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二哥发生过争执,更没再提过遗产,生意上卢约理说一,他不说二。
上上下下对这转变都感到吃惊,只有卢约理十分平静的处理日常事务,好像在等待什么一样。
没两日,卢约理带着卢约朋亲自到火车站检验货物。验到下午五点钟,卢约朋突然说“二哥,我约了爹生前的几个朋友晚上在鲁仙阁吃个饭,二哥你刚回国不久,可能还有些叔叔伯伯不认识呢,晚上你和我一起过去吧。”
来的还真是时候。卢约理暗自揣摩着,笑了笑。
“好啊,不早了,别怠慢了前辈们,你先到,我回家处理点事,立刻就去。”
卢约朋也笑了笑,笑里藏着几分得意“也好,二哥先忙,咱们不见不散。”
卢约理坐上常庆的车时,嘴角还勾着那一抹微笑。
“怎么笑得那么奇怪”
“事情刚处理完,约朋就有动静了,正好,今晚我就走”
钟来寿跟着钟从德坐了火车到天津,又从天津找到个跑生意的农民,赶驴车到了当年的荒村。
村子仍旧没有人住,草长的越发茂盛了,几处破屋的残骸也都被草淹没,穷人家的苇泥墙索 xing 都化成了泥,长出好些车前草。
如果说北平挨着黄土高原,气候干燥,偶尔还能遇见黄沙满天的景象。天津离北平就二百来里地,因为靠海,却是另外一副天气。天已入秋,海边的秋老虎比内陆的强很多,不过一到早晚,雾气起来也凉的很。
钟从德的病本来就忌寒湿,入了天津界就咳的更厉害了,来寿总觉得不太对,一直劝爹别勉强,实在不行来年开了春再说。
钟从德却不答应。“我要不行了,你就给我葬到你崔伯旁边,呵呵,倒在这儿倒省了你的事。反正,这回我一定要去。”
钟来寿满脸不乐意,嘟着个嘴给爹翻出那件冬天才穿的碎羊皮的坎肩,一定要他裹在外套里面。
崔福的墓其实连衣冢都不算,郑老爷子和钟从德知道消息的时候,崔福已经去了十年,尸首和宝贝没处找,身边的物什更没处可寻,只有早些年崔福曾送给钟从德的一个鸡血石的小腰坠子,成色不是很好,在宫里根本没人稀罕,钟从德却一直当宝贝带着。那年就把这腰坠埋在崔家碎尸冢的旁边,求个意思。
这里也埋着钟来寿的亲生父母,父子俩把几个墓的杂草都拔了,木板做的碑都已经腐透,他们又削了新的,插在坟头,然后架上香炉,摆了几盘瓜果饺子,烧了纸又分别磕了头。折腾下来已经到傍晚。
钟来寿扶着钟从德找了处土台子坐下来休息,眼见着爹忽然就老了好几岁的样子,掏出包裹里面带的五香烧饼和咸菜,用湿布帮着把爹的手擦干净,递到手里。
钟从德拿在手里却不忙吃,扯着钟来寿不停的说话。
“来寿啊,你知道这些年我心里一直特别难受,福哥对我那么好,我却连尸首都没帮他收着。”
“来寿啊,是个好孩子,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收养了你。”
“来寿啊,我给你说,咱们家大杨树的树根底下,其实有截是空的,里面藏着当年你崔伯让我给家里捎的些值钱玩意儿。我想着这年头乱的很,留着保不齐以后谁就会用得上。我告诉你啊来寿,那是恩人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准你拿出来使。”
“郑老爷也是个好人,这么些年咱们吃的穿的都是人家给的,你以后可要孝敬着,不许给他们添麻烦。”
“来寿,我真想看着你娶个媳妇儿回来,回头你有中意的人,一定要带给我看,啥样的爹都喜欢。”
“”
钟从德每说几句就咳两下,最后就咳的停不住了。来寿把铜壶里最后一点水给他喝完,又转身去找水井。不一会钟来寿弄了整整一壶的水,搂在衣襟里跑回来。
“爹,这儿的井水还跟以前一样凉,你先吃东西,过会我给捂热了再喝。”
钟从德一动不动的坐着,烧饼也没往嘴里送。来寿以为他又想了什么事发呆,绕到他前面蹲下来,扶着他的膝盖。
“爹,你怎么不吃”
一仰头,来寿看见爹的眼睛也闭着,嘴角勾起个小弧度,顿时慌了神。
“爹爹你怎么了”
他轻轻推了一下,钟从德仰面倒下去,手还是温的,表情还是笑着的,刚刚还说过很多话。
钟来寿不敢相信,眼泪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扑上去抱住那熟悉的身体,刻着劲儿的晃。
“爹你答应我一声啊,爹你别走,别留我一个人”
可无论怎么晃,钟丛德象是固执的不肯再搭理他一般,含着那抹笑,渐渐沉冷下去。
“爹”
凄厉的哭喊声在荒草平原上回荡,一声尖过一声,夜晚的荒村不会有人路过,只有呼呼的风声回应。
此时的北平。
一辆破旧的黑色轿车驶进卢宅后院外的一条小路里停下来,从宅院墙里动作麻利的翻出个人,那人着了一身黑色风衣,带着顶黑色毡帽,带出一个黑色皮箱。他匆匆蹬上车,车子立即启动,绝尘而去。
第19章 水果蛋糕
一辆破旧的黑色轿车驶进卢宅后院外的一条小路里停下来,从宅院墙里动作麻利的翻出个人,那人着了一身黑色风衣,带着顶黑色毡帽,带出一个黑色皮箱。他匆匆蹬上车,车子立即启动,绝尘而去。
卢约理向上推了推黑色的帽檐,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很顺利。”他笑着说“过了今晚,你就专心帮查理斯,外面的事让我来就行了。”
常庆瞟了旁边的人一眼,给车加了把油。
“一个人在外要小心些,姓周的家伙他们跟政府对着干,你别被他连累了。”
“嗯,不站任何一边,我只是跟他们做了个交易。”
车子一路开到了城郊外,眼见着不远处有一辆车停着,两个人站在车外抽着烟,常庆放慢速度。
“他们就在前面了,嗯难道你不想问我为什么这样帮你么”
“你不知道,每次你提起我的生母的时候,总是一副回味的样子。”
常庆停下车,颇为玩味的看着卢约理。“哦是么”
“我常常想,那可能是个很长的故事。”卢约理深吸一口气,“等我回来,讲给我听吧”
“就这么说定了”
卢约理拍了拍常庆的肩,留给他一个笑,翻身下车,向那两个人走去。
常庆掏出烟来,衔住,用一根用火柴点了。烟雾升腾,弥漫了整个车厢,夜色中卢约理转身挥了挥手,和另外两个人一辆车一同消失在荒郊的道路上。
刚刚卢约理那个笑逐渐和二十几年前,那个美丽的脸庞上绽出的重叠起来,那个自信、骄傲、决定一肩扛下所有的事情的表情。
那时还是清。
他走进西郊民巷附近的西点店,服务生面容诧异而礼貌的接待了他,因为这样的店通常只有洋人才会光顾。
他选了块水果蛋糕,松软香甜的感觉的确让人垂涎滴。半个钟头以后,他将那块蛋糕放在这个挺着肚子的女人面前。
女人惊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