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烨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他也想走正道，但他没钱没背景，这条正道不怎么走得通。
眼镜王又说“其实你家的情况吧，我也听说了。”
又来了，顾烨干脆扭头看窗外飘着的葛藤花，他最不喜欢别人和他谈论他家的事了。他知道，这是一个悲剧，但那又能怎么样呢别人的同情并不能磨平心中的伤痛。
“学校也有考虑为你组织捐款，但捐款比较复杂，所以一直办不下来。但就算这样，你也不能为了钱就干这样的事呀”眼镜王说得咽干舌燥，喝了口茶润嗓道“这样吧，明天呢，高数考试你加把劲儿，考好一点，再加上你之前的成绩，还是很优秀的，励志奖学金，少不了你。这钱难道不比你卖破笔记来钱快”
顾烨扭回头，眼镜王的话他只听进去了一半，后一半“来钱”。
有钱拿总不会是坏事，顾烨道“好的。”
眼镜王便继续细心教育顾烨，极其认真详尽地为他解读八荣八耻，要怎么以崇尚科学为荣、如何以愚昧无知为耻，就在顾烨耳朵要起茧的时候，眼镜王终于说完了，他请顾烨出去，出门的时候，眼镜王在顾烨的背上拍了一把，说“明天的考试，好好考。”
下午三点，考试开始。
对于眼镜王的考试，大多数同学都抱着听天由命的态度。眼镜王是“挂科狂魔”，每年的题目都出得极其变态。因为眼镜王认为，上课是为了学习知识的，而考试是为了挂科的，挂科率越高，证明老师越有水平，秉承着这样的教学理念，眼镜王在挂学生科的变态道路上一骑绝尘。
于是此时教室里世界各国各种族教派和平共处，学生们先念一段阿弥陀佛，佛祖保佑，然后再在胸口画十字架，来一句“阿门”，最后两眼一闭，双手抱着文具盒一阵狂抖，大喊太上老君急急如意灵。一群神仙被请到教室斗法，只求一个六十分。
顾烨心情还好，高数一直是他的强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怎么要学，但题目一看就会做。
但昨天夜里老是做噩梦，梦见有人追他，梦见自己眼睛里长东西，醒来后浑身精疲力尽，有点集中不了精神。
顾烨的担心没持续多久，试卷便发了下来。
试卷发下来一看，顾烨便觉得怪了，他从没做过这么简单的数学题，这真是眼镜王出的试卷吗这真不像他的风格，难道他会将一加一等于几这么简单的运算出在期中考试里
抱着好奇，顾烨开始浏览试卷，从第一题开始，只需要将题目读完，等式便自动在他脑子里开始运算，降阶、配平，左右相等，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费吹嘘之力。极其复杂的高等数学公式在他的脑海里就像加减法一样简单。
显然这么想的只有顾烨，教室中传来隐隐哀嚎“这题目也太他妈难了吧。”
“这是啥，这又是啥”其他同学急得满脸通红。
顾烨隐隐发现不对劲了，不是眼镜王出得题太简单，而是他的大脑变得异常，曾经的他虽然有点小聪明，但也没到如此逆天的地步。此时的他头脑异常清晰，可以毫不费力地用抽象思维看待提问，而数学考察的便是人的抽象思维，所以才觉得这张试卷非常简单。
眼镜王在讲台上得意地欣赏着这一奇景，他非常享受这群小傻子在下面抓耳挠腮的可怜相，这是他的骄傲，这是他的荣耀他特意观察顾烨。顾烨这小子，总是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出题总难不住他，让他没台阶下，这次却面露难色，眼镜王有点得意，这次终于让这小子吃了瘪。
眼镜王走下讲台，向顾烨走去，说“小子，怎么了是没带笔还是没带脑子”
眼镜王从衬衣口袋上取下一支笔，递给顾烨道“要是没带笔，我的笔你拿去；要是没带脑子，那就没人帮得了你了。”
顾烨接过笔来，从第一题开始，一一写上答案，整张试卷，整整三十五道题，除去最后两道需要写验算公式的大题，顾烨只用了短短十五分钟，而且全部正确。
“这这怎么可能”眼镜王不敢相信，这是他费尽心血，绞尽脑汁准备的魔鬼试卷，这一学期，他给自己定了一个伟大的目标，他要让自己这门课的挂科率达到百分之八十，没十个学生中，就有八个要再经历一次他的虐待。然而顾烨却全答对了，而且极其轻松，好像他问的是一加一等于几。
“顾烨，你是不是作弊了”眼镜王质问道，“你偷拿了我的试卷”
“我没有，”顾烨心平气和道，他用笔在最后一道大题上圈出一个等式，说“一个多元线姓袋鼠其实是对高维空间的直观想象，一个多元线姓方程组，系数矩阵的秩表达系数只见的相关姓。十元齐次线姓方程组，实际就是解决十维空间的问题。也就是说，整个空间是n维的，减去系数空间的秩序约束，等于解空间的位数自由度。”
顾烨在试卷上写下一优美的等式tshttcif，12几何等于数论。
眼镜王目瞪口呆，烦躁得想发脾气，“不可能，这不可能”
顾烨写到最后一个字，笔没墨了，他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那一只，写不出来，什么也写不出来，那笔头是软的，不下水，像纸片一样的软绵。
顾烨猛地一怔，他看向四周，这里的环境是那么的真实。眼镜王额角往外渗出的汗水，同学们皱成麻花的眉头，还有四周此起彼伏的呼吸和叹息，太真实了。
这么真实的场景，怎么会是虚拟世界
他被骗了，这场游戏并没有结束，而他们依然是游戏里的角色。
顾烨猛地起身，对小丁大喊“来不及解释了”
小丁已经被这高数试卷虐得怀疑人生，顾烨一喊，小丁立刻丢下笔，跑得贼快。
小丁跟顾烨跑出校门，顾烨在校门口拦出租车，小丁问顾烨“你觉得今天的绢子难吗我觉得我今天聪明了不少，算出三道题呢”
“你觉得自己变聪明了是不是”顾烨说。
小丁点头说“是啊。”
“你变聪明了是因为我们压根没有离开那个游戏”顾烨大声说，一辆出租车驶过，顾烨一把拦住，同样要叫车的大妈怒喊道“诶诶，谁家孩子，怎么这么没素质尊老爱幼啊，还大学生呢”
“等下一辆吧您咧”顾烨关上车门，将自己的笔给了小丁，让他一定带在身上，他简单地跟小丁解释了一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现在依然在游戏中，我们的大脑仅仅只被开发了一部分，而我们的正在被这款游戏开发。”
小丁说“如果大脑被全部开发了，会是什么好事吗我们会不会像电影里那样，变成超人”
顾烨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不那么乐观。我觉得人脑只被部分开发对人是一种保护机制，这种机制被破坏不可能是什么好事。就是有好处，那也弊大于利。”
小丁问“那我们怎么办”
“先找到其他人再说，”顾烨说，他用手机给谭林发了消息，然后上网查找资料。
没有人可以不在互联网上不留下痕迹，然而杰克斯、刘伟、孟小凡和程梦，就像一滴滴落入大海的雨珠，怎么也找不回来。
顾烨开始搜寻叶天，关键词“奶奶灰，帅哥，魔方，”引擎立刻给了他一个可靠的结果。大少年班，叶天。
顾烨立刻顺着这个线索查找下去，最后找到了叶天很可能所在的地方市中心医院。
顾烨赶到医院，接待小妹嚼着泡泡糖，问顾烨道“先生哪里不舒服，请在入口挂号。”
顾烨说“我找叶天。”
“叶天”小妹道“实习医生叶天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
“没有预约不可以见小叶医生。”
这时叶天从一间病房里走出来，他穿着白大褂，奶奶灰被洗掉，顶着老土的黑发。
他见到顾烨和小丁也很惊讶，而且他的惊讶之中，还有点不怎么高兴，眉头一皱，似乎在说这俩人怎么还找到这儿来了铁定不是什么好事
叶天不乐意道“你们怎么来了”
没时间了，顾烨一把拉过叶天，说“哪里方便说话”
叶天抱怨道“你们干嘛啊我还要查房呢”
顾烨不理他，将叶天强行拉到杂货间。
顾烨将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告诉叶天。
叶天的接受能力显然没有小丁好，他一边踱步一边摇头，抓狂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叶天连着说了三个不可能，“怎么可能你说的太玄了我们怎么可能还在游戏里，我昨天上了一天的夜班，今天还连班，我真没心情跟你开这种玩笑。”
叶天转身便要走，顾烨懒得跟他解释了，说“你不信是吗那我证明给你看。”
顾烨说完便将谭林送给他的瑞士军刀掏了出来，拨出刀刃，劈头盖脸就往叶天肩膀上扎过去。
“啊”叶天条件反射地叫了起来，接着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他低头一看，小刀的刀刃像纸一样软，从他的肩膀上划过，几乎要划出三色像素点。
第23章
顾烨、小丁和叶天三人火速赶到医院, 谭林骑摩托车已经到了，在门外等他们。顾烨刚刚在手机上简单的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谭林立刻就明白了, 他人话也少, 问题也少，什么也没问, 跟顾烨一起进医院找艾迪。
医院的大门虚掩，顾烨推门, 铁门发出一声低沉的吱呀声。
院子里空无一人, 此时是白天, 医院斑驳的墙壁暴露在阳光里。顾烨可以清楚地看见时间从医院飞驰而过留下的痕迹。这间医院像一块巨大而神秘的磁铁，吸引着他们，明明知道不要靠近, 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接近它。
顾烨走进院子，依然没有人，也没有声音。他还记得上次艾迪撑着伞，为他们打开这扇门。
顾烨大着胆子叫道, “艾迪”
“艾迪”小丁紧随其后，也跟着顾烨一起叫“艾迪，你快出来, 我知道你在家。”
就在小丁要将雪姨的经典台词声情并茂地复述一遍时，艾迪出来了，他高高地站在医院入口的台阶上，藏在金边眼镜后面的锐利眼神含笑地俯视着他们,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
小丁一见艾迪，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作两步跃上台阶，上前便揪住艾迪的衣领，“你撒谎”
艾迪的眉眼间闪过一丝不屑，他轻而易举地掰开小丁地手，极其优雅地掏出白色手绢，擦了擦被小丁弄乱的衣襟，温和道“我不明白您在说些什么”
“你还不承认”小丁气呼呼道“你说过我们可以退出比赛，为什么我们还在游戏里”
艾迪微笑了起来，道“我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怎么没有”小丁不可置信道“你明明亲口说的。”
艾迪微笑道“您签过的合同还在我的抽屉里，如果您觉得是我在撒谎，我可以将它拿出来和您对峙；如果您不敢对峙，那请您现在立刻停止您的胡搅蛮缠。”
顾烨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小丁，回来。”
小丁还想发脾气，但被顾烨一叫，只能像一只受委屈了的萨摩耶，往后后退了一步，不情愿道“怎么了为什么不敢跟他对峙”
顾烨说“因为合同上的却没这么说。”
艾迪微笑，安静地看着顾烨。
顾烨觉得他的眼神让人喘不过气，他避开艾迪的眼神，扭头跟小丁解释道“我们不能中途退出比赛，只有比赛结束，我们才可以离开，显然，这场比赛还没有结束，所以我们必须继续，”顾烨回头看向艾迪，“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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