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春见沈慕枝没什么异常,掉头离开窗户,心想这有钱人真是够懒的,一天天什么事也不做就是混吃等死。想到这里,他百无聊赖地踱去到门房,打算和看门老头玩一把纸牌。
刚玩了没几分钟,一辆黑色汽车缓缓开到公馆门前,徐仁来了。
阿春慌慌张张把牌一收,三步并两步跑上前,朝下车的徐仁热情道“徐先生,您来了,沈先生在客厅等您呢。”
徐仁知道沈慕枝是不可能等自己的,但还是礼貌 g 地应了他一声,同时朝他点了点下巴,随即大步流星往屋里走去。
皮鞋在木地板上留下一连串笃笃的声音,沈慕枝却像睡沉了似的,一动不动地仰靠在椅背上,浅色的嘴唇微微张开,睫毛紧贴在下眼睑,连呼吸的起伏都可以忽略不计。
徐仁低头凝视他的面孔,此刻看到他一贯 y 沉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恬淡的静美,心里蓦地有些温柔。他一手扶住沙发扶手俯下身,朝对方的额头轻轻亲了一口。嘴唇与沈慕枝的皮肤一触即分,徐仁走神的工夫,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你这是在做什么”沈慕枝挑起一边的眉毛,又恢复了往日的刻薄神态,“徐经理,占便宜占上瘾了连我睡觉都不放过。”
徐仁促狭一笑,接着在他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若无其事道“不早不晚的,怎么这时候睡觉”
沈慕枝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晚上爱闹失眠。”
“年纪轻轻的,闹什么失眠,我看是没人管束你的过,倘若你肯定时起,定时睡,哪会有现在的问题呢”
沈慕枝对他的说教一点兴趣都没有,决定直奔主题“你今天过来,怕不是特意来关心我的睡眠的吧”
徐仁倒是很流连于和他打情骂俏,不紧不慢地朝他笑道“慕枝,我一直很关心你的呀。”
“徐仁,如今你说这些我是万万不会信了,”沈慕枝讽刺地睨了他一眼,随后将脑袋重重地砸在椅背上,长叹道,“要放在先前,我还以为你对我起码有一点点真心。可惜啊,连那一点点也是假的,我真是错得离谱”
“不,我对你的心不假,慕枝我是喜欢你的。”徐仁探过身,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膝盖上,小眼睛眨巴眨巴地闪烁着。
沈慕枝简直要被气笑了,那混账居然还敢跟他剖白爱意,遂刻意挑衅道“是想上了我的心吧”
“随你怎么说,”徐仁挫败地低下头道,“你不懂,如果不是这样子圈住了你,我们怎么有可能呢”
沈慕枝对他情情爱爱那套说辞嗤之以鼻,将那只手从自己膝盖上拍掉,他冷冰冰下了逐客令“没什么正经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不,我有点事”徐仁眼珠子一转,刚才摇尾乞怜的求爱者姿态荡然无存,只见他扬头朝楼上一点,“不如我们去书房谈”
沈慕枝见他的确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便慢腾腾从沙发上起身,迈步一瘸一拐地往楼上走,徐仁想去扶他,却被对方无情地推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书房,等沈慕枝坐定,徐仁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出来,他把纸张打开,工工整整地递到沈慕枝面前的书桌上。
沈慕枝抓起那页纸瞄了一眼,才看第一行就变了脸色“人事任免通知徐仁,你凭什么动我指定的人”
“老板,今非昔比啦,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我手心里,你说凭什么”徐仁把手背到身后,像一只斗胜的公鸡般洋洋得意道。
“好哇,挟天子以令诸侯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沈慕枝看着他冷笑道。
用手指将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徐仁望着沈慕枝的眼睛说“慕枝,我是在帮你啊,你看不出来吗这些年你太忙太累了,该休息了,以后生意上的事情我来帮你做,你什么都不用管,不必 cao 心,这样不好吗”
“好个屁你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沈慕枝气得脸都涨红了。
徐仁这下说出了实话“我也不知道,能关多久是多久吧。”
沈慕枝撑着桌沿站起来,伸出食指气冲冲对他一指“混蛋,下面那些人之所以肯听你的,还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要是哪天他们知道你囚禁我,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
他又“啪”地一掌拍在桌子上,继续恶言恶语骂道“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罢了,居然敢这么背叛我。我要是死了也就算了,我要是死不成,等我出去收拾你。我要挖出你的狼心狗肺看看,究竟有多黑”
徐仁看他气急败坏地犬吠个不停,还没有一句中听话,一颗荡漾的心也早就冷却下来,于是拉下脸催促道“你只需要在最后签个字,按个指印,其他的就不劳你来 cao 心了。”
沈慕枝把纸笔往边上一推,盛气凌人问他“我若是不签呢”
“不签就没有针打。”徐仁淡淡回答。
沈慕枝气到头上,似乎暂时忘记了吗啡瘾的厉害,他风驰电掣地冲出房间,用一记震天响的摔门声回应徐仁的威胁。
可惜沈慕枝的骨气只坚持了不到二十四小时。
当天晚上他就万分痛苦地经历了毒瘾发作。一开始只是身体发冷和没力气,后来变成全身的酸痛,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肌骨。眼泪和口水打 shi 了他的衣领,沈慕枝也顾不上了,他甚至用被子裹住自己,拼命用脑袋撞墙。
为了防止自己可怕的哀嚎,他抓住任何东西都往自己嘴里塞。第二天早上阿春来看他的时候,发现他把整条床单都咬烂了。沈慕枝半死不活地抽搐着,感觉身陷地狱一般,一分一秒都像在滚油里煎熬,他失去了意志,失去了坚忍,只好断断续续同阿春吩咐道“去,把徐仁,把他找来”
一针吗啡打完,沈慕枝长长吐出一口气,等血液里的燃料一点点发挥作用,火星噼里啪啦着了,他分明觉着沉重僵死的身体又逐渐活了过来,脸上发出做梦般恍惚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