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嘶着声说“大叔,村里没人了,我搬不动我娘。”
村里人不多,也就是那村妇是个全尸,其他人都烧的不成样子,值钱的和吃的一样没留下。
钟从德把福公公家捡出的些零碎尸体单挖了坑埋了,把福公公的小包裹拿出来,想了想在这乱世里面,这些个东西还是活人用处大,要陪葬也是便宜了盗墓的,大不了多烧点纸。回北京还给福公公,心下打定了主意,又塞回怀里。
这村子离城远,离别的村镇也远,一整天下来,连个路过的都没。他叫着那小孩,两个人一起挖了个大坑,在村子各处捡出些勉强认得出形状的尸体,一并立了个木碑草草埋了。等折腾完的时候,太阳都着地儿了。
钟从德找到水井打了水洗了洗手,从怀里掏出包锅盔。转眼看见幽灵似得跟了一天的小孩儿,眼汪汪的看着他手里的布包,咽了口唾沫。他心想,放着不管也就是多个小乞丐,自个儿在外面又不能娶老婆生孩子,带着说不定还是个伴儿。想着就掰了一块,递到那小孩手里。
“你几岁了”
“呜岁”小孩满嘴塞的都是锅盔。
“五岁才长这么点儿,我五岁的时候能高出你一头呢。叫什么”
“我不知道,娘说我瘦叫我瘦子。”
“这哪算名儿,我给你起个好听的名儿吧。”
“唔好啊”瘦子又满满咬了一嘴。
其实钟从德也没读过多少,在宫里学过写字,不过是用来记记帐,写写菜折,字还可以,但说起文采就可怜了。给小孩起名这种事儿,能想出来的都是什么“来福”啊,“招贵”啊之类的俗名,俗名就俗名吧,那也比瘦子强。
“来寿,爹娘走的这么早,我给你求个长寿。”
“嗯,好”小孩三口并作两口,已经把那半截锅盔吞了个干净,又巴巴的看着钟从德。
“慢点吃跟我回北京吧”
“嗯,好。”
“以后你也姓钟,就叫我爹。”
“嗯,爹。”
“你咋这么没心没肺,亲爹娘死了都不哭的”
“我已经哭了一天一夜了”
“”
小孩子看起来平平静静可还是受了惊吓,生给压在娘胖身子底下饿了两天,又跟着钟从德走长路。小身子骨一下子也承受不了,路上就病了。
钟从德不忍继续赶路,也不知道停在道上哪个村落,请了乡村大夫给看看,开了几副药。山野村妇心地倒善良的很,道他们是一对落难的父子,马上就给腾了间空屋出来,让他们养病。这一拖不要紧,又赶上大雪封路,又赶上过年,直到正月二十才别了村子出发去北京。
虽然心里一直惦念着福公公,但又不忍心丢着来寿不管。琢磨着,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自己赶到了怕是也帮不上大忙,若是没什么事,倒是自己的处境更让人担心,安了下自己,心里也不那么别扭了。
开春时节的北京,似乎没什么变化。
来往的人一样穿着蜈蚣扣的大褂穿梭来往,该吃吃,该喝喝,该做生意做生意,哪样都没落下。北京大街上的老树也都慢慢开始冒青牙子。
一打听,钟从德才知道自己逃出宫的第二天,姓鹿的还真就带着兵上了景山,没怎么费劲就缴了御林军的械。当天下午小皇帝给挤兑到北府住下,后来倒是日本会馆收留了他们,好多人都说这会子正往天津逃,也不知道宫女太监的有没有跟着。
身上的盘缠不多了,钟从德盘算了半天,觉得还是先落了脚,再慢慢打听。依照福公公原来说的,拿着玉坠找上了郑府。
郑老爷人爽朗的很,听了钟从德的经历,立刻就安排了份看守冰库的差事。父子俩人就此安顿下来。
郑老爷人面广的很,也一直帮着打听崔福的下落。
可惜好多年以后才知道,在皇家搬离紫禁城的当天,下人们就都散了。那崔福一出门被一伙流氓强盗盯上,绑走勒索财物,后来不堪受辱,自个撞死当场。
钟从德一直都觉得是自己害了哥,却一直窝在心里。当然,这是后话。
第2章 冰镇绿豆沙
民国政府定了南京为都以后,北京就改成了北平。
名改了,一个个政客军阀你争我夺在上面打的不亦乐乎。似乎对普通人家没有什么影响,一样为了吃喝拉撒睡,油盐酱醋茶,忙前忙后的过着,不知不觉好多年就这么过去了。
北平到了夏天,干热干热的,随着汗冒出油来,又在太阳下面这么一晒,还真有点烤鸭的味道。
钟来寿空身套了件棉袄,麻利的钻进冰窖,将一块厚厚大大的棉盖严严实实裹在大冰块上,推出窖口。
窖里窖外,简直就是俩世界。身上刚带了点凉爽气,一瞬间就被腾了个干净。
“这几块送哪儿”来寿迫不及待脱了棉袄,问正在装车的张顺子。
“大栅栏,鲁仙阁两块儿,砂锅李两块儿。”张顺子扬了扬手里的订单。
“呦,鲁仙阁啥时候这么讲究的,都用上咱宝泽的冰了。”
“你不知道啊,卢家老爷今天要在鲁仙阁庆生,顺便给卢家二少爷接风洗尘,还请了些个青帮有头脸的些人物,点名要咱家的冰做甜点。”
“嘁,穷讲究。”
话说着,俩人已经拉着车颠儿颠儿的跑出去好远。
送了砂锅李,俩人又拉着车入了鲁仙阁的后厨。
出来接应的小厮弄了条白毛巾往肩上一搭,笑脸迎出来。
“两位小哥,辛苦辛苦。今儿堂里面忙,劳烦给帮忙搬厨房里。”
钟来寿咧嘴一笑,“客气了,咱们宝泽冰最好,服务也最好,我们也头次来,您给带个路。”
俩人帮着把冰给搬进屋里,签了字结了帐,带了钱拉车出来。
“顺子,我去同仁堂买点东西,你在这等我一下。”来寿停下车子,对张顺说。
“好啊好啊,你去吧,我歇会。反正今儿订单少,头说咱们送了这趟回去就可以休息了。”
钟来寿点点头,一路小跑,穿过人群,往胡同深处走去。
大栅栏往西,就是这北平城最集中的烟花柳巷地,还没到开场的时候,姐姐妹妹妈妈阿姨的都趁空闲出来逛逛街,买买衣服胭脂,一街的花花绿绿,景色甚好。张顺倒是乐得,盘腿往车上这么一坐,就摆着头开始看着来往的脂黛粉波,不经意口水也掉到下巴壳子上。
通天的药柜让人感觉咋都够不到顶,来寿看着深色的药牌上冰山雪莲的标价,盘算着自己攒的钱,连个零头都不够,不禁轻轻的叹了口气。
“嗳这不是小寿么今儿个又来了”柜上的伙计认出了他,转头看着来寿刚刚一直盯着的牌子,笑笑说“你别琢磨了,那玩意儿不是咱们这种人用得起的。”
“药柜里扫出来的渣卖么”
“嗳我说,你这脑袋天天都琢磨什么呢”
“嗯那给我切根黄芪吧”来寿停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一小根就好。”
花了不少钱,钱袋子瘪的可怜,小药包也瘪的可怜。钟来寿小心翼翼的揣在兜里,甩开步子跑回去找张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