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筷子递给我,“是啊,某人干起事来不问世事。”
我轻笑一声,也不理会他话语之中假兮兮的委屈,兀自吃起面条来。
我吃饭比较慢,待到我吃完开始喝面汤的时候,我看见林熙明撑着桌子像是有话想说的样子,“怎么了”
“你先吃,吃完我想和你商量件事”,他说道。
我心下好奇,喝了两口汤便放下了筷子。起身跟着他走到他的左边,他的桌上放了许多东西,我一眼就看见了左上角的一个泥塑小猫。
这莫不是我送他出国那天送他的,怎得还留着在,还从北平一路辗转到了这儿。
我本是想问问的,不过立马被桌上的其他物什抓去了注意力。
摊开的书本参考书应该是早上刚借的,钢笔旁的文稿纸上细细碎碎地记者一段段的文字,大体看上去像是什么大纲。
“这是”我一边问道一边拿起了文稿纸看。
“我记着你在北平时本是想作一本春秋士风的书,无奈资料不全时局动乱搁置了。辗转来到昆明之后也迟迟未决定是继续还是另寻题材,前些日你听到陈老说原本多种可选的教材损失很多的时候,我注意到你似乎很是痛心,便琢磨着找寻些资料与你著本教材。今日一听陈老言此地孩童想读书却无法,就有了想法,顺道去借了书,然后写了这些东西。”
我细细看着那提纲,突然说不出话来。
“我寻思着我们一同为那些无书可读的孩子们著本通俗易懂的学科书罢,我来摘选分类安排知识要点,你为这些要点寻个俏皮的教述方式唔”
我转身按住了林熙明的嘴,抿着唇角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的颈窝,一时间一句话都组织不出,只觉着眼角很热,眼泪控制不住地一滴滴溢出,浸入他的外套。
他反手也环抱住我,轻轻地抚 o 着我后脑的头发,“维华,你觉着如何”
我不愿抬头,只好闷闷地答,“好。”
“我常某真是三生有幸,有熙明共度百年。”
作者有话要说
“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份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取自鲁迅先生的杂文集热风
重看一遍发现了好多虫完结了一起改叭
第14章 第十四章
十九
这个寒假,是我自从离开北平之后过得最为静谧与快乐地一段日子,醉心于文字中的时候,时间过得快而充实。看着窗头的阳光在文稿纸上画了一个半圆,便是一日就过去了。
1940年3月3日,天气不是很好,下着雨,更有些湿冷。我放下笔,一字一字地看着刚写好的稿子。风从漏风的窗纸中吹进来,把文稿纸吹得翻动起来。我心中没来由的觉得有些闷,便喊了林熙明外出散心。
次日,黑底白字的讣告在学校的公示板上拉着,我看了,才知道蔡元培先生于昨日在香港离世了。走去教室的路上我有些茫然,连新雨初霁的阳光都好似没有了温度,蔡先生可以说是我们的向导,他参与了五四运动,也是新文化运动的先驱,更是众多学术领域的泰斗。在北大还 ;学校长,至此之后,“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治学风气就如同春雨一般浸润了北大校园。
我现在仍旧记得先生曾经讲演时说过的这样一句话,“我素信学术上的派别,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所以每一种学科的教员,即使主张不同,若都是言之成理、持之有故的,就让他们并存,令学生有自由选择的余地。”
我记得蔡元培先生拜会陈独秀先生下榻的旅社,只为聘请陈独秀任教,一时传为佳话。淞沪会战时,先生撑着病体指挥中央研究院理、化、工三所研究所向内地撤离,迁至昆明,在桥头村建厂冶钢
先生带着这个摇摇坠的民族顶着风雪前进,拿着破冰铲一点点地挪去冰雪覆盖的前路,却又在暴风雪肆虐的时候黯然离去,只是那火种已然种下,等待着寒风褪去的那一日重燃,燎成一片火原。
我蓦然有些心伤,那些蔡先生呕心沥血为国为民的画面浮现在眼前,历历在目的是难以言表的痛心与敬佩。若是若是当代之青年足够优秀,我们得以有收复故土返还故乡的那天,那江苏的烟柳画桥、那北国的银霜铺地,那些记忆中不敢轻易触碰的美好,先生都不再能看见了。
先生为中国之青年、为中国做了那么多,却注定看不到结局,不论是美好、还是深渊般的绝望,何不令人痛心
虽说文人墨客无法舞枪耍刀,但是文字是真实的。虽然那些呼唤呼喊看上去是徒劳无用的,但那些呼唤起来的愤怒却是真实的,那些愤怒是星星火光,终究会赴上先生的脚步,照亮中华民族未来之路。
只愿明日之中国,如先生、如我们、如所有爱它的所想,繁荣昌盛。至少,不再内忧外患,不再懦弱不堪。
二十
这日我正在看何毕寄来的书信,他在信中说道他已经通过了考核,被允许驾驶飞机去执行护卫探查任务。我着实为他感到欢喜,却又忧心他的安全,拿了自来水笔和信纸,在桌前低头写着回信。
写罢装进信封,没来由地咳嗽数声,然后拿了米胶粘好,准备放着下午寄去。正在这时听到了林熙明开门的声音,我便起了心想带上信与他一同出门散散心顺便把信寄了。
“熙明,你别换鞋了,与我一起去散步,顺道把何毕的回信寄出去罢。”
“何毕又写信来了”他问道,接过我递给他的信纸,看起来。
“他与飞行员一职倒是有缘。”林熙明看完说道,我点点头。
寄完信,我们走在昆明城的大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穿着打扮各式各异。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难民低声安着哭闹不已的孩子,那孩子衣不蔽体,破烂得线头都稀掉的布片遮不住孩子肋骨根根分明的 xiong 膛。坐在人力车夫轿子上的贵妇人端庄矜持,苏绣旗袍奢而不华,踩着的是上海曾经最是流行的高跟鞋,眉目之间含着一股情愁,唯独没有忧伤与悲悯。
纵使是在这物价飞升的大后方昆明,上层建筑仍旧能够把他们享受的日子过得与之前相似,纸醉金迷与声色犬马似乎从未远离。
再就是与我和林熙明一般的南渡至此的教授与学生了,这些个人也最是好认,生气蓬勃的总归是那些年轻的学子,书卷气浓郁的往往是教授们。
我与林熙明缓步走在这路上,也不怎么聊天搭话,就只是双手握着。我估 o 着林熙明该是在思考第二部科普书的框架,这些日子我写了不少小故事,有指定题材的、也有在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意套题材的,林熙明细心地归了类,而后拉了第一本的概要。他一向是喜欢在走路的时候思考这类事的,所以我猜测他可能是在思考这些。
而我则在看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们,猜测想象着每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背后的故事。街道上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年轻的学生们嬉笑着,孩童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阳光如同不要钱一般倾 xie 而下,有一种吵闹的真实感。
我看见了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在街角一晃而过,心兀地一惊,不自知地攥紧了林熙明的手。
“怎么了”林熙明几乎是立马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问道。
我皱了下眉,略有些犹豫地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