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因为这份爱断不干净,他才不想招惹,贺驷又那个样子,他不能爱了一个,害了一个。
不过他担心的会场上遇见杜云峰,这个担心错了,因为就没等到开会。
去北平前,他先回了一趟天津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好几个月没见到了,他得回去看看。
彼时,天津市长的职位是张廷谔代理的,但是张市长本人是盐务一行发家的,上任之后也一路开生意的绿灯,就被人告到了南京,一时舆论哗然,他不得不引咎辞职,新来了一位程市长。
程市长新官上任没有多久,正是熟悉各个行业的时候,他有个美貌而爱交际的女儿,样貌比当初津门的赵四小姐还要靓丽时髦,还有留洋的才学,在交际场上很能为父亲助一臂之力。
那天程家千金在利顺德举办了别出心裁的舞会,说是西洋学来的新玩意假面舞会。
跳舞大厅里是新装修的弹簧地板,格外受摩登男女的喜爱。当然了,程家邀请的可不是以摩登为标准,那都是各个行业的才俊,各霸一方的“老头子”们不爱跳舞,可是老头子的女儿、干女儿们可是好场面的。
进门的宾客都领了各式面具,周澜是被侯代英拖来的,侯代英本来是要和陆白尘一起来,可是陆白尘是钱串子转世,当天下午正好有个英国大客户要见,就死活都不肯去跳舞了。
侯代英闲不住,恰好周澜回津,他就生拉硬扯的把人拽上了汽车,推进了舞厅。
周澜穿得随意,只是一条西裤陪一件卡其色的衬衫,身上除了一对钻石袖口闪闪发亮外,再无一件璀璨的物件,不过侯代英却开他的玩笑“周兄,你说你是个当兵的,别人都不会信的,你看看你,活脱脱一个大学青年的摸样,哪有点摸枪的架势”
周澜笑笑“我就陪你来转转,又不是给你当保镖,你要什么架势”说完随意领了一个面具,罩在脸上。
他俩一前一后往里走,侯代英倒是流气十足,像个跟着自家少爷外出的跟班。而他的面具也应景,是个憨态可掬的棕熊。
虽然是下午,可是落地窗帘遮挡得十分严实,营造出夜晚的气氛,周澜的面具是红色的,眼角上翘的火狐狸,只能遮住半张脸,从翘翘的鼻尖以上盖住,露出斯文秀气的下巴。
舞池里年轻人多,年龄大点的不戴面具的都是不打算跳舞的,各自在卡座里交谈喝酒。周澜和老一辈的不怎么打交道,和候代臣一样,都是“老头子”眼里不守规矩的家伙。
他正想着不去自讨没趣,一个面带金色羽毛面具的女郎,和一个蓝色镂空蕾丝面具的女孩子就过来了,眼神一对望,周澜便懂了,主动过去请了女士跳舞。
女孩子的裙摆很大,转来转去,整场起舞。周澜也不知道这羽毛面具是凤凰还是火鸡,不过他还是奉承说十分美丽。
假面舞会的好处很明显,一时之间谁也认不出谁,周澜和女孩子调笑着,女孩以他为圆点裙摆飞扬。
舞池里人渐渐少了,只有几对跳得特别好的在飞舞。有个带魔鬼假面的大个子男士抱着一只“蓝绿雉鸟”跳舞。
他们旋转擦肩而过,差点碰上,周澜就回头微微点头致歉,然后带着舞伴转得远一点。
魔鬼假面明显楞了一下,还踩了女伴一脚,还好女伴大度,很贴心地原谅了他。
几支舞下来,舞池周边,大家都在鼓掌,周澜都出汗了,欠身吻了舞伴程小姐的手,说是能结识程小姐三生有幸。
程小姐探出了他是军界的底,便拉着他引荐给家父,三人很随意,在舞厅旁的小客厅里见了面。
这小客厅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在交谈,都“程老”“程老”的起身称呼。
“这位就是周先生啊,我听侯厅长说起过你,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啊。”程市长第一次见周澜,十分客套,毕竟乱世,再高的职位都比不过拿枪的有实权。
“哪里哪里,”周澜是晚辈,双手与对方交握,“程老您过奖了,我常年在外,还没机会拜见您老,今天来没想到就见到您老人家了,津门子弟,还望您多照拂提点。”
其他人也哈哈哈的凑热闹,仿佛熟悉了很多年,程家千金已经除掉面具,这会正挽着周澜的手臂,很是亲热。
就在这时, “魔鬼面具”和“蓝绿雉鸟”也推门进了小客厅,“雉鸟”嗓门可不小,完全不小鸟依人,只听她大声撒娇“伯父,瑟琳娜是今天舞会的主角,您怎么不让她出去跳舞啊”
瑟琳娜者,即程家千金,此刻垫着脚尖兴奋的着手“快来安琪儿,我结识了新朋友。”
周澜已经摘掉了面具,这时就转过头来看那两位来者。
雉鸟拉着大个子蹦跳着过来,叽叽喳喳的说刚才跳得如何好。
周澜礼貌地微笑,注视着她,但余光里,却觉得那个大个子 “魔鬼面具”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于是他在说话间隙插了一句,“是啊,我们跳得太开心了。”他开朗的笑着,转头对大个子说“我和这位先生还差点撞上,险啊。”
大家都扭脸看着大个子。
魔鬼面具缓缓揭开,露出一张英俊的,目不转睛的脸。
周澜愣住了。
程市长主动介绍起来“年轻人,还不认识吧,我给你们介绍介绍,来来,这位是杜旅长,哎呀,这位周先生也是军界人士,还是应该称呼周团长比较好啊,哈哈”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杜云峰。”杜云峰下意识的伸出手,脑中轰鸣,心里扑通扑通的跳。
周澜神情平静的看着他,也抬起手与他握在一起,意味深长地说“好久不见。”
随后,周澜面色如常的与程老继续攀谈了,甚至跟女伴耳边调笑,惹得对方总用带着白色蕾丝长臂手套的玉臂打他。
宋书栋找到杜云峰的时候,他独自坐在沙发里发呆,周围没有其他人。
他们受邀参加舞会,宋书栋不会跳舞便在卡座里喝酒,谁知杜云峰一会便和舞伴不见了。
当天晚上,他们赶往北平,会议在第二天上午举行,十分重要,不能迟到。
车子在黑夜里行使,半路上杜云峰突然喊停车。
从宋书栋找到他,他就一言不发,这会儿突然喊停车,宋书栋坐在副驾驶,回头问他怎么了。
杜云峰下来,拉开驾驶室,命令司机下车,又下令前后两台警备车的人不许跟随,他亲自开着车子载着宋书栋一直开到一处僻静无人之处。
他拉着宋书栋下车,然后打开后车门把人塞了进去,关上车门,他二话不说就解对方腰带。
他到华北之后,和宋书栋之间就弥漫这一股子小心翼翼,各不说破的气氛。
他粗野而激动,先是后背按着干,后来是把对方两腿架在肩膀上干。
宋书栋知道他爱听什么,一边喘,一边喊他“云峰、小云峰”,杜云峰一手按着他的腰不让他被顶走,一手覆盖在宋书栋的脸上,鼻子以上,只留下半张脸。
他妈的,果然一样。
他今天跳舞的时候,一回头,看见那人和他点致歉头,他还奇怪了一下,这下巴这身材,乍一看还以为是宋书栋。
后来他进了小客厅,那人突然回头。
杜云峰心的就好像光滑的鹅卵石,突然浮出了混沌的水面,一切都干净清晰起来。
他梦里的,日思夜想的,每每让他亢奋到不能自持的,是这张脸。
而这张脸的主人,是周澜。
杜云峰摊在宋书栋怀里,当他意识到这一切,就跟遭到棒击一样,下面失去了力度。
两人好了这么多次,宋书栋还等着他直上云宵,却发现他不动了,伸手下去一摸,对方早已经偃旗息鼓了。
“怎么了”安慰的拍拍他的后背,“车里不舒服是不是”
杜云峰闷在他怀里,这是双臂紧紧的搂住他,“书栋,”
他闷声闷气的开了口,“你是我的恩人,在我心里你还是我的亲人。”
宋书栋笑了,他双腿依然大分的搭在杜云峰的身上,不过他不尴尬,都快老夫老妻了,一下下摸着杜云峰的后背,他说“还是你的情人。”
听了这句话,杜云峰抬起头,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其实你一直都在骗我的,是吧”
宋书栋姿势奇怪,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只听杜云峰继续说“其实你知道,周澜才是我的情人,是吧”
“云峰”宋书栋有点急了。
“嘘”杜云峰一根手指捂上了他的嘴,一边打量着他的脸,一边说“我见到周澜了,他并不是你说的那样贼头鼠目,我很意外。我的头疼了一下午,想起很多事,虽然模糊,我却想起了他小时候的样子。”
他依稀看见,夕阳里,周澜一身白西装走过来,少年的身量,笑着和他说你好,然后伸出手。
他还想起了很多破碎的片段,周澜骑马,周澜拿着枪,周澜哭着吻他,还有周澜在他身下的样子。
这些破碎的片段和梦境终于匹配了。
“云峰”宋书栋意识到大事不好,几乎要哭,“我没骗你,日本人追杀你,那些告示你都看见了,你落下悬崖也是被人逼下去的,还有胸口的枪伤,你自己摸摸,你都忘了吗”
杜云峰抓住宋书栋的手,狠狠的一闭眼睛,再睁开时眼里有了红血丝,他说“我我和你好了这么久,别让我不敢相信你成吗”
宋书栋说的没错,杜云峰一时之间还不能完全想明白为什么周澜追杀他,不过胸腔里跳动的那个心十分肯定,他很爱周澜,或者说曾经很爱很爱,如果他要拿自己命去,自己恐怕会双手奉上。
怎么就形同陌路了呢
宋书栋一把扑上去,搂住了对方脖子“我不好,可是我们现在真的在一起啊。”
杜云峰任他搂着,最后叹了口气。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对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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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行 作者金箍棒不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