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那你想喝什么汽水果子露”
“我不想喝那些,”孟成蹊把大半张脸埋进被子里,有点胆怯地闷声闷气道,“我想吃太妃糖。”
傅啸坤把脸一沉,端起那杯麦乳精就走“吃个屁的太妃糖,没有,老子还想吃唐僧肉呢”
嘴上这么说,他出了房间门,立即叫来一名副官,令其开车出去买糖。
一个钟头后,孟成蹊趴在床上往嘴里一把接一把塞着法国产的太妃糖,称心遂意地想“傅啸坤那人是讨厌,不过他的糖还是颇可以吃得嘛。”
傅啸坤好吃好喝地将孟成蹊供在床上休整一天,到了晚上,他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孟成蹊归心似箭,吃过晚饭便往孟公馆拨去电话,要阿明来接他回家。阿明来得飞快,傅司令此刻再没有不放人的理由,便悄悄塞给孟成蹊几管药膏,慈眉善目地将人送出傅公馆大门。
待傅司令走远了,阿明才上前搀扶住自家少爷,忧心忡忡地问道“少爷,您腿怎么了方才我看您走路像个鸭子。”
孟成蹊脸色不虞地瞪了他一眼“别扯淡,我的腿没有问题。”
“哦,我晓得了,”阿明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余光扫到他的屁股,“您是得痔疮啦”
“什么”孟成蹊气得双颊绯红,是彻底不想同他说话了。
往后数日,孟成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留在家中,低调地养起暗伤,除了每日通过电话从包打听那里询问些信息,也是无事可做。他安分了,孟重迁自然高兴,时不时拖着僵硬的腿脚过来和他聊上几句,这谈话的内容不知不觉就转移到了孟楚仪身上。
孟重迁双手扶在助步器上,眉头紧锁地往沙发椅上坐下“你妹妹走了一个多月,怎么连个电报都没发过来会不会惹上什么事端了”
“爸爸,”孟成蹊手上执了几片菜叶喂着兔子,头也不抬道,“您又爱瞎 cao 心。”
“不是我胡思乱想,是这事瞧着不对劲,她这丫头心也太大了,你萍姨可是担心得整日都睡不好觉。”
孟成蹊心里也觉得楚仪这一去泥牛入海似的,透着几分古怪,不过他不想让父亲过分担心“许是她要熟悉新环境,忙得顾不上吧,回头我找北平的熟人帮我打探一下她的行踪,倘若再没有她的消息,我亲自往北平走一趟。”
孟重迁虽然未能把心落回原处,但得了他的话多少宽慰些,便略过此事不再提。
又过几日,孟成蹊屁股上结的痂褪得差不多了,剥荔枝一样剥掉一层,又是皮光水滑的一身好皮。身上既然不痛不痒,现下又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他又蠢蠢欲动地起了往外跑的心思,不料傅啸坤却上门来了。
傅司令前些日子去了趟南京述职,这日他中午刚风尘仆仆地下了火车,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来找孟成蹊,心情颇好地说是要请他吃饭。孟成蹊见了那人,两股间不由自主地一阵阵害疼,他吃一堑长一智,晓得这位丘八是不得不去敷衍的,于是收拾打扮得像模像样,随傅啸坤一起出了门。
二人去了红房子吃法国菜。傅啸坤吃不惯西餐,刀子把盘子磕得咯咯直响,他用叉子架起整块羊排,二话不说就往嘴里送。孟成蹊偷偷用眼角瞥了他几眼,怎么看对方怎么像个茹毛饮血的野人。
他拿起桌边的白兰地,给傅啸坤和自己都倒了酒,然后斟酌着开了口“傅大哥,最近忙否”
傅啸坤咂摸一口洋酒,预感他的下文不会有什么好,便挑眉看了过去“马马虎虎吧,你有什么事吗”
“不不,你想岔了,”孟成蹊回给他一个笑盈盈的表情,假装不好意思地说,“我哪能老是找破事麻烦你呢”
他把视线移到面前的一份巧克力蛋糕上,不紧不慢轻声道“就是啊想跟你报备一下,我过几天可能要出趟远门。”
傅啸坤克制着没有生气,问他“去什么地方”
“去北平,看望我留学时认识的一位朋友。”他信口胡诌。
傅啸坤懒洋洋翻起眼皮,又吞了一口酒,斩钉截铁告诉孟成蹊两个字“不许。”
“为什么不许”他登时沉下脸。
“你们两个想见面,让对方过来上海见你也是一样的。”
“那恐怕不行,”孟成蹊一派肃穆地坐直身体,眼神透出痛惜,“我那个朋友身体不好,轻易不好出门,我这次去也是为探病的目的。”
傅啸坤闻言,“砰”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挫,冷冷道“怎么你还非去不可啦”
孟成蹊本来心平气和,被他的言行影响,隐隐也有了火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许,你干脆在我脖子上栓根绳子,走哪都牵着得了。”
傅司令从小受老傅司令的言传身教,的确是不把大多数人当作人看的,因此孟成蹊这句责难一说出来,还真有点戳中他的短。他怎么能够想得到,一个宠物也有那么多七情六欲和喜怒哀乐呢
他深吸几口气,放缓语调道“外面战火纷飞的,到处不安生,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如果你真想去,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孟成蹊喜上眉梢。
“不过有个条件,你这几天不要走,等过段时间,我派人送你过去。”
虽然与预期的结果有差距,但至少能去到北平了,孟成蹊见好就收,连忙谢过傅啸坤的好意。
吃得差不多了,傅啸坤买完单,和孟成蹊一前一后步出餐馆。刚走到门口,迎面碰上一群叽里呱啦说日本话的人,孟成蹊不经意抬头,一眼认出了人堆里的曹瑞林。
曹瑞林西装革履,打扮得油头粉面,正满面春风地同身边的日本友人谈笑,一口日语说得抑扬顿挫流畅无比,仿佛他已然是个正宗的外国人。孟成蹊怔愣半晌,犹豫着跟老朋友如何解释自己跟傅啸坤凑在一块儿,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将他浇了个透心凉。曹瑞林先是点头哈腰地向傅司令问好,随即拥着友人快步走进餐厅,竟是正眼都没瞧孟成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