉了魂,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瑟瑟发抖。他太害怕了,只差一点点,傅啸坤就有可能为此丧命。
及至把人弄上自家汽车,傅啸坤摸到孟成蹊冰凉潮 shi 的手心,想起他方才魂飞魄散的样子,他是真没料到孟成蹊会那么在乎自己,高兴得差点要忘形。
不过他总是特别擅长掩饰真情实感的,捏住孟成蹊的鼻子拧了一下,他挤眉弄眼地取笑他“小崽子,刚才鬼叫什么,那一嗓子嚎得别提多难听了,你就这么怕死啊”
孟成蹊稍稍从这场有惊无险中回过神,听到对方这不得人心的一句,不满地把头扭向车窗外,嘴里小声嘀咕“哼,你什么都不懂”
新年过后迎来春天,春天去后又是夏天,从五月底开始,国内局势逐渐紧张起来,老百姓关于战争的猜测也逐渐甚嚣尘上。
上海滩依然繁华如初,可惜繁华得心不在焉,所有人眼睛盯在脚面上,得过且过地熬着日子,想要把这流年早早过完。
孟成蹊有意无意总能听见公馆中仆从们的对话,这会儿连厨房里干活的老妈子都讨论开“国家大事”了,不由跟着心烦意乱起来。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问躺在身边的傅啸坤“表哥,我们和小日本要打仗了吗”
傅啸坤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手在脖子上瞎挠一通,这才避重就轻道“谁知道呢,传了这么久,打不起来也说不定。”
孟成蹊忧心忡忡地把手放在他的后背,一下下轻轻拍打“那万一真打起来怎么办”
傅啸坤闻言忽地从床上坐起,大手狠狠一拍床面“能怎么办跟鬼子干呗国家都要亡了,难不成缩着头做软蛋”
“哦。”孟成蹊这下安静了,漆黑的眼珠盯着傅啸坤板正的脸孔看了又看。
他混沌的头脑中对战争和民族没有一个充分的理解,但凭那有限的思路也明白抗日是对的,表哥是对的,然而从他的私心出发,又不希望傅啸坤上战场。战场啊,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战场
孟成蹊一语成谶,七月七日晚,日军对卢沟桥开炮了。
从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傅啸坤就变得异常忙碌起来。他开始一趟趟往南京跑,从隔三差五变成几乎隔天一次,坐下来就是打数不清的电话,然后还有开不完的这个会那个会,搞得孟成蹊都难得能见上他一面。
每次回到家,傅啸坤累得倒头就睡,连跟孟成蹊交谈的时间都没有,天一亮就又行色匆匆地离开了。孟成蹊只好幽居在偌大的傅公馆内,与李洪抬头不见低头见,门是轻易不敢出了。他担心傅啸坤,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免不得要牵肠挂肚地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