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又能怎么样呢”孟成蹊苦笑一下,淡淡道,“活着的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罢了。”
司马艳红被他生无可恋的表情逗乐,不禁拍打他道“你看你,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要去做和尚吗”
“我若当了和尚,怕是会让有些人伤心那。”孟成蹊勉强开起了玩笑。
司马艳红很吃他这一套,嘴上骂他油嘴滑舌,身体却挨得他更紧。
孟成蹊麻木不仁地让她挽着,陪司马小姐逛了一上午街,给她买了一只瑞士产的白金钻石手表,又请她去吃了一顿昂贵的日本料理,谈诗谈艺术谈爱情,把司马艳红哄得春心萌动。
待时机成熟,他倒豆子似的讲出了自己目前的烦心事,还西子病心似的捧着胸口,露出惨淡动人的表情。
“我舅舅是怎么做事的这铺子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地说封就封”司马艳红被他幽幽凄凄的样子迷惑,立马义愤填膺道。
孟成蹊微微颔首,假装平静地说“马有失蹄人有失足,林局长是一时被底下人蒙蔽了双眼,只要让我跟他当面说清情况,他必定会通情达理,可问题就是,现下林局长不肯见我呀。”
司马艳红是个行动派,她放下餐巾站起来,对孟成蹊道“你先回去,且等我的好消息吧。”
第二天,林友良果然亲自打电话来,让孟成蹊过去。孟成蹊不得不佩服女人在某些方面的本事,出发前让下人去花店买一捧鲜花,给司马小姐送去。
林友良的外形和他外甥女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是庞大腰圆五大三粗。孟成蹊甫一落座,他便单刀直入同他讲“孟公子,我是相信你们家的货品质没问题,我也知道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但有句话我先说明了,你们店铺的事我没办法管。”
孟成蹊被他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听林友良的意思,他是信有人栽赃孟记,可他又说帮不了自己,是管不了还是不敢管
“连林局长都管不了,那全上海我不知道该去找谁做主了。”孟成蹊垂头丧气道。
林友良勾勾手指让他靠近些,用蚊子叫的声音同他说“有句话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懂不懂”
孟成蹊眼睫闪动,屏息低声道“恕在下愚钝,林局长可否挑明了说”
“孟公子可曾得罪过上面的某个人”林友良把手指往上一指,一副谨小慎微的倒霉相,胆量同他魁梧的体魄极不相称。
几乎在电光火石间,孟成蹊想到了一个人。
“我傅啸坤没有大的本事,但是让几家商铺歇业或者吊销某家公司的营业许可,还是易如反掌的。”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死。”
“以后走夜路当心点,下次就不一定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孟成蹊觉得身上一阵冷,情不自禁喃喃道“难道说是,傅司令”
“嘘,”林友良听到那三个字,吓得面如土色,“孟公子既然知道,在下就不便多言了。”
孟成蹊气得要吐血,傅啸坤那个 y 魂不散的家伙,大哥这才刚去不久,看准孟家兵荒马乱的,他就来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了简直卑鄙透顶
傅啸坤越是逼他,他越不想见他,要是有可能,这辈子都别再见了。可他若是什么都不做,等于主动示弱,天知道傅啸坤那个疯子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来。况且,他哪有脸去跟父亲提,要无条件放弃四家商铺呢
孟二少爷愁眉不展地步出林公馆,感到眼前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第34章
孟成蹊黔驴技穷,无奈之下去找了沈慕枝。
他对沈慕枝,就好比站在坑底的人对天上的皎皎明月,是带点天然的仰慕的,所以很少拿世俗的繁芜事端去麻烦他,可如今事态紧急,能跟傅啸坤讲讲情面的,孟成蹊身边再找不出第二个,便只好“忍痛搬爱”了。
两人在国际饭店的西餐厅吃了一顿英国菜。英国人擅长掠夺财富,却不擅长做饭,精致考究的餐具都弥补不了他们烹饪方式的匮乏。不过上等人吃饭嘛,讲究形式好看,至于吃进嘴里的是珍馐还是土,大约也没那么重要。孟成蹊艰难地往嘴里送着油腻的炸鱼肉排和各自被烤得尸骨无存的食材,机械地咀嚼,心思动得比嘴快。
吃毕饭,孟成蹊一手搭着沈慕枝的肩,领了人往电梯的方向走。他知道沈慕枝爱惜羽毛,在外人面前,他总是试着和他保持适度的亲密。看电梯的白俄朝来人谦卑地一鞠躬,主动替他们拉开电梯门。
沈慕枝游移不定地走了进去,朝孟成蹊问道“成蹊,难不成你还准备了什么节目”
“嘘,现在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孟成蹊狡黠一笑。
国际饭店走的是浮夸奢华风,电梯从里到外都是金灿灿的,金色的门一关,电梯在轻微的晃动中缓慢上升。金色的内壁上不甚清晰地映出两人年轻美好的皮囊,光影流动,像一个迷醉的美梦,他们不由自主相拥,用嘴唇去追逐对方脸上的流光。
“叮”电梯到了十七层,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迅速分开,好整以暇走出去,又成了清清白白的一对好朋友。
孟成蹊把人带到走廊尽头,将一把钥匙交到沈慕枝手里,说“你先去1717房间,等我一歇歇。”说完转身又朝电梯走去。
沈慕枝独自走进豪华套间,对着硕大的落地镜深深叹了口气。
他对孟成蹊一而再再而三的热情主动,从内心深处是不欣赏的,总觉得他骚。他对爱情的理解是旧式的,可以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也可以有“道是无晴却有晴”的婉约,但像孟成蹊这般满嘴爱来爱去的做派,他觉得荒唐且不可信。
话说回来,孟成蹊对他的感情是真是假,是虚是实,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去他娘的爱情,反正他谁都不爱。
沈慕枝拧开卫生间的花洒,没开热水,冷水浇了他满头满脸,他在这微凉的水流中洗了个囫囵澡。裹着浴袍还在擦头发,门铃响了,他跑去开门,见孟成拎着一瓶洋酒站在面前,眼角眉梢都是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