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分页

    两人的外套搭在沙发上，时西的耳塞垂下桌沿，果知的双腿在桌下交叉着。这原本毫无生气的家，有了点争吵声，有了点轻笑声。孤独与不孤独，其实是可以选择的。

    93谎言总是会被戳穿的

    年，和以前所有新年一样没有太大区别，四处走亲戚，吃酒席，看春节晚会。果知几乎没有空休息，大部分时间都和父母呆在一起。从堂姐家串门回来后，果知无力的坐在沙发上，从桌上拿起个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口。花谷宇的电话这时打过来了。

    “明天来我家玩，时西不能陪我玩游戏好无聊。”

    “我什么时候在你心里已经是时西的替补了。”

    “看你说的，不是替补，是备胎。”

    “并没有更好听再说时西不是搬到这边了，应该有很多时间才是。”果知说完，电话那头咆哮起来“他搬过来了为什么他没有告诉我我恨他，挂了，我要打电话骂他了。”

    花谷宇在房间里像个哀怨的小媳妇似的，拨通时西的电话，时西刚接起来，便听到震耳欲聋的声音“你搬家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快来玩游戏时西，你都不知道，我前阵子去三亚旅游晒黑了，怎么办啊，我想维持自己的小白脸形象。”时西将电话离自己耳朵远一点，听着毫无逻辑可言的话“我没空。”

    “为什么没空时西你就是个重色轻友的流氓，只知道陪果知玩，我多无聊啊”

    “难道你喜欢我”时西的这句话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花谷宇放弃纠缠“呸我只是无聊，会喜欢你的只有果知那种低俗的眼光，你不要产生奇怪的误会，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还是冷静点吧或者我可以委屈点，你把单桔给我，这样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就明朗化了，外甥和小姨父。”

    时西手指放在通话结束按钮上。花谷宇把手机扔到床上，才发现在自己房间打扫的苏玉，他愣了一下“妈，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才。”

    “你有听到什么吗”花谷宇担心的看向苏玉，苏玉只是在忙自己的事“没有，你有说什么我不该听到的话吗”

    “没什么。”花谷宇走出房间，再次回头看了眼苏玉，隐隐觉得不安，随即看到苏玉若无其事的样子，以为自己多心了。

    寒假在不停串门中快要混完，果知揣上压岁钱出门去银行存钱，他有邀请时西一起共赴银行，不知道他会不会出现呢。银行一如往常的拥挤，果知没有看到时西的身影，他往两张银行卡里分别存了点钱，小心翼翼的放好卡，拍平口袋，抬起头时，他透过银行透明的玻璃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时西。

    感应门打开，果知走出去，今天的天气很好，懒洋洋的阳光，把城市照亮了，微风含蓄的吹着，明媚的画面会有好事发生吧。果知走到时西身边，用手肘撞撞时西“我们去玩吧，去个安静的地方。”

    “什么才算安静的地方”

    “没有别人，只有我们的地方，不会因为牵手就被骂，不会因为太靠近就遭来厌恶。时西，你说有这种地方吗”

    他们站在台阶上，时西的手从包里伸出来，抓住了果知的手，他嘴里轻轻吐出的话语伴随着白气“因为我不在乎，所以哪里都是安静的地方。”果知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双手，在众目睽睽下，那样的显眼，他没有松开，甚至没有害怕。他盯着时西，世界变得安静了。

    晃在半空的手，人群在消失，只留下景物，只留下了他们。

    而另一幅画面里，果云勇刚按熄烟头，又点了一根烟。周慧在他身后，忍不住抹眼角的泪，他们对面站着的是花谷宇的妈妈。苏玉继续说“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果知出了什么事，但我希望他不要和我们家小宇做朋友了，也许你们家能容忍这种事，可我们家没那么开放，我不愿意小宇和果知这样的人交朋友。”

    周慧声音颤抖“对不起，是我们没有管好孩子。”

    “那我先走了。”苏玉打开门，她走下楼梯，与刚回来的果知撞个正着。她看自己的眼神，让果知一下就明白了，他的脸色苍白，胃在抽紧，属于他的安静的地方最终变得很短暂，他冲苏玉点点头“阿姨好。”苏玉什么也没说，越过果知。

    上次见面还对他赞赏有加的苏玉，这次却给了果知沉重的一击。这就是世界的真相吗，冰冷到不忍直视，果知久久的站在楼梯间里，他看着那扇门，他已经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绝对不是妈妈亲切的笑脸，也绝对不是爸爸关心学习的交谈。

    他的双腿在颤抖，他在害怕，他真的很害怕，他需要时西，可他不能叫时西来，因为在这个时间里出现，只会火上浇油而已。

    苏玉刚回房间，从洗手间出来的花谷宇拧开可乐，边喝边问“妈，你去哪里了刚爸还在找你。”

    “我去果知家了。”

    “你去那里做什么”花谷宇拧着眉。

    “我去告诉他爸妈，他们儿子是同姓恋，让他不要和你来往了，你也不许交果知这种朋友。”花谷宇手里的瓶子掉落在地上，里面的可乐喷洒出来，他生气的大吼“你都做了什么”

    “我是为你好。”

    “关你什么事到底关你什么事了你只是个外人，凭什么要去参合别人感情的事他是我朋友，不是你的”

    不是只有冰冷的，有痛恨你的人，也有理解你的人，不多也罢。

    94为什么会喜欢男的

    他身体冰冷，外套也维持不了他的体温，伸手想按住颤抖的双腿，却发现手指也在颤抖。他看着那扇门，想懦弱的逃走，他害怕的转过身，刚走下一个台阶，脑子里便浮现出时西的模样。他再次停住了，在这里逃了又有多大意义，13岁时，他害怕这种感情逃避了，现在也要像13岁那样吗，自己对时西的感情可不止如此啊。

    没什么可怕，没什么需要惭愧的，因为是自己和时西的感情。他重新面对着那扇门，走上楼梯，拿出钥匙，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知道要做什么。门开了，里面的空气让人窒息，他低着头，隐约能听到母亲的啜泣声。

    他的手在包里紧紧捏着那张书签，不发一语，盯着地面。

    “果知啊，你告诉妈妈，那位阿姨只是搞错了，这不是真的对不对”周慧的声音接近哀求，让果知一阵一阵的心痛，自己最不想伤害的是他们啊，也许他只要又编一个谎言能再骗过他们，也许又能换来他们的笑脸。可，既然到了这步，已经不想再退回去了。

    果知默认了，他的态度让果云勇怒不可遏，他拿起烟灰缸砸到果知脚边“你还有脸回来”烟灰缸摔碎，玻璃、烟灰、烟头落了一地。果知刚缩了下脚就被果云勇上前揪住衣领“为什么不说话，我叫你说话。”果知咬着唇，不是他不愿意说，他找不到任何话语，只能抓着书签，那是他的护身符，尽管护不住他的身体，却能护住他的心。

    “不是别人来告诉我们，你打算瞒我们多久你让我们老脸往哪放是不是看我们丢尽脸面你才安心”他用力推开果知。

    “你曾经答应过我们什么你都忘了当初老子是怎么打你的了你那时哭着保证什么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说谎了”无数的质问冲击的果知，他回答不出来，他一个也回答不出来。果云勇抓住他的下巴，逼迫他抬头“你看看你的妈，她刚才因为你向别人低声下气的道歉了只有你不明白吗这种行为有多可耻”

    “对不起。”果知终于开口了，却闭着眼，他没有去看他们脸上表情的勇气。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现在才知道为自己所做的事说对不起，已经晚了”果云勇加重力道，像要捏碎果知的下巴，最后又生气的推开他。果知背靠着墙，他摇着头“不是的，说对不起只是因为我向你撒了谎，因为我违背了当初的承诺，因为我让你们伤心，可是我，绝不会为自己喜欢男生这件事道歉。”他声音微弱却坚定，果云勇不敢相信从果知嘴里说出的话。

    “你、你刚才说什么吗做这么不要脸的事，你还挺自豪马上给我收回那句话”果云勇气得青筋暴起，果知快要用光所有底气，说过要坚强的，说过这次能承受的，可他的身体从未止住颤抖，他只得摇头。

    “你竟然敢不听我的话，看来老子是太久没教训你了，你翅膀硬了，再给你一个机会，收回那句话，说你知道错了，说你也觉得自己做得那点破事很恶心”

    果知拼命摇着头，果云勇的手掌刮过他的耳朵打在他的脸上，清脆的响声，火烧火燎的疼痛爬上果知的脸“你说不说”见果知还是无动于衷，彻底把果云勇惹恼了“我看你能嘴硬多久有本事你就别说”他走到客厅拿起藤条，周慧上前抓住果知的肩膀“快道歉吧，别气你爸了，别再挨打了，你不是很怕疼吗只要你改正你的错误爸妈还是会原谅你的，哪有父母不心疼自己孩子的，也是为你好啊”

    “是啊，我很怕疼，可就因为这样让我放弃我的感情吗我会看不起我自己的。”

    “你听听他都说什么你让开”果云勇拉开周慧，盯着果知“给我跪下”

    果知跪下了，双膝接触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果云勇用藤条指着果知“还要不要喜欢男的”

    “要。”

    “行你自找的。”有些遥远，又有些熟悉的疼痛，挥下来的藤条与身上的伤疤重叠又交叉，痛，还是这么痛，他皱紧眉，嘴里却忍不住发出闷哼。果云勇毫不留情“为什么要喜欢男的，为什么会喜欢男的”

    他终于抬起了头，他直视着果云勇，他的眼睛明亮，里面渐渐溢出眼泪，从眼角滑下“为什么会喜欢男的你在乎吗你在乎是什么理由或者我的感情吗你的问题只是充满厌恶和指责而已，所以我也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