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骑上驺吾,苏纤纤和苏惜惜变身白狐,跃到他的臂弯中。驺吾长鸣一声,猛地跳起,它们奔跑在呼啸狂风里,转眼间就将中曲城远远甩在了后面,待苏雪禅再去看时,只能望见飞速后退的景色在视线里模糊出一片棕褐,将那些细密的人影颠簸成摇晃不定的粼粼波纹。
“走吧。”纵然风声凛冽,但舍脂的声音还是清晰可辨地传进他的耳朵,“日后还有机会再见的。”
他最后看了一眼逐渐凝聚成点的中曲城,毅然骑着驺吾消失在了茫茫山林间。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黎渊等人,却被阻拦在了北海的入口,共工台处。
往日波澜壮阔的海泽此时尽数淤堵百里绵延不化的厚厚冰层,两岸冰封雪盖,寒意侵肌,江流入海处的渎渠上更是堆起一座冰山,把汹涌河海完全挡在一侧。
大江泛滥,高涨的水位将陆地淹没在一片汪洋中,所幸北海荒芜,此地并无多少生灵居住,又有两侧高山作屏,因此造成损伤不多。
“龙君,”蛟龙部统领申洛水上前道,“北海怎的忽然多了这些冰山依属下看,定是逆党所为。”
黎渊站在云头,只是目不转睛地端详着那厚重雪白的冰山,右侧蟠龙部统领柳巡又上前道“龙君,属下愿请命领兵,不出一时三刻,就能将此山凿开,重新使大江涌流。”
“退后。”黎渊道。
两个统领一愣,互看一眼后,唯有依言道“是”
黎渊向来寡言少语,不喜多话,千年前就是这样漠然的 g 子,千年后更甚,众人就算心有不解,也只得听从他的命令,不敢违抗分毫。
上万龙兽鼻喷寒气,齐齐朝来路后退了千米。
黎渊自云端蓦然化作应龙原型,黄龙浩瀚,羽翼遮天,它长啸一声,裹挟无匹的龙威向冰川的最厚处撞去
饶是两位统领随黎渊征战多年,此时也不由被他骤然释放的威压逼迫得呼吸困难,柳巡艰难道“龙君为何要在此地浪费力气”
申洛水勉力支起身体,在惊天动地的摇撼中遥望碎冰浮雪的漫天炸裂“龙君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雪雾弥漫,晶尘四溅,那宽坝般的冰山被黎渊一撞之下,已经迸出千万道或粗或细的裂痕,黄龙目色璨金,趾爪狞厉,牢牢盯着冰川之下的 y 影,龙尾缓缓游移盘旋。
“冰下有东西”申洛水迟疑道。
柳巡心道不好,急忙下意识大吼“警戒”
冰川爆然轰碎
滚滚黑烟骤然从冰雪洁白的海渊下蒸腾而起,将天空瞬间染成一片不祥的暗色,黑气弥漫,其中又夹杂着无数 y 惨绿色,明显是含有剧毒。
“应龙神应帝大人”猛然响起的疯狂笑声在海渊下不住回荡,“好久不见,我真是没想到,原来您还能记得我呀”
黄龙羽翼生光,黎渊化成龙形的声音低沉而喑哑“相繇风伯雨师真是下力气了,连你都能唤醒”
共工之臣曰相繇氏,九首,以食于九山。相繇之所抵,厥为泽溪。
这上古凶神,水神共工的部下,曾经被人间圣人禹斩去九首,镇压在共工台之下,只是不知封北猎和羽兰桑用了什么手段,把它从共工台下放出,又命它埋伏在这里等候应龙。
江海波涛暴涨,一个巨大的蛇头从冰川的破碎处缓缓探出, y 冷地盯着九霄之上居高临下的黎渊。
它直起身体,那无形的大江犹如托举它的宝座,将它送上水面。
“相繇”柳巡不可置信地看着它,“它竟然还活着”
申洛水朝后方打了个手势,警戒地看着前方,“再怎么说,它也是挂了神位的,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消散天地不要妨碍龙君,清场吧。”
相繇盘起粗硕蛇身,冲黎渊吐出青绿色的蛇信,它身长足有数百丈,腰身宽如河溪,虽然仅有一首,但靠近蛇颈的两边还残存着数道千年不愈的狰狞伤口,此时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打落墨绿色的腐血,其腥气扑鼻,剧毒难言,甫一滴进江海,就染出了一大片苦腥黑水,顺着江流四溢,晴朗天际亦于刹那聚拢起满天的沉沉暗云,天光一派混沌。
“这么久不见,您还是如以往一般尊贵高傲啊,”它咝咝地笑着,大灯样的蛇目莹莹发绿,“我虽然身居神职,可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化龙呢”
它挺起上半身,紧盯着黎渊的瞳孔 y 毒刻骨,隐隐透出嫉恨,它轻声道“您贵为龙神,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生出龙角,飞翔于天空”
黎渊竟然笑了。
应龙的声音无比冷淡,笑出声时也是一等一的嘲意十足,它毫不留情道“以你的天资和你造下的杀业,哪怕万世轮回,你都只能做一个匍匐在地上的卑贱爬虫永远也不会有飞向苍穹的那一天。”
相繇再也忍耐不住,它气得浑身发抖,在那一霎那怒到极致。它仰天狂啸一声,如闪电般弹起蛇身,毒雾如雷火,向黎渊轰然喷吐,身下海泽亦发出不堪承受的爆响,而它则紧跟漫天毒云,朝青苍狠狠扑去
“我要撕碎你的翼翅,折断你的龙骨,再剜出你的心”它疯了一般地咆哮,“你不过是仗着天生血脉,如何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黎渊丝毫不惧,尾划万里长河向弥天黑云冲刷而去,面对毒牙狰狞的相繇,它亦发出震天龙啸,悍然与其相撞
“即便有人能剜出我的心,”它低声道,“那也不会是你。”
龙威如狱,冲相繇重重压下,共工台仿佛炸开了一个光芒万丈的烈阳。黎渊是龙神,但它却在霎时间燃起了滔天烈炎,天地间明光似海,波涛浩大,砉然吞没了相繇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