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开仆人,他们不得不花费了比来时更多的时间。公爵大人的回家使得整个城堡的仆人都作出了一副忙碌的假象,他们更加频繁而小心地穿梭在了各个角落里。
“嘿,莱西”
爱德华藏在了转角处,一位女仆叫住了莱西,并狠狠地训斥她。
“你不在马厩那边呆着,到处走做什么”这位女仆皮肤白皙,衣着光鲜。尽管她也是一位普通的女仆,却自认有资格教训莱西。
“马厩的门坏了,我想找伯特大叔修一修。”
“那你可得好好注意,要是冻坏了那些马匹,詹姆斯太太一定会把你赶出去”她恐吓道,又矜持地抬起下巴,“你以为爬上了少爷的床就可以为所为么呸,也不看看你什么模样还是这些粗活适合你。”
莱西面不改色地听着女仆的挑衅,爱德华听得一惊,却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
她又同莱西说了两句,才施施然地离开了。
“我们继续走吧,先生。”
莱西回到角落里,低声说道。她的脸上一片沉静,丝毫不为方才的事情所触动。
爱德华将疑问埋在了心中。
他们又花费了一些时间,才终于走到林间的马车处。
等在那儿的男仆都快要冻僵了,他焦急地迎了上来,却不敢询问他的主人。
“走吧。”
爱德华上了马车。他 o 出了一个先令,递给了莱西。
“这是给你的。”
莱西接过了。
她仰着头看向爱德华,这时爱德华才发现,她脸上有一些细小的伤口,大概是之前摔倒在雪地中弄的。“先生,”她的眼中闪着光芒,“我与主人并没有做那种事。”
“您相信我么”
莱西用如同动物一般纯净的眼神看着爱德华。
爱德华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尽管他并未表现出来,然而这个姑娘却早已察觉。
他不禁为自己心中的怀疑而感到羞愧。
“我当然相信你,我的孩子。”
他用温柔的嗓音对莱西说到。
莱西向爱德华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再见,先生,再见。”
她后退,向爱德华行礼,然后转身向城堡走去。
厚重的积雪埋葬了一切鲜活,无数的人和牲畜在上面行过,留下脏污而凌乱的印记。白雪与污泥混杂,难以分辨,失掉了它本身的贞洁。
爱德华和文森特的短暂会面就像落入地面的白雪一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有他们本人还能在深沉的夜里,回忆起当时激烈的 xing 爱与镇定的坦白,感受着从尾椎处传来的悸动和颤栗。
尽管还有一些事没有得到答案,但爱德华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探究。男爵的身体已经回天乏术,阿尔米娜却还在犹豫着是否接受父亲的要求。她既不愿意接受一位交际花做父亲的第三任妻子,也不愿意用自己妹妹和弟弟的将来做赌注。婚姻让阿尔米娜从一位懵懂的淑女,成为了谙熟人心的夫人。这也逐渐剥离了她和霍尔德庄园的联系,以至于连庇护自己的亲人,都失去了相应的资格。
而伊芙琳也不知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日日来到庄园外,哭着要见男爵。阿尔米娜冷眼看着,“真是令人作呕。”她叫仆人赶走这个女人,但伊芙琳依然天天来,娇弱地哭泣着,叫那些男仆都为她心软
就连休斯都劝道“既然是男爵最后的心愿,你何必那么坚持呢”
阿尔米娜咬着嘴唇,露出一些倔强。这种倔强伴随着她度过了整个少女时代,又随着婚姻的到来而结束了她学会了妥协,遥远的异国他乡,料理不完的家务琐事。
倔强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阿尔米娜来到男爵的房间,她的父亲躺在床上,呼吸沉重而艰难,如同老旧的马车,每行一步,都发出喑哑的噪音。他的脸色灰白,脸色的肉一层一层地耷拉着,叠到皱巴巴的脖子上。
她快记不起父亲年轻时候的样子。
这是当然的,毕竟玛丽嫁给男爵的时候,男爵已经不年轻了。然而对一个女儿而言,父亲总是无所不能的。他是完美的,他是永远年轻的,他是不会犯错的。
但这些都是假象。阿尔米娜注视着自己的父亲,她想,我的父亲,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和所有男人都是一样的。
他可能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他曾经是。他可能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永远是她们的父亲。
阿尔米娜妥协了。
霍尔德男爵的第三次婚礼举行在上一位男爵夫人去世的同一个冬天里,接到消息的薇薇安和爱德华匆匆赶到霍尔德庄园。阿尔米娜穿着平日里的衣裙,面容肃穆地接待了他们。
她并非一个人。
“哦,尊敬的布鲁克先生,还有亲爱的薇薇安,欢迎你们的到来。”
伊芙琳穿着精致的长裙,用着夸张的语调同他们招呼。她笑容高贵,举止优雅,就像一位真正的贵族夫人。
爱德华第一次与这位交际花正面接触,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禁有些尴尬。他克制地行了礼,薇薇安提了提她的裙子。
伊芙琳发出笑声,她笑起来很好听,就像春天里的鸟雀。
阿尔米娜冷着脸说“牧师已经到了,我们上去吧。”
第三十二章
男爵躺在床上, xiong 口的肥肉挤压着他的骨骼和内脏,使得他的每一声呼吸都浑浊而沉重,就像一头垂垂老矣的牲畜。牧师站在床边,他同男爵关系亲密,霍尔德家族的三位小姐都是由他亲手洗礼,听见开门声,他看向进来的人,“孩子们,你们来了。”
他的声音亲切又悲悯。
房间里面是病人特有的臭气,爱德华不觉皱了皱眉,而伊芙琳却全然不觉一般,她轻笑着,迈着轻盈的步子快步走到男爵的身边,“亲爱的,”她甜蜜地呼唤着,“你感觉怎么样”她鲜花一般鲜嫩的嘴唇映在了男爵老去的、腐朽的脸上,“我今天真开心,真的。”
“只要你开心,亲爱的。”男爵用他浑浊的声音回复着,他的眼睛因为病痛总是灰蒙蒙的,此刻却闪着些微的光芒,如同透过肮脏窗户的灯光。
伊芙琳显然更加感动了,她将整个上身埋在了男爵的 xiong 口,使得男爵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嘟哝。
牧师安静地站在一旁,他的脸上带着仿佛永远不会改变的、慈悲的微笑。
“好了,”阿尔米娜打断了这对情人的甜蜜,她矜贵地扬起下巴,“我们的时间很宝贵。”
“请您开始吧。”
“当然,”牧师和善地说。然后他开始念起冗长的祝词,赞美上帝,赞美道德,赞美结合与生育。他的声音充满了一种动人的力量,让人忍不住去信任他,尊敬他。爱德华被深深打动了,在某一刻,他甚至对婚约燃起了向往。温暖的跳动的炉火,乖巧的孩子,趴着的大狗。一个女人走过来,她的脸模糊不清,身上染着牛奶和面包的香气,“今晚想吃什么” 他揽过她,给她一个悠长的亲吻。
他将得到一个完整的婚约,如果他能够爱上一个女人的话。
爱德华从幻想中回到现实,虚妄的幸福冲击着他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