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又沉默了。只是他握着茶碗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云扬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怜,他看起来好像大权在握,可是面对命运,他同样无能为力。
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看到眼前这个悲痛欲绝的人,云扬暂时不想计较那么多。他也许有过错,但失去挚爱并非他的本意,他,也只是个在命运面前无能为力的可怜人罢了。
“你们先下去吧,朕,朕想一个人静静。”
“诺。”云扬退出去之前看了一眼刘彻,刘彻隐藏在y影里,看不清表情。
“你在同情他”回去的路上,望舒漫不经心地问。
云扬盯着窗外流淌的云彩“谁像你,铁石心肠。”
望舒失笑“他没你想的那么难过卫青死了,正是他铲除外戚势力、巩固皇权的好机会,他可不是只会儿女情长的人。”
“是吗”云扬回忆刚才刘彻的表情,那种悲恸不是假的。
“也许会难过一段时间,但也只是一段时间而已。没有谁失去了另一个人就真的活不下去,尤其是汉武帝这样的人。”
“我知道。”云扬嘴硬道。
望舒瞄了他一眼“你其实是在想,如果是自己救不了刘据会怎样吧”
“没有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真的吗其实最大的可能真的就是我们会失败,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或者说你根本不敢想。”
云扬沉默。
的确,每次想到可能会失败,他就忍不住岔开,也许他真的是不敢想,不敢想自己的生命里一块至关重要的部分被生生挖去后自己该怎么办。
“别说了,我们现在回去找刘据,一会儿一起去看卫青吧。”
望舒点头。这家伙又在逃避了,只是能逃到什么时候呢
“舅舅那边,你们就不用去了。”刘据听云扬说要一起去,摇头道。
云扬不解“为什么”
“你们对外身份是神使,只是借住东宫,和我过从甚密没好处,我自己去就够了。”
“可是”
望舒抓住云扬的胳膊,拖走“好了我们知道了”
“喂放开我明天,明天总可以去吧”
刘据摸了摸云扬的头,笑得很温柔,好像真的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好,明天去。”
这种哄孩子的口气云扬莫名生气,他宁可刘据任xg一点对自己发火,也不要他这样总是一心念着自己。
云扬咬着下唇,没再说话。
第二天下午,望舒皱着眉头,你为什么不跟刘据坐大车,非得跟我挤在一起你丫不热啊”
云扬哼了一声“老子爱坐哪坐哪,要你管”
望舒撇嘴“你们小两口吵架,连累我干嘛”
“谁小两口”云扬火了。
“你吃枪药了火气这么大算了,懒得跟你计较”望舒忍怒。
云扬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反正看见刘据就气不顺,甚至从昨天到现在都没理刘据。
“你一会儿见到卫青以后,收敛点儿别给人家臭脸”
“知道了”云扬从车窗向外看,刘据的车就在前面晃悠,晃得他心烦。
下车以后,发现门口已经多了一辆车,是刘彻
卫伉等在门口,向刘据和云扬两人行礼“太子殿下,二位神使,家父已经等候多时了。”
刘据扶起卫伉“表兄不必多礼,陛下是否也在”
卫伉看了一眼身后“陛下也在家父寝室,已经一夜没睡了”
刘据颔首“孤知晓了。”
掀开幕布,yaacuteng光静悄悄地照进来,照亮了一双身影。
床上躺着的,是卫青,皮包骨一样;他身边坐着的是刘彻,握着他的手,束起的头发有些乱,甚至点点斑白。
“你们来了,仲卿等你们很久了。”刘彻背对着他们,声音听起来那么疲倦。
“诺。”刘据走上前,跪在卫青床边,“舅舅,我在这里。”
卫青勉力笑道“据儿,好孩子,我要走了,没法看着你”
“不,舅舅你想多了,你会长命百岁的”刘据的声音有些沙哑。
卫青的手动了动,刘彻便把他的手jiao给刘据,刘据像珍宝般捧着,放在自己的脸颊。
“我并没有,什么遗憾了我这样的出身,能有今rigrave,全是,陛下,咳咳据儿,你一定一定孝顺你的父皇”
刘据含着眼泪用力点头。
“据儿,你太善良,总是心软,我怕你,怕你将来”
“我已经大了,会照顾自己的”刘据哽咽着努力扯出笑容。
卫青用力握住刘据的手,看向云扬“烦请,神使,还有陛下,照顾据儿,他”
云扬也挨着刘据跪下,眼睛也红了“我会尽力。”
卫青看向刘彻“那就好你们的路,得自己走了你们出去吧,我还有话,想跟陛下,单独,说”
云扬站起来,刘据却还不愿意离开,抓着卫青的直摇头“舅舅,我不想走你让我再待一会儿”
“走吧,殿下。”云扬从没见过刘据这个样子,心疼极了,可是当着刘彻的面他也不敢说别的,“生死有命。”
刘据抓着卫青的手一僵,云扬赶紧趁机把他拖开,直到被拉出房子,刘据再没有挣扎,只是看着卫青掉眼泪。
眼泪砸下来,声音大的吓人。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考虑下一部还是写正剧吧,但是写推理悬疑的还是架空历史的,好纠结而且昨天收到录取通知书,上大学以后就更忙了总之还是要继续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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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
寝室内,又只剩下刘彻和卫青两人。
“仲卿,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都告诉我。”刘彻俯下身,下巴抵在卫青的额头上。
卫青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说话也连贯不少,依稀可以看见他盛年的风姿“陛下,我本来只是贱民出身,能得陛下赏识,已经是莫大的荣幸,可以说,我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陛下若想收回,我亦不敢有什么怨言。”
刘彻神色微动“仲卿,你多心了。”
卫青摇了摇头“卫家如今已经太过显赫,已为众矢之的,纵然陛下不想除去,其他人也不会放过。若卫家rigrave后真的有错,陛下怎样做,我都明白的。只有”
刘彻握紧他的手,十指相扣“你说。”
”据儿,只有据儿,那孩子心xg善良温柔,有仁德之心,有时过于优柔寡断因此与你有嫌隙,但他心是好的,也是多年征战之后的大汉需要的继承人,陛下,无论其他人怎样污蔑,求您记得他终究是您的长子,您二十九岁才得的长子,您唯一亲手养大的儿子”
说到激动,卫青咳得厉害,刘彻赶紧为他顺气,卫青满含哀求的眼睛一直锁在刘彻身上。
“我答应你。”刘彻最终说道。
“那就好”卫青咳声渐停,躺在刘彻怀里,“多谢,陛下”
刘彻没有回答,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落到卫青干枯的发丝间。
外面不知何时开始下起暴雨,本该yaacuteng光明媚的午后y暗得看不清天空,整个世界都被磅礴的雨浸没了。
刘据和云扬站在屋檐下,背靠着墙壁,茫然地看着眼前模糊的世界,好像在找寻什么,但什么也找寻不到。
“刘据,你还好吗”
刘据双目无神地对着暴雨,手指深深扣进墙缝里,脸上水痕干涩,不知道是泪还是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