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忽然死一样的寂静,谢景离跌坐回去,心下被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着。他本意并非如此,可不知为什么,每次遇到这个人,就全乱套了。
沉默了许久,沈棠忽然问道,“你觉得是谁想要我的命”
谢景离摇摇头,“最后和我交手那人用的是最低等的仙术,看不出是师从哪家仙门。难不成,是祁承轩后悔了”
“不应该是落霞城。”沈棠道,“至少不是祁承轩。”
谢景离下意识想反驳,他抬眼,目光落在沈棠的侧脸上,一时间,到了嘴边的话却说不出来了。那张明显苍白消瘦许多的脸上,带着与往日全然不同的神色。平日慵懒的眉目如今显得有些低沉,只望着窗外微微出神。
“别这么看我,我认真的。”沈棠发觉谢景离盯着他,连忙解释,“我了解那小子,他想干什么的时候从来不拐弯抹角。他想让我走,又怕便宜了别人,所以废了我的修为,把我逐出落霞城。他要是想杀我,当初直接杀了我不就好说起来真丢人,我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他动了手脚的。传出去怕是要让人笑话。”
沈棠的话说得云淡风轻,谢景离心里却忽地一抽。再看沈棠,早已经恢复了以往漫不经心的神情,仿佛方才片刻的低沉,只是谢景离的错觉。
马车内一时无言,沈棠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伸出手在窗外树林中摘下一片树叶,用指尖将那片树叶含在唇边,竟是吹出了一首清雅的调子。曲声悠扬,回荡在林中。
“住客栈不好吧,我怎么记得,我这算是在逃命会不会太松懈了点。”谢景离让小厮将马车停在客栈前,并亲自将沈棠扛进客房后,沈棠终于找到机会如是说道。
“马车太颠簸,休息不好。你睡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沈棠哑然,“就一间房,怎么睡难不成你睡地上”
“嗯。”谢景离点点头,看见沈棠诧异的眼神,又补充道,“你别误会啊,我是看在你今天身体不适,让你罢了。就这一次,你别想得寸进尺”
沈棠没管他,毫不客气往床上一躺,又朝里挪了挪,“床这么宽,一起吧。被人知道我让仙门第一美人睡地板,我会被你那群红颜知己撕碎的。”
“我哪有什么红颜知己还有,你就不能别提那劳什子的美人了吗”谢景离脸颊一热,怒道。
这仙门第一美人的称号还不是因为他年少时长得太像姑娘,被人调笑是个绣花枕头时才取的。自从他继任万剑宗宗主,被尊为剑圣之后,便再没人敢叫他这个外号。唯独这沈棠,次次都要拿这个来取笑他
“好好好,我以后不叫就是了。”沈棠已经在内侧躺下,声音也渐渐弱了下来。他今日消耗过大,一直集中精神倒还不觉得,如今往床上一躺,精神放松下来,竟是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沈棠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说,“夜里就劳烦宗主大人多费心,我得好好睡一觉”
谢景离也躺下来,偏头一看,沈棠呼吸绵长,已经睡着了。
熟睡的沈棠褪去了以往的散漫慵懒,精致的眉眼显得格外安静。细密而微微颤动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下有些泛白的薄唇,形状姣好的脖颈一半隐藏在衣领下,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 xiong 膛
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沈棠,卸下了所有防备,安静的睡在他面前。谢景离盯着他看了半晌,竟一时难以移开目光。
过了许久,他忽然浅浅叹息一声,“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对你,哪里是同情啊”
、邪祟
翌日,沈棠醒来的时候,只觉浑身神清气爽,精神恢复了不少。少了修为护体的他比起寻常人更易疲惫,这样好好的睡上一觉于他来讲是最好的修整。
偏头看去,入眼便是谢景离精致的睡颜。
此人会被戏称为仙门第一美人,绝非浪得虚名。谢景离此刻侧身躺在他身旁,一只手臂枕在脑后,额间碎发垂下来几缕,落到那好似精细雕琢过的脸上,糅和着初晨的微光,俊秀非常。
沈棠大方地欣赏片刻,悄然起身。美色可不是让他留下来的理由,趁着这家伙还没醒,他得赶紧溜。
沈棠轻手轻脚地准备下床,谁知还没等他跨过谢景离,却被人用力拽了一把。沈棠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拉得失了平衡,一下摔到谢景离身上。
抬头看去,身下那人睁开一双狭长的眼眸,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你去哪里”谢景离问。
“你管我。谢景离你这一大早耍什么流氓,快把我放开。”沈棠挣扎片刻无果,见谢景离恍若未闻,继续胡乱说着,“难不成你真想动用武力把我绑回万剑宗你要是敢这样,就别怪我把万剑宗宗主欺负一个废人的事迹写成话本,送给那茶楼里的说书人,让他每天三遍轮番宣扬”
“你闭嘴”谢景离忍无可忍,反手推开沈棠。他起身,微微平息了怒气,稍作思量,“好啊,你不就是想走吗我不拦你了,你走吧。”
沈棠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二人歇脚的地方是个四通八达的小镇。
此地处交通要道枢纽之上,正是南北通行必经之地。往来的江湖旅人、修真道友不在少数,也让这原本应该静谧清雅的小镇变得热闹非凡。正好赶上早市,沈棠穿行于热闹的街景巷陌之中,倒也是乐在其中。只是
“说好的不跟着我了呢”沈棠终于忍不住转头问道。
在他身后不足五尺距离,一身华贵白衫的谢景离站在街景之中,格外显眼。听了他的问话,谢景离有些心虚地躲开目光,假意偏过头去,似乎对身旁摊位上的小玩意起了兴趣。
沈棠眼角一抽,还不等他继续说什么,谢景离面前的商贩已经趁机做起了生意,“这位相公,这些孩童衣帽鞋子都是小妇人亲手做的,从出生到十岁,应有尽有。敢问相公家是公子还是小姐,如今多大了呀”
谢景离一怔,果真看见自己面前的摊位上摆满了花花绿绿的孩童衣物,而他的手还下意识放在了一顶花斑虎皮帽上。
谢景离顿了片刻,僵硬回答,“不必了。”
还未等那小贩有所反应,身旁的沈棠已经笑出了声,“哈哈哈,我怎么不知道谢宗主竟然已经有私生子了,还特意跑到这市集上来给小公子挑选衣物,真是个好父亲啊哈哈哈”
“你”谢景离气得面色通红,一把将他拽离了那摊位。
二人远离了集市,谢景离回头,沈棠仍笑得肩头耸动。“你到底有完没完”
“有完,当然有完。”沈棠止了笑意,道,“所以就让你别再跟着我了。赶紧去找到你那命定之人,生儿育女,可不比在我这儿浪费时间的好说不定来年,你真能去那大娘处,买几件衣帽呢。”
“你”谢景离一时语塞,又不愿再与他耍嘴皮子,只能拂袖冷哼一声,“尽会胡说八道。”
这人的嘴向来是不留情面,要说他沈棠为何号称修真界第一祸害,被各门各派记恨至今,这张能气死人不偿命的嘴绝对是功不可没。对上他,谢景离从来就不是对手。
沈棠损也损够了,眼珠一转便又计划着跑路。只是这次,他刚转身走,便与一妙龄女子撞了个满怀。
这一下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