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啸坤的这个新年着实没有过好。年前上海的一位法国大使携他的中国情妇前去太湖游玩,不料途中遇到山匪,竟被那群歹人绑架了去。法国总领事把事情捅到了南京那边,蒋总司令大发雷霆,打电话过来将傅啸坤臭骂了一顿,要他赶紧奔赴太湖救人。傅啸坤硬着头皮带兵去攻打土匪,损失了几百人马,直打了半个多月才把他们一举消灭,救出了人质。结果在汇报时候他又招来南京那边狂轰滥炸的批评,原来蒋总司令之前的意思是要他对那一千多人进行招安,根本没让他屠山。
搞砸了这么一桩任务,傅啸坤心乱如麻地熬过了大年初一,初二惴惴地带上一车的珍贵礼品,跑去南京给各位领导送礼去了。拍了一圈马屁下来,勉强平息了上面那些人的怒火,自己的位置算是堪堪保住。
还没高兴几天,傅啸坤又迎来了新的艰巨任务,南京那边要他捉拿共产党人胡一鸣。这胡一鸣一直是令国民党高层感到头疼的对象,他不仅频繁领导起义运动,还擅长写稿撰文宣扬共产主义思想,偏偏又神龙见首不见尾,岂是说抓就抓傅啸坤起早贪黑地搜遍了大半个上海滩,又听说胡一鸣跑到浙江去了,他只好追去浙江,找了近半个月还是徒劳无功。他刚从浙江回来,便听说沈寒清死了,于是匆匆过来吊唁。
傅啸坤郑重地为赌王上了一注香,然后双手合十拜了拜,越过一屋子哭得打瞌睡的残花败柳,去找沈慕枝谈话。
“我人在外边消息不通,方才打听了下,听说是涂金元那个混蛋儿子搞的刺杀”傅啸坤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了,慢悠悠吸了一口道。
沈慕枝接待了一天客人,已是分外疲劳,强打精神回答“正是。”
傅啸坤张嘴吐出一线青烟,难掩不屑道“有没有搞错你们居然输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沈慕枝没有吭声,他知道自己在傅啸坤眼中不是正统的继承人,名不正言不顺地捡了那么大的家业,对方肯定要 y 阳怪气地借题发挥几句,但自己只能听着,如果此刻同他撕破脸,对巩固自己的地位百害而无一利。
“去他娘的,你放心,我绝饶不了那小子。”傅啸坤在位子上翘起二郎腿,边说边把烟灰抖落在进口波斯地毯上。
沈慕枝清楚傅啸坤说的是客气话,既然警方都介入了,他们警备军断不会再抢着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
他心如止水地接受一切既定事实,还不忘展望未来,朝傅啸坤抛出话题道“羡山兄,家父已经不在了,我们原先合作的项目还会继续吗”
“为何不继续”傅啸坤满不在乎地往椅子上一靠,指着沈慕枝道,“小沈,我认的是你们沈家这块招牌,沈叔叔是没了,可不是还有你嘛,你放心,咱们那买卖是一切照旧。”
“好,有羡山兄这句话,小弟我就放心了。”沈慕枝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心里却盘算着,想要长久绑住傅啸坤这条大鱼,不花点心思是不行的。
两人去到沈慕枝的起居室,就军火生意讨论了半晌,不知不觉天黑了。沈慕枝留傅啸坤吃晚饭,他也不推辞,大摇大摆跟着沈慕枝落座,也许是这些天在外风餐露宿久了,竟觉得沈家的食物特别美味。
吃饱喝足的傅司令嘴巴不牢,就跟沈慕枝抱怨起自己失败的抓捕任务。
傅啸坤说到激动处,一把推开餐盘道“妈的,这胡一鸣简直是条活泥鳅,谁都捉不到我看这次任务早晚要搞砸。”
“羡山兄不必如此泄气,”沈慕枝听到胡一鸣这个名字,眼中精光一闪,“我倒是觉得此事并非难于登天。”
“哦小沈你有法子”傅啸坤大喜过望。
用餐巾擦了嘴,沈慕枝慢条斯理朝他道“羡山兄莫急,回头我慢慢跟你说道说道。”
第55章
沈慕枝很有些霹雳手段,不过短短一个礼拜,就将沈家里里外外进行了大换血,那些沈寒清原先的死忠要么被一撸到底,要么告老还乡,把管事的位置全留给了沈慕枝的心腹。接下来他联合穆家,默不作声将觊觎沈家这块肥肉的外部势力打压了下去。
正月结束前,沈慕枝彻底坐稳了他的位子,然而涂延那帮人像长了翅膀一样,搜查的人马差点把上海滩翻过来一遍,也未能找寻到他们的踪迹。罪犯迟迟不落网,又有新的流言在坊间传播开来,说是沈慕枝这个野心勃勃的赌王干儿子,暗中勾结涂家余党,趁机“篡位”。
这样的诽谤确实不好听,更渲染了他不堪的出身,气得沈慕枝在手下面前发了好大一通火,冷静下来,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孟成蹊不但为涂延求过情,还被自己抓到过那二人留有私情的线索,那么他会不会知晓涂延的下落呢他估计孟成蹊不会乖乖说出答案,可是对自己的诱哄手段信心十足,于是连忙朝孟公馆打去了电话。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回孟成蹊连虚套都不讲了,干脆不接他的电话。沈慕枝因着腿伤不方便出门,只好派人去请对方过来,那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竟然托病不来,这让沈慕枝的心火腾地烧了起来。
孟成蹊当然没有生病,晚饭过后,他坐在自己房间的沙发椅上,一张接一张地浏览报纸。
他从主版面看到副刊,边看边用手指划过每个标题,唯恐错过任何一点信息。每翻完一张报纸,他都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气,毕竟现在对他来说,只要没有涂延的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房间门“咔哒”一声开了,阿明手捧一只插满红玫瑰的花瓶走进来,将花瓶往咖啡小圆桌中央一搁,他伶伶俐俐凑到孟成蹊跟前,去捡地上少爷看完的报纸。这几天少爷每天让他买来十几种报纸,像用功的学生似的,逮到空闲就读报纸,很有些奇怪呢。
孟成蹊看完最后一页报纸,接过放在手边的 shi 毛巾,仔仔细细擦掉手上沾染的油墨。一偏头,他看到了眼前那束红艳艳的鲜花,红得跟鲜血一样,觉得十分刺目且不祥,心生不快道“从哪里弄来的花摆在我这里做什么拿走拿走”
阿明用力吸吸鼻子,头也不抬地继续把报纸叠成一摞“少爷,这不是您自己买的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