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呜”孟成蹊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孟重迁重重抽了他百八十下,打得他身后没一块好肉才止了手,饶是心中痛极,做父亲的还是硬着心肠说“罚你在自己房间闭门思过一个月,任何人不许说情,也不许去看你。”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全家人面色微妙,江星萍想劝说,立马被孟重迁严厉制止了,再没人敢说个不字。孟成蹊听了,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像下雨一样淌下两行清泪。
两个强壮的下人把遍体鳞伤的二少爷抬进房间,没等他说半个字便默默退了出去。孟成蹊听见门从外面锁上的声音,难过地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他又困又累,迷迷糊糊挨了枕头睡过去。睡了不到一个钟头,背后火辣辣的伤把他疼醒,他用手一摸,摸到一片 shi 黏的血。想到自己受了这样的罪都没人关心,他又开始委屈地哭起来,任悲伤泛滥成灾,眼泪水逆流成河。
这时,门锁突然响了,他喜出望外地自言自语“难道要放我出去了”一个激动扭身去看,不想带动了身后的皮肉,痛得他又是一顿嚎。阿明鬼头鬼脑地从门缝里探出头,朝他道“二少爷,我来替你上药哩。”
孟成蹊见是他,好不失望,但又实在觉得伤口需要处理,便瓮声瓮气对他说“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外守门的下人把阿明往里一推,关门上锁,仿佛怕他会插翅逃跑。
阿明听话地拎着医药箱走近他,跪在地上打开箱子,拿医用消毒药水擦拭了一遍他的伤,然后细致地往上面涂药膏。药膏清凉凉的,很好地舒缓了他的疼痛,孟成蹊觉出了一些舒服,嘴上哼哼哧哧叫着,心思又活泛起来。
“哎,我说,”他放低声音跟阿明说话,“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阿明唯唯诺诺回答“老爷,老爷还是很生气。”
“那他有说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吗”
阿明同情地瞄一眼他身上,说“少爷,您都伤成这样了,还出去干啥”
“猴崽子,”孟成蹊大怒,“你他妈真想让我在这里关一个月啊”
“没有,小的不敢。”
孟成蹊没好气地瞪着他,心想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连阿明都能笑话他了。
给他涂完药,阿明作势要走,孟成蹊又发话了“你,去外面跟他们说,我要上洗手间。”
阿明点头起来,走到门口跟守卫悉悉嗦嗦说了几句。门外安静半晌,接着,门又打开了,守卫搬了一个桐木雕花马桶进来,就贴墙放在门边上。临走前还补上一句“少爷,老爷说了,您想上厕所就用这个方便,不需要去外面上。”
孟成蹊这才如梦初醒,知道他老爹这回是铁了心要治他,张嘴“哇”地哭了。
晚上阿明给他来送饭,最普通的两个素菜加一碗米饭,连碗汤都没有。孟成蹊肿着两只核桃眼,默不作声地吃了。
“少爷,您放宽心,老爷过几天就消气了,不会一直囚着你。”阿明宽慰他道。
孟成蹊苦笑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随便吧,他爱关我多久关多久,反正我不是他唯一的儿子,却是顶不争气的那个,死了倒遂他老人家的愿了。”
阿明看他心如死灰,也不好多说什么,把碗筷收收退了出去。
孟成蹊趴在铜床上一动不动,眼睛盯着墙角的红漆马桶,越发自怜自艾,觉得自己不过二十二岁,明明还年轻,生活却是没有分毫希冀的。就像这马桶上的雕花,只会一天天变老变腐朽,不会有翻天覆地的改变了。他幽幽叹了口长气,心想我注定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家人对我的宽容和爱,又能持续多久呢
他在悲观的情绪中躺了三天,到第四天,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阿明替他上完最后一次药,给他带来一个小惊喜他送了杨贵妃过来陪他。孟成蹊抱着毛绒绒的兔子亲了一口,觉得生活也不是那么惨淡无光了。
第五天晚上,他跟兔子隔着被子睡成一团,“二哥,二哥”睡梦中他听到孟楚仪在叫他。叫声贴着他耳朵,带点急促的喘息,真实得不像是梦里。孟成蹊遽然掀起眼帘,在手电筒的光下,他看到了妹妹苍白秀气的小脸。
“楚仪,当真是你吗还是我睡糊涂了”
“是我,”孟楚仪拍拍他的脸,“快醒醒觉,我来救你出去。”
他心中大惑,翻身坐起来“楚仪,你怎么进来的”
“我买通了其中一个守卫,”孟楚仪拿起手边的衣服示意他快穿,“凌晨五点他们换班,你身形跟他差不多,到时候穿他的衣服从后门混出去。”
“那你怎么办”孟成蹊忧心忡忡道。
“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找人把你这边的窗户和楼外面布置一番,造成你是跳窗逃跑的假象。”楚仪有条不紊地说,“守卫那边,他拿了我的钱,更不会把真相讲出去。”
见她为自己花费如此多心思,孟成蹊感动万分,哽咽着对她说“楚仪,谢谢你。”
“自己家人不说谢字。”
她顿了顿,不放心地接上道“爸爸和哥哥也是爱你的,你莫记恨他们。”
“我有什么理由去恨他们”孟成蹊被自己妹妹教导,惭愧得抬不起头来,“我如何不知道他们的苦心,是我不争气呀。”
“爸爸他们一心盼着你好,就是做法欠妥当些,我不赞同爸爸像关犯人一样拘着你,可是一跟他提到这个他又要光火。”
“嗯嗯,我懂。”孟成蹊连连点头。
“等避过这阵子,你再回来吧,”孟楚仪言语间掏出个钱袋递给他,“这里有点钱,我都兑换成了银元票,你拿去用。”
他的喉头一热,抖着嘴唇说不成完整句子,只好俯身给了妹妹一个热烈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