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婧眉头紧锁,不赞同地朝陈昂摇了摇头。
陈正德屈起两指重重地敲了敲桌面,简直跟训下属没两样,说道“怎么回事”
陈昂连外套也没来得及脱下,站在全家人面前,平淡地说道“就这么回事,不想干了。”
“什么叫不想干了”陈正德的音量可以称得上是咆哮了,“胡闹”
贺婉被吓到似的连忙站起来,去拉陈昂,小声劝道“你说什么呢,乱来,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依然,你也劝两句呀,哎呀,这是怎么回事。”
陆依然压根不想掺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陈昂直接打断她“不用她劝,我们没在一块儿过。”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把在场所有人都炸着了,连在暴怒边缘的陈正德也被炸得反应不过来“什么是你陆叔叔直接把辞呈给我的,不是依然说的,你别在这里借题发挥”
陈昂提高音量“我们是装的,我喜欢男的。”
如果说刚才那一句是平地一声雷,现在这句可谓是核爆炸了。陈家的客厅里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精彩极了。陈家夫妇一脸难以置信,仿佛陈昂说的是外星语言,陈婧像被针扎到似的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陆依然脸上的表情至为复杂,不赞同、同情、疑惑,还有一点极微小的羡慕。
贺婉拉了拉陆依然,仿佛想要听到她站出来否认。
“这、这怎么可能,小昂,你、你从来没有,我都不知道”
陈昂“妈,对不起。但你有太多东西不知道了,你不知道我从小就不喜欢航模,即使你买了一柜子我也不喜欢,你也不知道姐根本和周成安没有感情,你也不知道我根本不喜欢现在的工作,或许你都知道,你只是不在意。”
贺婉像被无形的箭 she 中,颤抖了一下身子,退后两步,跌坐在沙发上。陈婧猛地拽了陈昂一把,厉声道“别说了”
一直沉默的陈正德突然抄起手边的玻璃烟灰缸,朝陈昂摔过去,陈婧尖叫着要拉开陈昂,距离太近了没躲过,陈昂被砸中额角,一阵眩晕,往后退了两步,手在身后撑住立柜,额头上一阵麻木,伸手去 o ,满手都是血。
玻璃烟灰缸在地上碎了。
陈婧大吼道“你疯了吗你要砸死他走,小昂,姐姐带你上医院去”
耳边一片嘈杂,痛觉来得晚了一步,但来势汹汹,陈昂觉得额角都要裂开了,痛得根本没法思考,只能踉踉跄跄地被陈婧扶着出门去,坐进车后座,陈婧拿自己的围巾,死死地摁在伤口上。
陆依然也跟着出来了,坐在驾驶座上开车。
到医院了,陆依然停好车,说道“我就不去了,先走了。”
陈昂半边脸上都是干掉的血痂,看上去触目惊心,但血好歹止住了些,他说道“抱歉。”
陆依然“没什么,你你”
陈昂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希望你能找到所爱。”
“承你贵言。”
陆依然笑了,比她以往的任何一个笑容都要更真实。
陈昂额头上缝了四针,额角上像爬了条难看的蜈蚣,陈婧陪在他旁边,一直数落他,絮絮叨叨的,手上还拿着那条沾满血的围巾,脚上还穿着室内拖鞋。
“我没事,”陈昂说道,“我现在觉得还行,如释重负。”
的确是,这段时间,他总会想,徐蘅在那么小的时候,离乡别井,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到底难不难,有多难。他独自一个人做出去日本的决定,又需要怎样的勇气。现在陈昂也知道了,这很难,但也不难。
他像溯游在深暗的水里的潜水者,终于浮出水面,自由呼吸了第一口新鲜的空气。
陈婧知道他卖了车,正准备卖房,接下来的打算也略知一二,只叹口气说道“你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跟姐姐说。”
陈昂说“好的,但我还是有点不好受,你要去看看妈。”
“好。”陈婧踮起脚,抱了抱已经比自己高出一头多的陈昂。
待到了无人处,陈昂想了又想,手机对准自己额角难看的伤口,拍了张,矫情地发了朋友圈,配了字破相了。
果不其然,还没两分钟,徐蘅就发了微信来。
“怎么了”
陈昂靠在路边的灯柱上,回道“没什么,不小心磕破头了。”
徐蘅几乎是秒回“痛不痛”
陈昂先是发了个“不痛”,想了想又撤回,再发“挺痛的,亲一口就不痛了。”
陈昂边发边笑,之前和徐蘅之间的所有隔阂与隐忧好像突然间都不见了,因为他已经找清楚方向了,接下来只需要笃定地往前走,就可以了。
第42章 光头
“挺痛的,亲一口就不痛了。”
徐蘅看着屏幕上的这一句话,一瞬间,心头的几种不同的情感在打架,最后一种莫名其妙的恼怒把担心和不好意思都挤走了。
陈昂这样轻松的调侃,仿佛一下子把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拉回到认识之初,中间的伤心难过还有情有独钟都被抛走了,只剩下没心没肺。徐蘅把脑海中陈昂那包扎着纱布的伤口清出去,果断地把手机锁屏了,揣进兜里,坐在窗边发呆。
没一会儿,手机震动了起来,徐蘅掏出来,发现是陈昂的微信语音邀请。
徐蘅突然手足无措,把“嗡嗡”震动的手机放在旁边,如临大敌地盯着,就是不接。谁知道陈昂一点也没死心,震过一轮又震一轮。最后,徐蘅还是拿起手机接听了。
手机听筒靠在耳边,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隔了好久,电话那头传来了陈昂的声音。
“喂”
好神奇,徐蘅刚才的所有情绪又被这发出来的一个字给清扫干净了,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这是他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听到陈昂的声音,好像隔得比实际上还要久很多很多。
徐蘅小声应道“嗯。”
陈昂“骗你的,其实不是很疼,你不要担心。”
徐蘅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情绪最反复的人了,这会儿又有点生起气来,嘴硬道“没有担心。”
陈昂轻轻笑了一声,沙沙的,像隔着电话要钻进人耳朵里。
“嗯。”
徐蘅“你嗯什么。”
陈昂“想听你多说两句话。”
徐蘅脸上一阵热,却不再说了,陈昂突然接话道“我辞职了。”
这个消息太突然,徐蘅一时间还意识不到“辞职了”意味着什么,只能下意识地回问道“为什么”
陈昂一边拿着电话一边往住处徐蘅之前的房子走去,虽然额头上的伤口还时不时有点刺痛,但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好得不可思议,仿佛上了楼打开门就能看到徐蘅在家里等他,和他们之前的许多个日夜一般无二。
“没有为什么,想辞职就辞,想你就打电话了。”
“我”徐蘅被噎住了,半天才说道,“我写给你的,你都看了吗”
陈昂“看了,但时间过得太慢了,我才翻到第三个月。”
“辞职了,那接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