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整个人被捆成了个精致的粽子,细密而娴熟的八字扣从他的双腕一直延伸到了手肘,把这个头一天刚刚手臂软组织挫伤的小朋友反剪得像一只待宰的羊羔。
阮成锋这才明白,刚才那会儿ax为什么会又哭又叫地喊“好痛”
停战以后,他气喘吁吁地坐在一地狼藉里,抬手抹掉了嘴角的一丝腥甜。
这不爱说话的灰毛下手还真够狠的。他斜眼看了看跌坐在另一侧的白种男人,内心一百二十个遗憾这房间的原主人为什么不在。
最终分开战团时,是这灰发男人因为阮成杰的那句话而愣了一下,而阮成锋瞅准时机,重重一脚踹向了他小腹,毫无保留的力道把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平直地踹飞出去。整个人砸向了墙壁,这会儿那人正满面痛苦之色地蜷成了一团,单手按住了重伤之处,不住喘息吸气。
里头发生了冲突,外间的黑父女早就躲得不知所踪。这会儿ax惊恐不已地被捆着,地上的那两个一时都爬不起来,满屋子人里头只有阮成杰相对镇定。他的手稳稳地停在ax的脖子边,盯了那痛苦蜷成一团的灰发男人一会儿,然后慢慢地移开了那片锋利的碎玻璃片。
他用法语叫那人的名字“thoe你是谁,ax到底是你什么人”
法国人的灰绿色眸子抬了起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阮成锋这时已经缓了过来,他撑着倒地的椅子腿儿站了起来,一只手拍了把身上的灰尘,然后恶狠狠地说“甭问了,交给我。先把这小骗子扔出去,非法持枪的再报个警。”
“我不是小骗子”ax愤怒大喊。
“哦”阮成锋往他跟前一站,惯常里春水般温柔明媚的目光异常严厉。他看着ax的脸,脸色冷下去,缓慢清晰地开始发问。
“你为什么会在恢复自由身以后又主动找上atrickatrick既然要从你身上榨出油水,又怎么会因为几句话就让你跟我走从你找上我,这灰毛就跟了整整三天,开始我以为他是在监视你,那天撞了车才发现他是在保护你。”
阮成锋伸手轻轻捏起ax的下巴,手上一点力道都没用,ax却在他越来越冷的声音里不由自主开始发抖“我猜想过,难道是因为atrick要放长线钓大鱼,所以才作势放你出来。但是这位仁兄看起来可不是他用得起的角色。”
阮成锋的指腹缓缓擦过了ax微张的嘴唇,他忽然笑了下,柔声道“宝贝儿,跟我说实话,你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ax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当女人和小孩开始哭泣的时候,任如何盖世英雄,也不得不化作无言以对的狗熊。
面对着一只哇哇大哭的粽子,阮成锋的嘴角不住抽搐,阮成杰静默了片刻,移开了目光。而thoe这时艰难地站了起来,终于低沉地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请放开他。”
阮成锋干脆利落地撒了手,ax原本跪立在床上,摇摇欲坠地靠着他的那只手才保持了平衡,他这一撒手,差点就要栽倒,然后落进了thoe怀里。
thoe抱着不住抽泣的小孩,摆弄了半晌不知如何解开绳结,反而把ax弄疼了。ax含糊不清地边哭边嘟囔脏话,thoe终于意识到自己解不开,刀光一闪,阮成锋都没看清楚他的手势,这灰毛的指缝里就多出了一柄刃薄如纸的短匕首,开始小心翼翼地给ax割开绳结。
阮成杰失去了耐心,转身走了出去。
他去开了瓶酒,然后一字排开倒了四杯。端出来往客厅沙发上一放的时候,阮成锋的表情简直是受宠若惊。
不过这表情没落入另一侧那俩人的眼里,因为ax还缩在thoe怀里哭泣。
解开束缚之后,thoe把ax抱了出来,蜷缩成一团的小孩儿看着异常的可怜兮兮,像一只马上就要被抛弃的猫。他仍然固执地盯着阮成锋,但看了一会儿以后越发悲伤,终于愤怒地狠狠捶打了thoe,然后恶狠狠嚎了一长声。
阮成锋推了两杯酒过去,然后开口道“能好好说话了吗”
ax胡乱地抹了抹眼睛,从thoe身上下来,抄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咣当把玻璃杯往地上一摔。
小孩儿非常傲慢地站着,尽管哭得喉咙都哑了,眼睛也是通红,说出来的话却异常铿锵有力。
“说就说你可别被吓着”
阮成杰手里正玩着个杯子,听到这一句以后掩饰xg地用杯沿压住了嘴唇。他原本只是想挡一下笑意,但随后就在ax说的故事里头颇为新奇地喝下了一大口酒。
原来ax先头所说的法国爸爸,竟然真的是他生理学上的父亲。
这位坐镇唐人街的华人大佬年轻时播种无数,甚至在非洲短暂停留的时候,都没耽误他和一个纯粹拿来款待的亚裔女郎留下个种子。但孩子多了不稀罕,更别说这种露水情缘,大佬临走时给了笔打胎费,却没想到这笔钱被挪用去做了赌资,钱输光了,ax也生出来了。
女人赌运不佳,生下孩子却是故意的,千方百计向大佬宣告了孩子的存在,很短的时间里又榨了几笔钱过来,直到又一次狮子大开口惹恼了大佬,封好的一颗子弹彻底绝了两头往来。
后来ax在哈拉雷的贫民窟妓院里长大了,就像传奇小说里流落民间的大人物之后,丝毫不知道自己背负着的血统和家世,摸爬滚打,情窦初开。
说到这儿时,ax用力抹了抹眼睛,哀怨至极地看着阮成锋。听故事的人回过神来,指了下停在thoe那侧的一杯酒“来,润润嗓子砸了的灯和杯子回头再跟你算账。”
ax的那点哀怨霎时转为恼怒,扑通一声坐下,拿过酒杯时恶狠狠地瞪了阮成锋一眼,继续往下说时声音就变得很大,赌气似的。
“后来法国爸爸的其他儿子都死了,他也生不出来了,现在只剩下我,以后那一整条街都是我的”
阮成锋噗嗤一声乐了。
他饶有兴致地看了看ax,又看了看坐在松软沙发里也像杆标枪似的thoe,下巴一抬示意“他呢也是你的”
ax把手里的酒喝干了,这回老老实实把玻璃杯放回了原处,他双手抱膝在沙发上坐成了个球,没精打采地瞥了thoe一眼“法国爸爸让我挑的保镖有足足一百个呢不过thoe是最木奉的。”
阮成锋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站起了身。
“好吧,中国人有句话,叫端茶送客。酒喝完了,你的故事也讲完了,和最木奉的thoe回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以后乖一点。”
ax的嘴角撇下去,他还要挣扎着说什么。这时始终一言未发的thoe忽然接过了话头,只说了一句话。
“我很抱歉。”
灰发男人站起身,这一次异乎寻常的强势,干脆利落地抱起ax就往外走。ax震惊了片刻以后剧烈挣扎,大叫着thoe的名字并且在这男人的怀里用中文法语混杂着开骂“放开我放我下来我不走关你屁事啊你跟他有什么好抱歉的你应该跟我说抱歉”
阮成锋看戏似的由着thoe一直走到了大门口,然后才扬声叫住了他,thoe脚步一顿,听到阮成锋在背后说话。
“离atrick远一点。”
thoe这次终于说多了几句话,法国人的声音里有种金石般的低沉质感,在ax歇斯底里的撒泼里照样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先生和atrick先生有交易,有一批玩具枪的账款我们还需要再沟通一段时间。不过ax少爷的健康和安全高于一切,这是我的职责。”
不速之客走了之后,isa才不知从哪里战战兢兢地钻了出来。阮成锋浑身都疼,这会儿也懒得再多说什么,让她把那一屋子狼藉给收拾了,然后就上楼去清理自己。
thoe的手脚非常重,但方才他们那短暂的交手里头,阮成锋能感觉对方似乎是留了余力。只是那时他还不能完全确定是因为什么,等到给ax解绳子时,他看到了那指缝里一闪而过的刀光,才不由得隐隐后怕。
他当时赤手空拳,但为了保护阮成杰,即使手无寸铁也毫不迟疑地上了。
可是挨了打还是很疼啊。
阮成锋委屈地想着,听着洗手间里哗哗的水声,脱了衣服就走了进去,并且扳过了阮成杰的肩膀,让他看自己身上的伤。
他肩上有大面积的红肿,侧腰有一处淤青。阮成杰隔着哗哗的水雾看了一眼,作势要转身去继续洗自己的澡,然后被阮成锋抱住了。
轻轻的吃痛抽气声在阮成杰耳边,只是被流水声盖过去不那么分明。阮成锋低头拱他的肩窝,说“哥,我疼。”
“多打几顿就好了。”阮成杰很平静地回他。
阮成锋沉默了,过了会儿才又虚弱地发问“你绑那小兔崽子干什么”
他听到阮成杰低低的笑声,然后一只手抬起来,摸狗似的摸他正被淋浴浇泼着的头发。
“大爷做事还需要理由么”
阮成锋正享受地用脑袋去蹭他手心,为了听清这句话而抬了下头,于是被水灌了一脸,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呛咳。阮成杰到底被逗笑了,伸手取了花洒下来,调低了水温往他肩头大片红肿的位置冲淋。
一边让阮成锋胀痛红热的位置舒服一点,一边不紧不慢解释。
“撞车那天,那法国人就要带他走,这小孩很不客气地说了一句滚开。
“他一直把那一条街挂在嘴边上,我也顺便了解了一下。发现那一大片套了各种壳的商铺恰恰好指向了同一个贸易公司,持有人是法国人,但往深了再走一步,大股东姓a。
“你记得吗这小孩,说说他叫马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