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能看见一个黑点,“独孤启在上面,可以看见。”
阮茗筝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错愕,盯着那个方向久久缓不过神来。
队伍向着物坛出发,人民夹道围观,没有了皇室的严谨规格,这趟行程要轻松不少,出了城很快就到了祭坛。
陶慕嘉让阮茗筝站在他旁边当司仪,一般这种事都要国师的下属来做,祭坛下不少人都开始交头接耳,然而阮茗筝只是恭敬一礼走上去,站到了祭桌旁。
1551觉得这样不妥你小心她害你。
陶慕嘉她两手空空,身子骨也不行,一个弱女子,还能把我掐死不成何况,独孤启在天阁上看着呢,她不至于当着他儿子的面杀人吧。
1551啧啧感叹,说他还是太年轻,这样做没有意义。
陶慕嘉我只是希望通过这些事让她放下仇恨。
春日祭一共三杯酒,一杯敬天,一杯敬地,一杯敬人,阮茗筝为他倒了三杯酒摆在桌上,陶慕嘉将一杯泼向天,一杯洒在地,一杯酒自己饮下,随后在场众人开始闭眼祈福。
陶慕嘉也闭上眼开始祈福,本来他应该为廉国的国民祈福,然而这一刻他的脑海里只能浮现独孤启的样子,毕竟他这么孤单的人,在这世上也就那么点牵挂了。
他口中默念着早已准备好的台词,脑袋越来越昏沉。
陶慕嘉哇,我的酒量不至于这么差吧,一杯倒
1551啥
说完,他又感觉不对,脚步虚浮地向后移了两步,迟来的疼痛感侵袭他的大脑,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
1551你咋回事赶紧找个地方坐下来
陶慕嘉来不及说话,两道血柱从他鼻孔喷涌而出,耳鸣头晕恶心搅得他五脏六腑都发疼,他拽着自己的头发,脚下一个踩空,整个人陀螺似的从祭坛上滚下来,摔在了司天阁众人面前。
他仰躺在地上,朦胧的眼中看见祭坛的阶梯上用他的血连了一条线,阮茗筝站在高台上,冷漠地看着他。
眼睛明明只能看见模糊的景物,然而那双眼睛他看得是那么清晰,清晰到几乎镌刻在他心里。
那是冰冷如刀的憎恶,永不可恕的仇恨,和濒临绝境的疯狂快意,她看看他,又看向天阁顶端,陶慕嘉见到她的嘴皮动了两下,却听不清她说了什么话,周围的人吵吵嚷嚷的,士兵将祭坛包围起来,人墙瞬间阻隔了他的视线。
眼前逐渐变成一片黑暗,陶慕嘉脑袋一歪,不省人事。
春日祭差点变成丧礼,廉查大怒,下令彻查世安宫,发现红色梳妆台上的凹槽里全是血,里面几条红色的虫子在蠕动,原本那根朱钗上的花便是用这种东西养出来的,现在珠花不见了,那花是真花,被阮茗筝捣碎了涂在指甲盖上,然后倒酒的时候让酒从自己的指甲上流过去,完成了下毒。
这些老巫医的推测在阮茗筝那一一得到了证实。
血是阮茗筝自己的血,蛊虫也是阮茗筝自己带的蛊虫,春日祭那天确实有人看见她这样倒酒。
她也没想过要隐瞒,别人问什么她答什么,只不过把什么事都揽到自己身上。
廉查看那虫子看得恶心,叫人给烧了,两个虫子和着血烧了一屋子黑烟,烧完之后不仅没暖和起来,整个世安宫里像多了一股 yin 风一样骇得人脊背发冷。
阮茗筝必然是要处决的,她已经知道结果,还是要吵吵着要见廉查一面,廉查应允了她的要求,亲自到天牢里去看她。
天牢里的环境十分恶劣,充满了腐烂的臭气,距离事发当日已经过去五天,阮茗筝受了大刑,奄奄一息靠着墙坐着,看见廉查来了,拨开蓬乱的头发,眼睛冒着精光看向廉查。
廉查捂着鼻子坐到外面的凳子上,打量着这个女人。
“你要见孤,何事”
“滕罗死了吗”
廉查挑了挑眉,“怎么没死你还不甘心”
阮茗筝疯狂地笑起来,“我知道他一时半会死不了,我的毒必须七日内解,除了我的解药谁都解不了。”
“你想拿药换命那你杀他岂不是多此一举。”
“不我不换我的命,我要你把我儿子送回去,保他平安”阮茗筝咬着牙看向他,她鱼死网破做这个局,也不过是为了独孤启。
“你若是不下手,三年后他自然便回去了。”
她又疯狂的笑起来,“回去永远回不去了一个祸星回去会有什么下场,你们不清楚吗这可都是拜滕罗所赐啊,拜他所赐啊”她笑得几乎断了气,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干草堆里,“只要你答应我保独孤启一世平安,我就把解药给你们,剩下的,要杀要剐无所谓。”
廉查看着她疯狂的模样,眼里一片冰冷,他放下手帕,冷漠地说道“有孤在,滕罗死不了,独孤启,必须死。”
他一甩袖子离开了天牢,阮茗筝拖着重伤的身体爬到牢门,紧抓着栅栏目眦尽裂,发出厉鬼般的凄号,最后统统锁在沉重的铁门之后。
阮茗筝处决那天,整个皇宫都能听见她的咒骂,她像个疯子被侍卫从天牢拖到刑场,明明全身都不能动了,嘴巴却没停下来,天也听到了她的咒骂般,乌云聚集,雨在头点地的一刻把她的血冲刷下来,流进了聚阳城的土地里。
廉查在宫里听着高刘的叙述,民众都为她的死感到不安,大概是常年炼蛊的人都带着一股妖邪之气,聚阳城里也弥漫着怨鬼般的气息。
廉查挥挥手,让高刘少听些无稽之谈。
过了十天,陶慕嘉终于醒过来,廉国的巫医果真解了阮茗筝的毒。
一睁眼,陶慕嘉便看见了廉查和巫医,他动了动干涩的嘴唇。
“陛下外面怎么样了。”
廉查蹙起眉头,“先管好你自己吧,还想着外面如何。”
一旁侍女围上来,给他又是倒水又是端药。
陶慕嘉一一推开,问廉查“阮茗筝怎么样了”
廉查没好气地说“死了。”
陶慕嘉紧接着问“那独孤启呢”
“等死呢。”
陶慕嘉慌了,忙说“她母亲犯错,既然已经偿命,何必牵连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