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定都不紧张是不可能的。顾念笙的掌心也出了汗,他搓了搓手指,从口袋里抽出张纸巾,保证双手干燥的状态。
这时,全场停止了乐器的调试。指挥和顾念笙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纪微澜抱着谱子跟在他身侧。
顾念笙在台下看不到的角度,小幅度碰了下他的袖子。纪微澜反应过来,和他一起面向观众鞠躬,然后坐到了钢琴左边的板凳上。
纪微澜把谱子放到了架子上,翻开到第一页。指挥举起手,扫视了一圈所有人后,坚决地发出指令。
一连串的音符落在琴键上,掀开普二的篇章。
纪微澜的眼前全是顾念笙那双在黑白键上起落的手指,此时他收起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神情,全神贯注在指法上,时而看上几眼乐谱。灯光斜斜的打在他清俊的脸上,在下巴上打出深刻的 y 影,显现出利落的下颚线。
身后的提琴弦乐、长笛、单簧管交替响起。
被如此包围着的纪微澜仿佛置身在梦中,完全凭借着本能反应去配合。
台上一晃如幻影,如露亦如电,殊不知时间飞速流逝,一首曲子已近结尾。
顾念笙谨慎地落下最后一个音,长舒一口气。指挥总算卸下所有神经,与他交换了一个欣喜的笑容。
所有表演成员共同站起,于此同时,台下的观众仿佛还沉浸其中,直到第一声巨大的“
avo”响起后,才后知后觉的爆发出掌声和欢呼声。
纪微澜被顾念笙拖着站起身,他似乎还没从那抑郁而激荡的旋律中抽出身来,连被人牵着手也未察觉。
台下是持续不绝的呼喊声,夹杂了几个热烈的口哨,更有些人拍着巴掌高喊“安可”。
顾念笙和小提琴首席、指挥一一握过手后,站回到了纪微澜的身边。全体成员再一次鞠躬。
他们一齐低头的瞬间,纪微澜听见顾念笙轻声说道“纪微澜,我对你有男朋友这件事情其实一点都不惊讶。”
强烈的舞台灯光刺得纪微澜几乎快睁不开眼睛,他下意识地问“什么意思”
顾念笙嘴角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手上稍微使了些劲,让纪微澜靠得离他更近了。
他眯起眼睛“因为,我也是。”
炫目的灯光,耳边的欢呼,都敌不过他接下来的动作顾念笙侧过脸颊,微微俯身,嘴唇轻轻吻上纪微澜的耳廓。
也许后排群众看得不真切,以为顾念笙只是在和对方亲密的耳语。可是还在舞台上的其他人却是瞧得一清二楚。
下台的时候,许多人特意走上来,笑着和顾念笙打趣道“可以啊,毕业了才来弄这么一手。”
“老顾,什么时候请吃饭”
还有不少女生趁此偷偷打量起纪微澜来,看看到底是何许人拿下了他们的院草。
纪微澜摸了摸耳朵,神色一点点的冷了下来。他强忍住揍人的冲动,扔下谱子就想赶紧离开这个破地方。
这时,眼尖的顾念笙居然不知死活地凑了上去,挡住了他的去路。
“就没什么想问问我的”他还笑得十分欠揍,“还是说,害羞了”
纪微澜冷笑道“我就当被狗啃了。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以后别再来烦我。”
顾念笙没拦住他,任凭纪微澜钻出人堆,推开后台的门。
门被推开的刹那,他愣住了。
林闻站在门外,穿了身考究的长款燕尾服,优雅且精致,含笑似乎等了很久。
林闻见到他一点也不惊讶,他的目光越过了纪微澜,锁定在顾念笙的身上“今晚这出别出心裁啊,我都没想到。”
顾念笙走上前,倚在了门框上“你不也是看见纪微澜之后,才去缠着你的三叔要他来的吗”
林闻毫不犹豫地承认“是啊,还是多亏了你。看来我们还真是彼此彼此。”
顾念笙低头,解开了袖扣“各取所需罢了。”
原来他们两个认识。纪微澜像被雷劈了似的定在原地。以前的事情渐渐串联在一起,终于在脑中拼出了一个完整的拼图。
为什么那次在医院他会碰见顾念笙。
为什么培训中心的表演林闻会在现场。
以及这次演奏会,顾念笙为什么会求他帮忙。
这两个人把纪微澜恶心得透心凉,他气得笑出声来“我他妈真是倒了血霉,招惹上你们。”
林闻的眼神透着鄙夷和厌恶“你最大的不幸,就是遇上了我三叔。”
他把燕尾服脱了下来,换上了长大衣,一脸幸灾乐祸地说道“他在礼堂外面等你。”
纪微澜装作冷静地走了出去,待离开那两个人的视线后,脚步愈发快起来,最后狂奔而出。
此时演奏会已经进入到了惯例的结束曲拉德斯基进行曲。欢快的弦乐争先恐后地钻入纪微澜的耳朵,无比讽刺。
跑到礼堂外面的这一段路中,纪微澜想出了无数种假设林闻或许是骗他的。像林致这种人,目睹了那样的情景后,怎么还会在外面等着他。他早就应该一车开走,再也不想见到自己了吧。
他根本不敢放慢速度,就这么一路跑了出去。
外面的校园大道上,停了一辆显眼的银色奔驰跑车。车身旁立了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他半低着头在抽烟。风有些大,吹着他灰色的围巾都像要被刮走的样子。
他好像察觉到有人来了,福至心灵地抬头,意料之内的看见了气喘吁吁的纪微澜。
林致的脸上没有预想的愤怒,他深深地看着纪微澜好一会儿,掐灭了烟头,向他招了招手。
纪微澜深吸一口气,走到了林致的面前。
他们头顶的路灯忽明忽灭,映衬着林致那张轮廓锐利的脸庞犹如晴雨表一般,变幻莫测。
纪微澜趁着林致误会之前,抢先说道“我和那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他后半句话想说“你别误会”,可是他看见林致并无波动的神情后,心中一凛,舌头跟打了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