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扬原本以为自己看到这样的场面还会心痛，但是现在的感觉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有时候，他竟然希望陶慕嘉早点离开，非是他无情，实在是不愿爱人再受折磨，他该知道这样的活着有多痛苦。

    陶慕嘉当然还没有死，只是离死也差的不远了，一旦身体达到某个临界点，情况就会直转急下，他已经混混沌沌的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他在床上安静地睡着，远扬在他身边安静地坐着，远扬想着，他们还算幸运，起码在一切结束之前，所有的心愿都已经达成。

    陶慕嘉再次清醒的时候感到身体一派轻松，神清气爽，好似马上就要飞升，他有些惊喜地跟1551说诶嘿，我这病是突然要好了

    说到一半他就卡住了，然后无意识地扯了扯嘴角。

    1551没有回答他的话，他也明白了，不需要回答。

    现在是上午九点，远扬照例出去买菜准备做饭，菜场在东南方一公里处，远扬会骑着自行车去，一来一回半个小时足够。

    这些事，陶慕嘉也是知道的，他穿好衣服，像个孩子一样跑下楼，跑到大街上，顺着远扬买菜的路轻快地跑着，他好久没有这样跑过了，跑了没两步就开始喘粗气，从他身旁路过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这个生活节奏缓慢的小镇从来没有什么值得让人奔跑的事。

    他终于在路口看见了远扬，远扬推着自行车站在红绿灯旁，看到他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立刻丢开手中的自行车跑了过来，把他抱进怀里。

    远扬没来得及发问，被他死死揪住衣服袖子，陶慕嘉使劲吸了两口气到肺里，方觉得缓过劲来，朝远扬笑着道“我好了，远扬，我的病好了。”

    远扬愣愣地看着他，随即跟着他笑起来，有些语无伦次地确认“真的吗真的好了吗老师你别骗我，你要是好了，那就太好了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

    目前希望值100，满点。

    “好啊，回家吧。”陶慕嘉牵着他的手，把散落一地的菜都捡起来，然后推着车慢悠悠地往小屋走。

    远扬洗菜做饭，他在一旁静静地看，远扬订了机票，说后天就回家。

    陶慕嘉很久都没有这么有精神过了，一般到了下午该睡觉的点，他都没什么睡意，不过他很乐意和远扬一起盖着被子聊天，又暖和又温馨。

    他缩在远扬的怀里，眯着眼睛看窗外阳光洒在枯黄的落叶上，像一片片镀了金粉的蝴蝶，脆弱而迷离。

    他想，是时候道别了。

    “远扬，你知道吗，得到了再失去，不代表一无所有。”

    远扬轻抚着他的发梢，摇了摇头，说“我不懂。”

    “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远扬点了点头，虽然他希望自己永远也不会懂。

    第27章 校园变形记

    事实证明理解这句话并不需要太长时间，事情总有峰回路转的时候，他们缩在一起没多久，马艺鑫打来了电话，说远扬之前让他联系的公司有了眉目，愿意帮他作鉴定，证明他没有抄袭，顺便还给他打了一大笔钱，让他给陶慕嘉好好治病。

    “远扬，其实你不说，我们大概也猜到了，虽然世上还有很多不支持你们的人，但是作为朋友，我只希望你们快乐，教授那边的事我托我朋友帮忙说情，应该也很快就有转机的，你别太灰心，带江老师一起回来吧。”

    世上恶人多，善人也多，倒霉的事多，顺心的事也多，如果陶慕嘉不是当下的情形，远扬可能真的会欢欣鼓舞地接受这一消息，然而现在，所有的都有些晚了，可能他确实不会一无所有，但是他最想要的马上就要离开了。

    他很清楚，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但他也希望这是一场不会醒的梦，陶慕嘉真正地好了，可以和他一起出门逛街散步，和他一起窝在被子里聊天。

    “谢谢。”

    他挂了电话，笑着跟陶慕嘉说，“老师，事情有转机了，我们回去，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了。”

    然而陶慕嘉的意识有些迷茫了，他的脑袋很昏，尽管躺着，却觉得天旋地转，耳边所有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剧烈的疼痛冲击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攥紧了远扬的衣服，无意识地喃喃道“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永远”

    他不知道远扬听见了没有，人死前的力气或许已经不能够支撑他说出这句话，但是他希望远扬能听见。

    世界黑暗了。

    陶慕嘉绷紧的身体放松开来，攥着衣角的手没有松开，远扬环着他的身躯，半趴伏在他的肩膀上，没有一滴眼泪。

    半个多小时的抽搐，休克，痛苦，绝望，终于结束，一个人的气息消失了，冬日的暖阳从窗外照进来，只有亮光，没有温度，被子里两个人的温度也渐渐降低。

    原来诀别的时候也并没有十分痛苦，远扬眨了眨眼睛，把脸埋在陶慕嘉怀里。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陶慕嘉，他听见了，他知道会有人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只要自己记得，就永远不曾失去。

    从今以后，活着只是为了记得。

    陶慕嘉其实并未真正经历最后痛苦的死亡过程，由于希望值满点，他直接被1551从身体里拉出来，他觉得这是1551难得良心发现，总算让他少受了些折磨。

    陶慕嘉就这样结束了

    1551希望值都满点了，还想咋地

    它没告诉陶慕嘉，在他走之后远扬的希望值又掉回了0，不过任务只计算宿主离开时的希望值，就算之后掉到负数也没什么关系了，它说了徒惹陶慕嘉伤心。

    陶慕嘉幽幽叹了口气，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只是很唏嘘那他以后怎么办啊

    1551都是成年人了，该怎么办怎么办，你死都死了，就甭操心这些事了。

    陶慕嘉对着虚无的空间沉默了良久，他记忆里宽阔的江面，悠然的船只，高飞的风筝，从色彩鲜艳渐渐走向模糊，他只是个过客，从今往后，他还会扮演很多次过客。

    1551都说了叫你少些牵挂，你就是不听，你这种状态，下个任务还怎么进行。

    陶慕嘉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对我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点，何况这样进行下去，我都觉得自己要变心了。

    1551不会的，等你醒来就会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陶慕嘉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