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吴哥,你先跟我哥说了是不是”大胖子嘿嘿笑起来,忻柏扑过去吊在他脖子上,嚷着“昊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来来来,我帮你烤肉”两个人拉拉扯扯往炭炉子走过去。
忻楠的视线落到呆呆的小年身上,从他白皙的小脸到细瘦的肩膀到乖巧坐着的模样儿,尤其是那双瞪得大大的黑眼睛,不禁有些失笑。
“他去打他的球,你可不行,老老实实地念书画画儿,别想三想四”
小年困惑地望着他。
“忻柏知道他自己在干什么,和想干什么,你小傻瓜蛋“宠溺地拍拍小年的后脑脑勺,忻楠没有继续说下去。
忻柏连考试都没参加,放暑假之前就走了,小年别提多羡慕他,他自己好不容易熬到考试结束,感觉几乎虚脱,累得眼前黑蒙蒙的可是如果自己这样辛苦的成果是忻楠的眉头不再皱得那么厉害,那他心里就安定了。
不过他没有按计划住进忻家。
事情发生戏剧 xing 的转折,陈碧瑶的未婚夫王哲民邀请姨甥俩人吃饭,然后非常快活地宣布新房子装修给外甥留了一间,这边并且离小年的学校也近,很方便。因为家人都不在本市,所以他很乐意跟陈家的亲戚共处。
从陈碧瑶惊愕的表情上看,她对这件事也很意外。不过,因为在很少的几次亲戚会面中她一直都是表现出对小年很温和的样子,所以这一次也只得把这种态度维持下去连反对的意见都说不出口,只好不太情愿地接受了。
小年真的没想到。他倒是见过几次王哲民,那人是银行的一个中层主管,三十四五岁,人看起来白净斯文,对小年一直很和气。虽然是个鳏夫,但其他条件都不错,脾气 xing 格也是公认的好,难怪陈碧瑶特别满意。
小年去对忻楠说了以后,忻楠想了想,觉得也好,毕竟有机会跟唯一的家人缓和关系是件好事,也许姨甥之间多了个姨夫做缓冲,反而会更融洽。
事情这样定下来了。
七月,陈碧瑶结婚,夫妻俩外出度蜜月。
小年老老实实在季雅泽的画室学画,除了素描之外,又开始画水粉。
忻柏一去不回头,连个电话都懒得打。
安宁也没有回来过暑假。
这个夏天真是清净。
到了八月,忻楠终于捺不住,决定到北京去看安宁。
那一年的北京热浪袭人,很久很久以后忻楠偶尔想起来,仍能依稀体会到那种后颈几乎被烤焦,汗水成溪成河顺着下巴淌下来, xiong 口燠热烦躁的感觉。
十天之后他返回d市,刚出站口就遇到小年。
那孩子隔老远就开始叫忻楠的名宇,总是默然安静的眼睛里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波动。他奋力从人群中挤过来,接过忻楠手里的旅行袋,面庞上变换着期待、迟疑或是不安的表情,言又止地打量着忻楠在阳光下显得黧黑而疲惫的脸。
忻楠没有像往常那样细心地注意到,他觉得身心俱疲,只是顺口问“你怎么在这儿”嘴里的火泡辣辣的疼着,他喉咙沙哑。
小年犹豫一下,回答“我在旁边肯德基打工,正好路过,看到你出来。”
忻楠眉头锁着,胡乱点一下头。
一路上小年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悄悄地注视着他。
回到家,忻楠直接到水房去了。
小年往小锅子里放一点绿豆和干百合,加了水放到炉子上去。
忻楠光着上身,头发还水淋淋的,搭着毛巾上来,把拖鞋甩在门口,赤着脚走进来。湿漉漉的脚丫子在干净的木地板上留下一串脚印,他重重倒在忻柏的床上,过了好一会儿,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小年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默默地看着他。
忻楠感觉到身子底下竹席的细滑和清香,随口道“你把席子铺上啦”
他听到小年细细的声音“嗯”了一声。
这孩子,比忻柏细心多了,他模模糊糊地想着,缺乏焦距地盯着床顶,有生以来第一次,忻楠感觉到累,与倦怠沮丧的心情,他漫不经心地问“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儿”
“没什么事。”
“”
“忻楠哥,你累了你睡一会儿吧。”
忻楠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答,他的头脑有些昏昏沉沉地,乱七八糟的念头此起彼伏,像一个被发了疯一样摇晃着的万花筒,拼出各式各样的图案安宁的脸出现次数最多,安静的、微笑的、愠怒的、冰冷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睡着没有,他很累很乏,拼命想把那些有的没的挤出大脑。
“我需要休息无论发生什么,我应该休息,并且冷静下来”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有个细小的声音传过来,门口悉蔌作响,然后是筷子和锅盖小心翼翼接触的轻响那是锅子里的水滚了。忻楠闭着眼睛分辨着,小年像只小耗子一样极其谨慎地在屋子里活动着,怕吵醒他。
忻楠无声地笑一下,这时候,他感觉有一股凉爽的风从又高又瘦的老式窗框里钻进来,与开了一条缝的门形成一股清新的对流,海面上吹来的风刮过树梢时,染上了一丝木香味,忻楠迷迷糊糊闻着那气味,觉得这回自己好像确实是睡着了。
忽然醒来的时候,夕阳已经斜斜地落在地板上,画出一块一块斑驳的图案。他慢慢坐起身,两条腿垂到地板上。屋子里很荫凉,前几天的炙阳酷暑,现在想想似乎只是一个遥远的恶梦。
门轻轻推开,小年抱着玻璃凉水瓶进来,看到忻楠坐在床边,眼睛一亮,“忻楠哥,你醒了过来喝点绿豆水吧已经凉好了。”
忻楠站起来走过去,一边用力捏着眉心。
小年敏感地望着他“头疼吗”
“不是。”忻楠忽然苦笑一下“做了太多梦,头发昏呢”他端起已经凉在桌上的绿豆百合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干渴的喉咙顿时舒服了许多。
“你也喝呀。”忻楠看了小年一眼。
小年端起自己面前的碗,埋下头去。
忻楠低头,忽然又抬起来,仔细看着小年“你脸怎么了”
小年下意识地 o 了 o 自己的脸,他颧骨一侧有一片淡淡的青紫的瘀血痕迹,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哦这个不小心撞的”小年低声说,垂下眼皮。
“都这么大大了,还不小心。”忻楠轻笑一下,没再说什么,放下碗,他的目光落在窗外,似乎在想什么,面色渐渐沉下去,有点失神。
“忻楠哥”小年嗫嚅着开口。
“嗯”忻楠仿佛被他惊醒,皱着眉转头看他。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心事”小年大胆地抬头望到忻楠的眼晴里去,“嗯你可以跟我说”
夕阳已经照不到他们,两个人的脸都沉浸在幽暗的光线里,忻楠怔怔地看小年,忽然笑了,“什么你想到哪儿去了”
他心里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几个小时的表现,给小年带来什么样的感觉,尽量把口气放得温和并且轻松,“没什么事儿,就是给热的,北京这个星期就没低过三十七度去,真是受不了回来待两天就缓过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