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穆景。”周锡说,声气听起来无异样“你说的,我都知道。”
其实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细节,在此之前也猜了个大概,只是内心深处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扶着沉默不语的余颜颜上楼,另一只手提着推车,四层楼阶梯走了近十五分钟。
他没猜到的是,原来那日白于煁破天荒主动跑来医院找他,亲他,不是因为他,那些不同于往日的反常,只是因为知道沈西洋要订婚了。
得不到心上人,因他有这张脸的缘故,便退而求次,来寻他找一点慰藉。白于煁很像小孩子,他自诩对这人千万上心,却从来不知道,白于煁有那么温柔细腻的时刻。
如果他不曾放纵自己,自作多情地以为喜欢的人也有点喜欢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一落千丈,巨大的失重感如浪潮翻滚,让他窒息。
第二十章
郑国礼染上风寒,气色不愈,白于煁推迟两天才提着礼登门拜年贺岁。
郑眉上头有个堂哥郑粤,生了一对双胞胎,过完年恰好三岁,白于煁掐着点去,一家老小四代同堂,好巧不巧,沈西洋一家人也在。
沈家比上郑家,是小巫见大巫,两家结亲,可以算作沈西洋攀高枝。因此沈父沈母对着沈老爷子,甚至对着白于煁,多少会带了点奉承的意思。当初他追求沈西洋,沈家也是因为地位悬殊才有怒不敢言。
大家眼观鼻,鼻观心,脸上带笑,客客气气打过招呼后便没再交流,尴尬的态度让白于煁心中轻蔑,顺便看清自己以前不识眼色有多盲目,对他们置之不理,越过去一心挨着郑国礼坐下。
双胞胎弟弟喜欢白于煁,肉嘟嘟地爬到他腿上坐着,他将人单手搂在怀里,轻轻捏着小肥肉,手感颇好,偶尔问候几句郑国礼的身体情况,没聊片刻就要吃饭。
要论亲疏白于煁和郑家的关系不输沈家,餐桌上他坐在郑国礼左边,对面是沈西洋,旁边是郑眉。
从进门就一直频频投过来的视线,这会儿变得光明正大,白于煁装作没看见,专心布菜聊天,给小孩子喂了一勺糖饭,一大一小吃得津津有味。
两家人话题始终着围绕郑眉和沈西洋的订婚事宜,商量等他们一毕业就结婚,郑国礼喜欢把话敞开说,此间根本没有避讳白于煁,偶尔还询问他有什么建议,他都回答得很得体。
也没有心如刀绞的感觉。
白于煁剥了一只麻辣虾,蘸醋,细嚼,吞咽,擦手,接着无声息地扫了眼对面的人,那人正巧也在看过来,眼里有破裂的瑕疵,复杂蛮横。
懒得去探个究竟,他平静地笑了笑,突然觉得周锡和沈西洋丁点也不像,仔细看眼睛就能看出差别,沈西洋的眼睛略细长,隐藏着几层厚茧,深邃如一口深井,周锡则要更温和亮澈一些,看着让人舒心。
他想起了周锡,新年伊始,两人一面也没见着。
自以为上次见面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但白于煁还是低估了沈西洋的脸皮薄厚程度。下午三人顺路,行至一半,郑眉临时有约,在车上补个妆,风风火火下了车。
沈西洋巴不得只剩下他和白于煁,此时喜不自胜,从后面盯着副驾驶座的人露出的一小截洁白后颈,眉色飞扬“这条路去哪儿”
不像去公司的路,也不是回老宅。
白于煁淡道“找个合适的地方把沈少爷放下。”
这句话自然是对着司机讲的,准备换道往路边停靠,立马被沈西洋喝止,阖眼一笑“反正闲着没事,我跟你一起。”
接近终点的时候才发现是往鼓钟山庄的方向,沈西洋来过一次,他记得这里住着一个和他样貌有几分相似的人,就连他第一眼看的时候,也不免震惊。
“你是去找周锡”沈西洋问。
白于煁爱理不理,哼了一声,算是承认。
“阿煁,他只不过是凭着那张脸,才引起你注意,现在我都已经在你面前了,你为什么还要去找他”
沈西洋语气不太好,缓缓下沉“对不起,要是知道你那么想我,这两年我不会一次也不回来。”
旁边汽车的喇叭声“嘀嘀”鸣刺,白于煁愣了一秒,直接笑出声,转头对司机说“开快点。”
他要赶快回去换身衣服,再去医院。
接下来的路程再没有人说话,一再被无视的沈西洋生了怒气,自他回国,白于煁就摆出冷淡似冰的态度,放在以前,哪会遭受这样的对待。
下车后在别墅门口拦住他,放低姿态讨好道“阿煁,要怎么做,你才会回到大学时代,你现在的样子让我害怕,陌生得我快不认识你了。”
白于煁冷冷横他一眼,挣开他的手,录入指纹,门打开,自顾自换鞋,把人晾在外面,歪头问“什么样子”
他看了看藤盘上的九曲,花朵有些枯萎,大部分叶子泛黄,周锡离开太久,想来是没人照顾的缘故。
拿过一旁的喷水壶盛水浇水,白于煁不愠不火地陈述“我精心准备的节日玫瑰花,生日晚宴,浪漫约会,从来得到你一句不要闹,我只好强颜欢笑。你不喜欢那些有的没的,我第一反应是藏住划伤的手,有时候觉得你离我好不容易近一步了,下一秒又更疏远,我把你供在天上,又被你摔在地下,但你一个笑容就能把我的失望消减下去,如此往复,我以为是块石头也该心动了,我很累,但不及我对你的爱慕,是你在我的前面扔下一颗响雷,阻断了路,逼我绕道离开的。”
他用力喷洒,直到花盆里干涸的土壤积了水坑,藤盘上也都沾满了水珠,滴在地板上,溅到手背,因为没开空调,皮肤上微微发凉,白于煁面色如常“你知道的,一旦走远了,再原路返回,可就难了。”
沈西洋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一番话来,波澜不惊的语气在冷清空旷的别墅里显得很不真实,但脑海中自动浮现往日那些相处点滴,踏进门跟在白于煁后面,言辞夹杂着悔意“可以的,可以返回,我回来了,阿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