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的境界对于他来说太高了,他想要理解柳七的思路,就必须把自己以前学过的东西全部打破重来。
这很难,却让岑深感觉有点兴奋。
他一时间完全忘了褚既宁的事情,在地上铺满白纸,用毛笔一遍又一遍地按照柳七的方法绘制阵纹。
可在重复了大约百遍这样的动作之后,他又忽然把笔扔下,紧蹙眉头,似是疑惑不解。
“怎么了”阿贵小心翼翼地问他,因为岑深这突如其来的发疯,他都已经被挤到角落里去了。
岑深摇摇头没有说话,他此刻在想如果完完全全按照柳七的方法去绘制,那他是不是还在走从前的老路
在规则内行走
还是打破规则
岑深的脑内在剧烈的争执着,无尽的波涛掀起于碧波海上,而在这波涛汹涌的海平面下,还有令人畏惧的深海。
他扪心自问你有打破规则的能力吗
一道元力回转纹路,之所以被认为不可更改,就是因为它最基础、最简单,已经经过了历代前辈大师的改良,改无可改。
岑深没有柳七那样的天纵之才,他能做到跟他一样的事情吗
可如果不去尝试,岑深觉得自己跟柳七之间可能永远横亘着一条巨大的鸿沟,这条鸿沟会让他永远都没有办法修复小绣球的阵法图。
思绪飞转,时间飞逝,岑深保持着跪地写字的姿势一直在思考,等到桓乐归来打破一室安静时,他才恍然发觉已是傍晚。
“阿岑”桓乐喊着他的名字跑进来,怀里抱着一束玫瑰,在夕阳里摇晃出令人沉醉的红。
岑深慢吞吞地站起来,却因为跪的太久而双腿发麻,晃了一下,差点没倒在地上。
桓乐忙一个箭步扶住他的手臂,担心溢于言表“阿岑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岑深摇头,目光扫过几乎要扫到他下颌的红玫瑰,欲言又止。桓乐发觉了他的视线,直接拉过一把椅子让岑深坐下,而后把红玫瑰往他怀里一放,笑说“这是送给你的。”
岑深微怔“送给我”
“对啊”桓乐点点头“店主姐姐说工资日结,这就是我今天的工资。”
闻言,岑深蹙眉“她没给你钱”
桓乐“给了啊,我用钱换的。”
岑深“”
少年是美好的,烂漫又天真。
“我不要。”岑深把玫瑰递回去,桓乐却把手背到身后,微微弯腰认真的看着他,问“为什么啊”
岑深说不出为什么,他不想说。
桓乐不答应,他今天第一天挣钱,就想给岑深买一点东西。店主姐姐说红玫瑰最能代表爱情,要是被退回来了,一定不吉利。
“你拿着嘛,我都买回来了。”桓乐眨巴眨巴眼睛,干脆又无赖地蹲在他面前,可怜兮兮地抬头看着他。
岑深再想说“我不要”,就有点说不出口了。但他却不能真的收下,便说“你自己去插花瓶里。”
“不要。”桓乐答得飞快,也跑得飞快“我还要去做饭,你抱一会儿,我一会儿就过来插”
说罢,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游廊上,伴随着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就知道他又没穿鞋。岑深低头看着怀里娇艳似火的花,一时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而他不知道的是,已经跑走了的桓乐又偷偷地跑了回来,从工作室的门口悄悄探出半个头,鬼鬼祟祟地看着他。
晚风泼了一堆五色的油彩在天上,夕阳像世界舞台上温暖的灯光,从远处的参差高楼中间穿行而来。
瘦削的病色青年独自抱着玫瑰坐在玻璃墙后的木椅上,风轻轻吹一口气,“呼啦啦”一地白纸飞扬。
红色的玫瑰,像是最绝艳的恋人。他垂眸的时候,夕阳也会害羞。
于是,太阳就落山了。
夜就来临了。
“咔擦。”桓乐情不自禁地拿出手机拍照,想要永远保留下这美丽的一刻,却忘了关掉闪光灯。
“桓、乐”岑深一个眼神扫过去。
桓乐撒腿就跑。
岑深扬起玫瑰想要扔掉,却又迟迟下不去手。薄怒的脸上带着红晕,那也许是被玫瑰的红晕染出来的,谁又知道呢。
他的腿依旧很麻,脑子也有点发麻,可能有点坏掉了。
“哎”独有阿贵在角落里寥落叹息“春天的尾巴,呲溜一声,抓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乐乐像海草海草、海草海草,浪花里舞蹈
岑大王
阿贵浪里个浪
第28章 元升
娇艳的玫瑰, 最终被放在了岑深的床头。桓乐亲自去放的,还专门施法给花加了一个防护罩, 延长它的开花时间, 也间接防止岑深把它扔掉。
桓乐的心思如此细腻、缜密,岑深总是拿他没办法的。他不得不接受床头摆着一束红玫瑰的事实,这其中掩藏的少年心事,在每一个月夜里都无孔不入地钻进他心底, 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好在桓乐没有拿别的花回家, 日子也就这么平淡的继续过下了。
第三天的时候,小院里忽然来了位陌生的客人。
彼时岑深正在院中练培元决, 听到敲门声并未理会。
桓乐从厨房里跑出来, 大喇喇地穿着围裙就去开门。一开门,他看着来人,问“你好,请问你找谁”
那是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极考究的西装,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温和、儒雅, 眼角虽有细纹,但看得出来保养得非常好。
“你好, 请问岑深住在这里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