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想走音乐路,每一分钟都不肯放过,一点儿鸡零狗碎的点子都省吃俭用录个deo往音乐公司投或者参加比赛用。他们管这种人叫菜。对他们基本上不用废话,因为他们都很有“想法”,客户怎么要求怎么配合,出的作品也不标棚的名字。就是大多数作品并没有他们自认为的那般好,一百个人里头能遇到一两个看对眼的都得算是缘分;
剩下一类就是腕儿了。所谓的腕儿,至少是正规渠道发行过专辑,在业界有一定口碑的。不过天王天后那样的,可能会借棚但有自己的录音团队,一般不用棚里的乐手和录音师。
冷烈琢磨着这个腕儿恐怕是一个不怎么样的腕儿,拧着眉毛看老张。
“你太年轻怕是不知道,”老张神秘兮兮地从身边的挎包里掏出平板电脑,眯缝着眼睛在百度百科里搜了一下,“我们年轻那会儿算是迪斯科教母了。”
冷烈接过平板,手指在百科里往上划着,看到那张涂抹得花里胡哨的脸,心头微微一颤这教母,我太熟了,早十多年成天在我家里赖着,稳妥妥群魔乱舞里的一员
“什么歌儿”冷烈记得这位教母能拿得出手的歌过来过去那两首。
“霓虹少女。”老张咧嘴一笑。
“噗”冷烈没忍住笑了出来,果真和记忆中的名字一样。
他起身,背起吉他早早去排练室调琴。
琴调好,按照惯例活动手指,爬了半小时的格子。
万二老板拿着两张刚打印出来的乐谱,在排练室玻璃窗上敲了敲,见冷烈没反应径自推门进去。
“小冷,巧了”万二老板把吉他音响关小一点,眼镜上缘两根黑条完美地遮住了纤细的眉毛,“今儿派你一个大活。”
冷烈伸手把谱子拿过来,随便扫了一眼,问“几点录”
“等你准备好吧”万二老板东张西望,把袖子捋起来,凑近冷烈压低声音说,“今儿可是个腕儿,认真点儿”
冷烈始终没从椅子上起身,怀里抱着吉他挑眉看着对方,问“我录东西啥时候不认真”
“对对对,认真,认真,一向是国际水准,我的意思,今儿这位可是我们那个年代人心目中的女神,你得”
冷烈嚯地起身,食指弹了弹谱子,还给对方,勉强牵动嘴角给了个微笑“那现在就录吧。”
万二老板在原地愣了两秒,快步跟上。
1号录音室门头红灯闪着“工作中”。
监听室里,万二老板和老张你一言我一语,谄媚地堆着眼角的细纹,努力安抚躁动的教母和教母的新经纪人兼制作。
“小万,咱们都是老熟人了,怎么安排这么个毛头小子,看不起你毛毛姐是吧”教母扇动浓密的假睫毛,眼角细纹跟着牵扯,红嘴唇一张一合带着火,耳朵脖子里的金属饰品叮当作响。
“万老板,您要知道偌大个a城,为啥别家不挑就来你家,这也太敷衍了吧”经纪人的气场明显比教母弱一点,但依旧气势汹汹。
“姐,好姐姐,您二位先别急,听听,听听看,不满意,我再给您换,换到您满意为止”万二老板抱着双拳在胸前拱了又拱。
“姐,这小子的活儿干净利索,包您满意”老张在一旁敲边鼓。
“只卖艺不卖身啊”里面,冷烈捏着耳麦声音冷冷地强调着,脸上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声音稚气未尽,却含着几分成年人的成熟稳重,瞬间让聒噪的监听室安静下来。几秒后,教母和经纪人同时笑了起来“这哪儿跟哪儿”
“小冷,先走一段。”老张对着麦说。
冷烈摇头“直接录吧,这歌我门儿清,别耽误时间了。”
刚才,那几位在外面吵吵嚷嚷的空档,冷烈已经凭着记忆,给这歌选了一款适合的效果器。是十多年前,它本该有而那个年代没有的音效。
当年那个混在院里,成天跟在大人屁股后头听歌的小子在教母那儿早没了印象,可就凭着那把琴,她隐约认出了这个人。
“他叫什么”教母问万二老板。
“小冷,冷烈”万二老板笑嘻嘻地回。
“行,录个小样来听听。”教母仰仰下巴,制止住了经纪人的疑惑。
监听室里,四双眼睛都聚精会神地盯着玻璃窗里面。
冷烈在棚里坐着,姿态很轻松惬意,怀里抱着与他年龄相比显得饱经沧桑的日落色保罗电吉他,脑袋上扣着耳机,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
按键上推,四个人同时听着,第一声“哇音”蹦出来,教母紧绷着的额头就松开了,全然不怕脸上褶子卡粉,激动地转身握住经纪人的手“这特么冷牧阳儿子”
东西录得很顺利。
一旦猜出里面那小子是大哥冷牧阳的儿子后,教母毛毛立刻带上了美颜滤镜,越看这个大侄子越是喜欢。这会儿,就算他弹出来的是个屁,她也能兴高采烈地全兜着。
“小冷”录音结束,毛毛把冷烈堵在休息室,身上的金属环来回碰撞着比她的喊声还大。
“哈,”冷烈停下准备抽烟屁股的手,笑着把烟盒揣回裤兜,“毛姐”
他从小这么叫毛毛。全因为他爹生他的时候才20岁,身边儿一起混的屁孩儿还有未成年的,那会儿死活不让冷烈管他们叫叔叔、阿姨。
冷烈权当自己给自己涨了一辈儿,管老爸身边儿的这些妖怪叫哥啊姐啊的。
十几年前,毛毛确实火过。无论是按照当时的水平还是现在的情况,都能算得上是腕儿里的腕儿。她被人叫迪斯科教母不是白来的,全国都风行过她穿出来的紧身健美裤上套三角热裤。
大耳环坠着,爆炸头吹着,眼圈涂成熊猫那会儿流行的装扮,都是从她这儿学过去的。满大街都是那曲霓虹少女,从商场到大街,完全可以无缝对接,连歌词儿都不带跳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