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符从卧室出来,看见他坐在钢琴前,侧望着纱帘光影发呆。看见他穿着白色t恤,套一件敞开的牛仔蓝衬衫,看起来简直像个清爽的高中生。
陶符站在楼梯边,望着他,等他弹琴,想听。
许多分钟后,他还是在发呆,并没有弹琴。
室内很安静,安静了会儿,突兀的音乐声响起。
挺激昂的前奏,抒情煽情,还是美声女声哼唱开场。
陶符吓一跳,转身就往楼上跑。那是他早八点的手机闹钟,一首古早韩剧ost,爱上鲨鱼的人鱼。
静止很久的温镜玺听到歌声,瞬间回头,跟陶符四目相对。
陶符窘迫得耳根都红了,慌慌张张地说“我的闹钟,手机在楼上我现在就去关”
“等一下。”温镜玺却展眉笑了,神情闲适中还带着享受般的愉快,“不用关,很好听,再放一遍吧。你喜欢的话,单曲循环也可以。”
说完,温镜玺从琴凳上站起来,往角落置物架走去,“就放歌听吧,我去拿音箱。”
半小时后,音乐声中。
陶符坐在雪白透亮的大理石餐桌前,看着桌上丰盛的早午餐,目光无措,手脚也无措。
洁白的瓷盘,滴着枫糖浆的软松饼。古朴的木碟,香脆金黄的烤吐司。以及透明的玻璃马克杯,热气腾腾的鲜奶和抹茶拿铁。
竹编小篮筐里,山竹被对半分开,甜润湿红厚软的外壳,雪白的一瓣瓣果肉。还有莲雾,那种通透的红,清淡的香。还有蔬菜沙拉,切成小圆片的樱桃萝卜,脆嫩薄白晶莹,衬着芝麻菜深深浅浅的绿。
阳光照进餐厅里来,玻璃杯的影子在大理石桌面上映出缤纷的色彩。旁边一棵半人高的 gui 背竹,也投下并晃动着自己的影子。
“怎么不吃”温镜玺脱下围裙挂好后,走到餐桌前,在陶符对面坐下。
陶符傻傻看着他,像不认识他似的。
“没想到我会做饭”温镜玺笑,“以为我只会煮泡面,然后用剪刀吃”
“我,我”陶符脸都要红透了,移开视线看一眼 gui 背竹,伸手拿起一杯牛奶,“我吃”
温镜玺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早餐后,温镜玺回房间工作,陶符回房间玩电脑。
打开浏览器,陶符对着右上角收藏夹收藏的温镜玺专访视频链接发了会儿呆。
脑子里东想西想的,掠过很多碎碎的念头
小时候只有过年能见表哥一面。他和两个表妹一起玩。大表妹彪悍得能徒手抓牛蛙砸隔壁家男孩。小表妹生猛得能三十秒蹿上树跳到屋顶上拆瓦。他则喜欢蹲在田坎边玩泥土、杂草、枯枝。
那时的表哥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当他们一个比一个脏兮兮像猴子的时候,表哥总是独自静静坐在葡萄架旁的藤椅中,看书、看天、看云、看树,干干净净到浑身似有仙气。
小时候的陶符见到表哥,总是难过的,长大后才明白那种难过叫做自卑。只觉得他和表妹们就像破木屋里的粗陶罐,普通,耐摔打。而表哥,是清贵的白瓷,是要被高堂华屋供着,与一切美的东西在一起的。
他们只会一年见一次面,然后天涯两不知,到成年后,更会渐行渐远,渐远到天与地一般。
可是现在表哥竟对他这么好。
为什么会这么好。
他不嫌弃他吗,他喜欢他吗,或者是责任吗。
哪里有什么责任呢,又没有血缘关系。
那么只能说明,表哥他其实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
嗯。
客厅一角,是开放式书房。
有临墙的长长的高木桌,桌上放着两台笔记本电脑。
深夜,电脑前。
温镜玺开着绘图软件,在画一款黑巧克力的水彩包装。陶符开着文档,在写世界经济的大作业。
一段时间后,温镜玺离开,去饮水机前倒了两杯水回来。
一杯给陶符,陶符接过就喝。另一杯,他先在电脑旁放着,然后从桌角拿起一个白色小塑料瓶,旋开,倒出几颗白色透浅粉的小药片,再配水吃掉。
陶符捧着水杯,看得惊呆。
“呃,我失眠。”温镜玺放下水杯,对陶符解释。
“啊。”陶符目光中透着担忧,“是安眠药吗”
温镜玺笑着摇了摇头。
陶符放心一点,又问“那是褪黑素”
温镜玺微微笑,再旋开小药瓶,说“手。”
“啊”陶符一头雾水,但还是把手心摊开。
温镜玺低头,倒出两颗小药片在他手心,然后抬头对他笑“闻一闻什么味道”
陶符慌忙将视线从温镜玺脸上移到手心药片上,抬手凑近鼻端嗅了嗅,“玫瑰,芦荟薰衣草”
“鼻子很灵啊。”温镜玺 o 了 o 陶符的头发,笑道“就是玫瑰芦荟薰衣草,糖果来的,吃吧。
不知道第几次被揉头了,陶符垂着头都不敢动,心跳乱七八糟的,把药片状糖果吃掉后才平复一点,发散思维,望着温镜玺说“薰衣草我知道,以前看过bbc的睡眠十律,好像对失眠很有用的。”
“嗯。”温镜玺笑看着陶符,目光有些意味深长,似乎并没有认真听他说话。
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在陶符心底往上冒,他不敢深想,垂下眼睛,去看打印纸资料上的文字。
几天后。
陶符要回学校住两周,一是有面试,二是要准备期末考。
面试培训机构的数学老师,没有正装,借了温镜玺的。
温镜玺比他高不少,衣服有一点大了,但是质地剪裁都极佳,看着还是很不错。
陶符穿好衣服,在落地镜前照啊照,神色既不自在又小高兴。
温镜玺穿着睡袍,手捧一杯热牛奶,慢步走到他旁边,认真端详他全身上下。
陶符不自在感加重,抿了抿唇,忐忑问“这样行吗”
温镜玺把牛奶换左手拿着,伸出右手食指戳了戳陶符脸颊上显出的酒涡,“挺可爱的。”
被戳酒涡还是头一次,陶符又惊又窘,不禁连眨几下眼,结果感觉到睫毛掉进眼睛,便急急地用手去揉。
“我来吧。”温镜玺放下牛奶,一手微抬起他下巴,另一手轻按住他眼皮,再低头凑近他的脸,用嘴轻轻吹了两下,ok,睫毛吹出来了。
陶符的眼睛是睁着的,可感觉什么也看不到,视觉罢工了。嗅觉和触觉倒是敏锐。牛奶的味道,薰衣草的味道,温热的陌生的气息让他头晕。
“好了,祝你面试成功。”温镜玺完成任务后,收回手,拿起牛奶继续喝,平静地笑着。
“谢、谢谢。”陶符却心乱得舌头都打结了。
又几天后。
走出面试教室的陶符垂头又丧气,走到走廊尽头靠住墙呆一呆。
手机响了一声,他拿出来,看见是温镜玺发来的消息,问“怎么样”
陶符沮丧地打字回复“失败了。”
大约过了三分钟后,温镜玺的回复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