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儿听不见,他努力地把头回过去,感觉忻楠的嘴就在自己颊边,呼吸的气息喷在自己皮肤上,热热痒痒的,然後忻楠笑起来,两只手盖在他捂著耳朵的手上,用力把他的头掰了回去,指了指天空。黑暗的夜空已经完全被此起彼伏的焰火照亮了,天空因焰火的盛放而变幻著赤橙黄绿不同的颜色,灿烂夺目。
干冷的空气里顷刻已充满火药的味道,过年的味道,忻楠的味道,小年放松地靠进後面那个坚实的怀抱里,觉得暖和,又安全,仰起头,後脑勺正好可以枕在一条手臂上,舒舒服服地看著天空
守岁守岁,就是不许睡觉,小年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坐的东倒西歪,倚在忻楠身上,牌也连连出错。
忻柏在看电视,看得哈哈大笑。
忻楠有时候都觉得奇怪,自己这个弟弟,好像从来就没有不开心的时候,永远精力充沛,心情愉快,跟小年匀匀就好了。
“喂,醒醒不许睡大老虎跑来抓你了”他摇摇小年的身体,威胁他,小年艰难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气息奄奄,“忻楠哥我不行了”说完直接倒在沙发上。忻楠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叹气,把扑克牌丢开,拉过一条毯子盖住他,走过去问忻柏,“看什麽呢有这麽好笑吗”
忻柏大笑著抬起头来,“你快看,狸子飞天”
真是不知所云
自来好梦最易醒,小年醒来还犹如身在梦中,嘴角还带著笑,懵懵懂懂望著四周。窗外天色已泛青,是清晨了。自己睡在沙发上,床上传来忻柏细微的呼吸声,除此之外,静悄悄的,昨夜的繁华喧闹也如一场梦,不过空气还是馨香而温暖。
他抻个懒腰,心满意足地坐起来,把脸颊在软软的毯子上蹭一下,然後抱著毯子发了一会儿呆,才慢慢转头找忻楠。
没有人。
上铺空著。
小年怔了一下,站起来,四下瞧瞧。
这麽早,他去了哪里
他走到门边,打开门向外探头,过道里没有,拉开壁橱,也没有,小年呆立著,有些心慌,无意识间他走到窗边,向院子里扫了一眼,视线突然停在一点上。
院门口的石柱边,早已衰败的蔷薇枝下,站著两个人,一个分明是忻楠,还有一个小年紧紧趴在窗上,努力地分辨著雪白的长大衣那件值忻家两兄弟半年夥食费的昂贵的大衣披散在肩上的黑色的长卷发半边雪白的面庞女孩子拥在一起的人儿
那两个人紧紧拥在一起,脸对脸,在接吻
第8章
“那是安宁,我哥的女朋友,”忻柏不知什麽时候也醒了,从後面凑过来,趴在窗台上向外看。
小年张著嘴,想说什麽,却只是无声地点点头。
那两个人已经分开了,但还是挨得很近,正喁喁私语。
那女孩儿,安宁,说话的时候稍稍侧过一点头来,雪白皮肤,眉目如画,站在青灰色的晨霭里,白色软靴下是一地的鲜红──鞭炮的碎屑──她象站在厚厚红毯上的公主。形体语言最能说明问题,单是那麽静静站著,那笔直的肩背与微挑的下巴,已经透露出一种气质,优雅、从容、高贵而克制,还美丽,──令人畏惧而自惭形秽。
可是穿著发白牛仔裤和蓝灰色旧毛衣的忻楠站在高贵公主的身边,毫不逊色,他自己会发光,不需要任何额外装饰。小年歪著脑袋去看忻楠,他的视线凝结在她脸上,温柔地笑著。
“挺漂亮的吧”忻柏说,“我哥从高一就开始追她,追了两年才追上,上大学也没分开不过她在北京上大学,中央音乐学院,她是弹钢琴的她们家都是搞音乐的,音乐世家高贵得要命。”小年有些意外地看忻柏一眼,对方一脸的无所谓,耸耸肩,看著院子里的两个人,又加一句,“齐大非偶。”
小年想了半天,回答他,“我语文不太好,你说的是什麽意思你不喜欢你哥的女朋友”
忻柏皱著眉沈默了一会儿,才说,“他们谈恋爱三年多,她来我们家的次数不超过五次,每次停留时间不超过三十分锺。──有一次我请她坐,她偷偷伸一根指头去抹凳子一下。”小年无言以对,半晌才呐呐说,“嗯,你家务其实干的挺干净的。”
“废话”忻柏白他一眼。
“你跟你哥说过”
“没,我看我哥跟她一起时还挺开心的。”
沾满油烟,没有顶灯的漆黑狭窄过道里,站著一位公主,确实不太搭调,所以,忻柏原谅了她的无礼,他摇摇头,叹口气,可是怕只怕,那位公主反而觉得她肯屈尊光临这有年头破旧不堪的老屋是给忻楠面子,哥有些时候眼睛是瞎的。
他张口叫,“安宁”
下面的两个人抬起头来,忻楠笑骂,“臭小子,叫宁宁姐”
忻柏嘿嘿笑。
小年看到忻楠低头跟女朋友说些什麽,她摇了摇头,浅笑一下,忻楠於是丢下她返身进来,一会儿听到他咚咚咚上楼的脚步声。忻柏仍旧趴在窗上,同安宁说话,“你要跟我哥出去吗”
安宁抬头看他一眼,点点头。
“去拜年吗”
安宁仍旧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真真沈默是金。
奇是奇在,忻柏居然锲而不舍又追问下去,“那你们要去哪儿”
安宁终於开了口,“大会堂有一场音乐会。”
忻柏“哦”一声,扭过头来,朝小年挤挤眼。
这个时候,忻楠已经进来,拎起外套,说要出去。想来他刚才是要安宁同他一起进来,她拒绝了。
忻柏仍然笑嘻嘻,并没有表示出情绪,小年却呆著一张脸,一声不吭,可是此刻的忻楠也没时间注意他。
第一时间,小年不喜欢安宁,觉得她美则美矣,冷若冰霜,连声音都缺乏热情。她简直同忻楠哥完全不配忻楠那样的人,应该配温柔可亲、开朗活泼的绝世大美女可是不喜欢归不喜欢,他也只得回过头来,坐在沙发上,伥然若失,并不明白心里一丝失落究竟是为了什麽。
那个年是小年有过的最开心的一个,不过那个寒假却很寂寞。过完年忻柏又开始忙训练,忻楠也天天不见人影儿,小年自己在家里,做做功课,乱写乱画,常常朝著窗外发呆。忻楠带小年去过一次教堂,他们不是教徒,去那里,只是因为安宁偶而会在唱诗的时候负责弹钢琴。
小年後来想,不虔诚也就罢了,在教堂里想三想四,恐怕会是一种亵渎,还是不要去了吧,──所以仍旧只能寂寞地在家里看著窗外的枯树发呆,覆了雪的树枝自窗格看出去,像一副炭笔素描。
寒假就这麽懵懵懂懂过去了,开学的时候,小年享受忻柏的同等待遇,得到了一件开学礼物,一条滑板裤。由发型和裤子做为开端,忻楠推著小年的後脑勺,催他进入了自己的青春期,开始灿烂起来了,证据是班里的女生跑过小年桌子的时候,也会嘻嘻笑著多瞄他几眼。
春季联赛,h大附中如愿以偿拿了冠军,比赛结束後忻柏不但没轻松下来,训练反而加了码,几个月下来,他变得更黑、更壮,突然长高了三公分,完全象个大男生了,只除了正好开始变声的嗓音,粗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