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痣轻轻一笑,清朗的声音响起。
“先不提这常青林并不出名,这世人只知常青林唤作chang青林,却不知是哪个chang,稍一传,便都知晓是你所说的长青林了。”
少女闻言,皱眉思索。
“话糙理不糙”展颜一笑,极为爽快,眉心痣一时间被那笑容晃了眼。
一路上,两人也算是找到了共同话题,只不过在回去的期间又时不时瞪几眼那小娃娃。
吴宅处在半山腰处,宅前的雪扫成一个一个的堆,都被人耍成了雪人的形状,整整齐齐的站着,可见耍雪的人是多用心。
乌亮的瓦片上铺上了一层薄雪,倒是让整个宅子外观亮堂了不少,却又不影响那股子大气的感觉。
吴宅里的侍从很少,每个都很安分,个人做个人的事情,互不相扰,没有什么勾心斗角。
此时正是午膳的时候,一路畅通,也没遇到什么侍从。
“眉”心痣。
单字刚说出口,便发觉不对,自己竟然和一个不知晓名字的人聊了这么久
眉心痣听到那单音,挑了下眉毛,歪过头去,看向少女的眸中带着冬日暖阳的微光,“怎么了”
“没”少女下意识的想否认,可一想又觉不对,呐呐的说道“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闻言,眉心痣微微一笑,眼神温和,淡淡道“你可以唤我芩,这是我妹妹,雪。”
名字只说单字,少女是不喜的。
但抬头便看到那挂着浅浅笑意的脸,杂着些许温柔的眼神,不喜的话被生生的咽了下去。
少女没见过这种表情,一下子怔愣住。
吴宅建的偏僻,极少会有生人,平常见到的也只有下人的恭敬,娘亲算了,娘亲是无法形容的。
“你这人怕是个愣子吧,总喜欢发愣。”又是雪让少女回了神。
芩低头嗔了雪一眼,自己却又忍不住轻笑出声。
少女见这架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狠瞪雪几眼。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呢。”芩笑够了也主动给少女台阶下。
少女下意识的开口“我叫吴”
却又突然止住。
少女若有所思的喃喃“吴”
心里其实是在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纠结呢
因为自己的名字太奇葩了,都怪娘亲和爹爹。
是了,都怪他们
芩挑眉,略显玩味的看着少女,“吴什么”
少女还在纠结,可还不等答话,正厅便走出一人。
“中有德,终于肯回来了”
这一声调侃,不用猜,一定是娘亲。
这一声中有德叫的,少女直接石化了。
少女确信,娘亲绝对是故意当着两人的面这么叫自己的。
“真是辛苦芩小姐和雪小姐了,我家中、有、德啊,就是闲不住呢。”中有德三字说得一字一顿,薛夫人说着,还不忘冲少女投以挑衅的目光。
少女全名叫做吴中有德。
薛夫人打小便是个活宝,怀上少女时也不闲着,可没把吴老爷愁死。
闲来无事,便将心思打到了自家还在肚子里的娃娃的名字上。
起初是想要起名叫吴中生有。
吴老爷捋胡子的手顿了顿,慢条斯理的品了口茶,无奈的劝道“吴中生有,有什么呢夫人啊,还是换一个吧。”
四个字,太奇葩了。
“有理。”薛夫人皱眉沉思,吴老爷见此,松了口气,又慢悠悠的捋起了胡子。
“那便叫吴中有德吧。”薛夫人一锤定音。
吴老爷手一顿,揪着自己的胡子半天不能言语。
“夫人,一定要起四个字的吗”
薛夫人抚摸着自己隆起来的小腹,语气不容否定,奈何舌头闪了一下,发音十分奇怪。
“自然,这叫嘎xg。”
“夫人,那叫个xg。”吴老爷无奈的捋了几把胡子,突的,有种错觉自己会将自个的胡子捋净。
薛夫人脸一甩,摸着小腹哼哼道“我说嘎xg就是嘎xg。”
于是啊,少女从此就叫吴中有德了。
饭桌上,薛夫人将这名字的由来给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芩低声说道。
将碗托起,微微低头,一副吃饭的样子。
当然,如果忽略那有些颤抖的肩膀的话。
一旁的雪早就笑得前仰后合,拿着筷子的手无力的下垂,“啪嗒”一声,筷子掉到了地上,原来是笑到没力气了。
一直吴中有德闷头吃饭的吴中有德终于忍不了了,一拍桌子吓得在座都是一惊。
“我要改名”
经过一系列争夺。
于是,吴德诞生了。
“吴德,你无论跑到哪,我都会找到你”
眼前,一片漆黑。
耳畔,是嘶哑却坚定吼声。
隐约,能记起是因为什么事。
吼声渐渐消失了,传来的是火焰在燃烧的声音。
木头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隐约能嗅到浓烟的味道。
眼前,似乎又看到了一双极尽温柔的眉眼。
从此,半山腰处有一片常年发黑的土地,无人知晓是因为何故。
却知道离那土地不算远的地方,有一片林子。
长青林。
长而卷的睫毛颤抖了几下,悄然睁开双眸。
有些苍白的脸上,挂着一道泪痕,凝成了冰霜。
“原来,是梦啊。”吴德呢喃着,撑起身子,看着躺在冰床上的人。
眉心一点娇艳的红痣,冰冷苍白的容颜,若不是还有那细微的呼吸,那便与死人无二了。
斐芩面无表情的躺在病床上,昔日温柔的眼眸,藏在了眼帘下。
我曾想过,如果当时精明一点,勇敢一点,会不会到现在,你们都还好好的。
可是,没有如果啊。
其实,梦里都没有勇敢过。
吴德重新躺下,目光放空,脑海中回忆着当时的一切。
一把火烧了的吴宅
若非月
脑中忽的闪过什么,吴德猛的坐了起来,心中暗道不好。
看了眼斐芩,一咬牙起身走出了湖底,去找斐雪。
他怎么就把先生忘了呢。
几日连着赶路,幸好赶上了。
幸好,幸好。
、第五十四章
殇十柒整个人都感觉昏昏沉沉的,身上的筋骨血rou没有一处不痛,并不是普通的疼痛,而是一种震痛。想要就此睡过去,却被身上的疼痛震的无法安然入睡。
她想睁开眼瞧瞧怎么回事,奈何上眼皮和下眼皮好像粘连在一起,有时感觉自己被人腾空抱起,有时感觉自己置身于满是一股熟悉馨香的床上,耳畔好像响着心跳声,也不知是谁的。
这层薄薄的意识终究再也支撑不下去,渐渐消散开来。
殇十柒有些不甘心,全身使力,也不过手指轻颤一下。恍惚间,似乎感觉到一双微凉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渐渐收紧。
好像,又忆起了往事。
机器嗡动的声音,还有好多好多穿着白大褂带着白口罩的人在机械床前走来走去。
殇十柒躺在机械床上,隔着那层略厚的强化透明层看着那些人。
若是以前,她一拳就可以将这透明层打破跑出去,可是,现在不行了。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生命里的流逝,身上的剧痛不断加重。
此时正值午时,殇十柒知道,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感受这种蚀骨难忍的感觉了。
唇角扬起一抹淡笑,半眯着眼感受着在身体内电流的窜动,眼睛放空,不再理会身上的剧痛,盯着那修的高高的天花板,白花花的一片,殇十柒有些呆愣。
眼前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殇十柒眨眨眼,突然觉得连眨眼都有些费力了,身上的剧痛也渐渐感觉不到了,只剩下那电流依旧在工作。
转了转眼珠,瞧着那突然出现的人。
她看着这人,觉得有些眼熟,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了,下意识的想眯眼打量,却发觉眼皮也越来越沉了,只能强撑着看着那女子。
“原来是你啊。”原来是以前遇到的那个喝拉菲的女人。
那清冷绝丽的女子看懂了她的口型,知晓殇十柒认出了自己,眼眶微红,冲她展颜一笑。眼皮已经越来越沉了,殇十柒透过那丝丝缝隙,看着女子,心下不解。
明明是笑着的,为什么要哭呢
泪水滴落在透明层上,沿着那弧度,缓缓的下滑。殇十柒心念一动,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伸出手,指尖轻点上那滴泪,好像能感受到那滴温热的泪水转为冰凉的一样。她缓缓张口,无声的说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