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么”谭林以为他是又痛了，撩开盖在他腹部的外套，将他温热的手放在他的小腹上。
顾烨摇摇头，一瞬不瞬地看着谭林，“没什么感觉了。”他顿了顿，踟蹰道“你呢”
谭林错过眼，他知道顾烨在问什么，但他并不习惯与他分享痛苦，他转过头，看向一旁壁炉里窜动的橘色火苗，说“嗯，有点难受。”
谭林是一个很好猜的人，就像现在一样，谭林的反应和他所预想的如出一辙。
顾烨闭了闭眼睛，猛地一把抓住谭林的衣领，将他拽近了些，然后近乎发泄地狠咬谭林嘴唇，他前牙试着力，口鼻间全是彼此的气息，只觉心里发胀发酸，直到舌尖尝着些血腥味的时候终于放开。他用前额顶着谭林的额头，咬牙切齿道“骗人。”怎么会只是一点
谭林近在咫尺的呼吸忽地紊乱了一拍，他并没有动，任由顾烨无理取闹。他沉默了半晌，然后从喉咙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顾烨无法分辨这一声叹息是什么情绪，然后紧接着，谭林的手便从他的背后环了过来，他的掌心紧紧贴着他的背脊，然后轻轻拍了拍，说“已经没事了。”
他们不会有事的，他向他保证。
顾烨也发现自己失态，他缓缓松开谭林的衣领，但身体依然没有退后，“我睡了多久”
谭林说“没多久，大概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顾烨有点抓狂，他们的时间很宝贵，用在睡觉上简直太浪费，“你，你怎么不叫我”
谭林牵了牵被顾烨一脚踹到地上的外套，说“你眉头一直皱着。”
顾烨对谭林一点办法都没有，连发脾气都没处发了，只能说“我睡觉一直这样啊。”
“不是的，”谭林认真地反驳道，他看他的眼眸暗了暗，沉声说“你睡觉的时候是很安静的。”
顾烨顿时两颊发烫，明明在床上什么都没干的，为什么谭林就有本事说得这么色气。顾烨“觉”饱思 yiacuten 欲，满身血不知道该往哪儿冲，只觉燥得慌，忙扯开话题，从床上爬下来，问“小丁呢”
谭林说“小丁睡了。”
小丁正在沙发尾部的地毯上睡了个四仰八叉。
顾烨便捏住小丁鼻子，小丁半张开嘴，哼唧了两声，啊啊地醒了过来。
“诶呀我怎么睡这么久了，有点饿啊。”小丁醒来便叫饿，顾烨想他们今晚行动，的确需要解决体力上的问题，于是将冰箱里所有食材全一锅炖了，然后一起吃个一干二净，这样他们吃完了这一整轮游戏道具，再也不需要考虑吃饭的问题。
吃饭的时候，顾烨觉得他和谭林的事儿也是时候跟小丁通个气。虽说现在大家对这方面放开了不少，小丁也爱开他和谭林的玩笑，但玩笑归玩笑，如果是真的，很多人还是会介意。顾烨希望小丁可以接受自己，如果接受不了，他也不强求。
顾烨放下筷子，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然后郑重地对小丁说“小丁，我问你件事儿。”
小丁满嘴塞肉，吃得正欢，头也不抬道“什么啊”
顾烨深吸口气，说“你对同姓恋怎么看”
小丁嗦了下手里的鸡架子，说“能怎么看，当然是下在手机里看啦”
顾烨“”
好吧，他算是白cao这么多心了。
吃完饭后，他们又商定了一下今晚的计划。
“艾迪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是他们这一次必须解决的问题。顾烨发现虽然艾迪是他们进入游戏以来认识最久的人，但他们却一点都不了解艾迪。
小丁说“我觉得吧，”他歪着头想了想，说“他觉得他长得挺帅的。”
顾烨无语，说“能说点不这么显而易见的吗”
小丁便说“你说，艾迪明明是人，为什么这一轮我们要找他的故事呢而且复赛所有nc都是杀人犯，难道艾迪也是”说道这里，小丁不由打了个寒颤，说“看来大家都得进局子，一个都跑不了。”
小丁的话让顾烨也手脚发凉。
艾迪是一块难啃的骨头。直接从艾迪入手，实在力不从心。于是顾烨决定现在首先利用游戏场景与现实世界这一特质。他们先看看游戏里的世界和现实是否完全一致，又有没有什么不同。而他非常了解而艾迪也可能了解的地方，只有他们的学校。
现在是半夜，但时间紧迫，他们还是立刻行动起来。
然而问题是他们身上没有手机。没手机叫不来滴滴打车，而医院比较偏远，打的也不可能，而从这里靠两条腿走回学校，那得走到天亮。
他们正一筹莫展的时候，谭林说“我有一辆摩托车。”
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也是他们唯一的办法。
顾烨也挺高兴的。谭林摩托车特拉风，他第一次看见谭林骑摩托离开的时候便觉得要帅掉渣。后来跟谭林互表心迹，更是幻想谭林带他骑摩托车看星星。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们一共有三个人。于是顾烨曾默默在心里幻想过无数次的漫画风少女心被终于实现了，事实是他抱着谭林的腰，而小丁抱着他的腰，然后用一百八十分贝的声音在他耳朵边狂叫道“啊啊啊啊好酷，好炫，好爽啊”
顾烨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点了一白根蜡，这恋爱谈的，这是够够了。
在摩托车上，顾烨问谭林，“你来过大吗”
顾烨一直担心谭林不认识路，但谭林方向感极强，仅靠着天上一颗北极星，轻车熟路便找对地方，而且一点弯儿都没绕。
谭林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嗯，去过。”
顾烨便开玩笑道“是去找我吗”
顾烨说完就有点后悔，人大怎么也算个百年名校，是当地的著名旅游景点，怎么别人来就是找你的呢真脸大。
谭林似乎故意加大马达，让摩托车加速，车体前抬，让顾烨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然后紧紧搂着谭林的腰，胸膛贴在他的后背上，耳边呼啸的晚风里，他的心跳声比任何时候都明显，谭林说“嗯。”
顾烨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涨涨的。他知道谭林来找他干什么，又为什么来了却又不让他见到。他突然发现原来那段他以为艰难的独行，其实一直都有一个人在默默陪伴。他将耳朵贴在谭林背上，对着呼啸的晚风大声说“回到现实以后，你还要来找我啊。”
“嗯。”
第96章
坐在飞驰的摩托车上, 顾烨感觉到周围的景物被速度牵引成一条条一闪而过的光线，他的目光应接不暇，然而他却注意到头顶的星空异常明亮。如一盘碎玉落在墨蓝色的幕布上, 最亮的那一刻是北极星, 在北极星的周围围着一圈由六颗小星组成的星群。
这是在光污染出现之前才有的星空，异常清晰。顾烨不由眨了眨眼, 从极致的速度里分辨出周围的景象，他发现高楼大厦不见了, 最高的建筑物仅仅只有五层高, 而楼房周围则是一望无际的空地和荒原。
谭林在校门口停下, 熄了火。大家从摩托车上下。时间已经是凌晨，校园里教学楼没有一间教室亮了灯，一栋栋半矮的楼房笼罩在浓郁的黑暗阴影里。“不对啊”小丁看着学校大门喃喃自语道“学校招牌有这么新吗”
大门正中间立了一面大理石碑, 上面是用铝合金镌刻出校名，经过这么些年风吹雨打，字迹老早便生了一层绿色的铜锈，颜色沉闷, 如同从刚从泥土里挖掘出来的文物。然而此时这些字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光亮如新。
“还有，”小丁又指着不远处的一堆土, 说“我们走的时候，这里有哪些玩意儿吗学校开始重新建设了真cao蛋，走到哪儿，挖到那儿。”
小丁指着正在挖土方的地方, 是他们学校东区教学楼1号楼所在。顾烨在这里上过机电和数学。但此时那栋楼却连地基都还没打好。
顾烨将目光放远，这个学校的全局一点点在他眼前铺设开来。
校园正中间是主教学楼，四层高，两边连着两栋三层高行政办公大楼。两边是一片两人粗的香樟树。东区教学楼1号楼刚刚开始施工，文法学院大楼还没有影，学生活动中心和党务办公大楼是两栋摇摇欲坠的危房，没有一块窗户玻璃是完整的。一阵夜风吹过，教学楼的外墙长满爬的山虎郁郁森森，将月光反射出鱼鳞般的波浪。
这是由艾迪的记忆构建出的世界，与现实有所出入。
幸运的是，他们学校还在原地，而他们此时所看到的，是三十五年前的大学。
“这是三十五年前的我们学校。”顾烨说。
如果顾烨说的是几十年前的学校，或许还好理解，但顾烨却说的是一个极其精确的年数，精确到个位数。
小丁不由诧异道“三十五年前你怎么知道的”
顾烨闭上眼，食指点了点额角，他的眼前一点点浮现书卷上的铅字，“1983年，四个现代化建设提出，第七个五年计划指定，学校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开始建设东区1号教学大楼。这栋大楼于1983年开始施工，次年竣工，历时22个月。”顾烨睁开眼睛，说“我曾在校史里读到过这段。”
小丁张了张嘴，校史是什么，他为什么连听都没听说过他觉得自己可能读的是个假大学。不过小丁读书这么些年，至今连图书馆门朝哪边开都不清楚，不知道这也没什么意外。
“可是”小丁默默在心里做了个算数，“1983年前后，现在2018年，倒推的话，那会儿艾迪估计也没出生吧。就算出生了，也是个小屁孩，但这场景，太真实了，完全不像是小孩子的记忆。”
小丁说得没错。小孩子的记忆往往是模糊的，这里多一点，那里少一点，甚至会凭空捏造出一些不存在的卡通人物。而如此逼真的场景，必须依赖于清晰的记忆，而清晰的记忆只有心智健全的人才有，因此艾迪拥有这段意识的时候，他至少已经是一个少年。
“艾迪顶多三十，或许再多一点点。”小丁说，“如果按照15岁算，也有五十了，如果按18岁，刚上大学，那不得五十三了”
“或许他不显老呢”顾烨说。
小丁无语，“不显老也不是这么个不显法吧，吃防腐剂了”小丁又马后炮道，“我总觉得吧，艾迪有点问题，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问题，就光看他那一双眼睛吧，跟他对上一眼，都觉得瘆得慌。不过也是了，是正常人，怎么会和王医生混在一起”
小丁的话让顾烨无法反驳。但仅凭一间大楼的地基便下结论，未免太过武断。顾烨看向主教学楼，说“我们先到教学楼里面去看看。”
主教学楼大楼是学校最老的教学楼之一，年代久远。因为楼房结构的问题，无法安装空调，所以后来行政办公被搬了出来，改为档案室。但教学楼依然沿用，但因为背靠香樟树林的缘故，即便是有火炉之称的地，夏天清凉舒适。
上课时间早就过了，顾烨他们进入教学楼，教学楼里一个人都没有，窗户也没亮灯。大门上挂了锁，是黄铜牛鼻锁，这对于顾烨来说，和没关门差不了多少。顾烨不费吹灰之力开了锁，然后推开门，缓缓走了进去。
教学楼并没有任何区别，静悄悄的，只有他们索索的脚步声。
走廊是老式灯，无法感应人来然后自动亮起，只能靠他们手动开，顾烨手在墙壁上摸索了一番。
黑暗里，小丁有点怕，再傻的也有机灵的时候。小丁这回便学聪明了，他知道，遇见危险，一定要和武力值最高的人做朋友。于是他一手牵住谭林的衣角，然后循序渐进，见谭林没什么过激反应，便缓缓将爪子贴了上去，紧紧抱住谭林手臂，结结巴巴说“谭林，我跟你讲，老教学楼有好多鬼故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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