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平州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今天我很恐惧,生怕你和她一样我很害怕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不能再失去你”
“平州”我哽咽住,我的右手搂紧他,清晰的感受到他冷静的外表下颤抖着的心脏,在拼命搏动,倾诉他的恐慌。他的妻子就是因为车祸变成植物人,这是他的阴影,无法抹去的疼痛,他不能失去我,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我吸了吸鼻子,略带酸楚地安慰说“我不是好好的吗。”
“不要离开我”他请求。
“对不起,那天晚上我说了很重的话,其实那不是我的本意,看到你难过我特别难受”我的眼泪流了出来,用自己余下的力气紧紧回抱他“可是,谁能成全我们你的妻子我的朋友还是世俗你想出轨吗,我们会同居吗我们能结婚吗难道,要我守着痴迷的爱一直等你,三年,五年,十年我等不起我想肆无忌惮毫无顾虑地拥抱你,亲吻你,我想像正常的爱人那样完整地融入你的生命,我想让你成为的我私有,我想成为你的独一无二,我可以吗”
我的话击中他的内心,他喃喃地说“生活还要继续,我也不想栓死在过去,我也很想拥有一个崭新轻松的明天严冰,如果如果我放弃她,和你在一起,真真正正在一起我可以拥有这样的机会吗”
“那你离婚吧,我们一起爱玉萍好不好”我疯狂地说“即使我们在一起,我们也会一直陪伴她,一直陪伴下去平州,年华是很短暂的,你的生命应该有新的开始,你不可能孤零零的过一辈子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们不应该被过去的人生绑架,是不是这样”我自私的想法跳出闸门,失去了控制
但马上,我又斩断这个可怕的想法
我疯了吗,怎么能提出这种要求,我像是一个强盗
“对不起,我多嘴了”
孟平州和我分开,深深地看着我,看了很久,眉头紧锁。
我痛苦地坐在床上,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为什么这么难以抉择,这么折磨,他的妻子活着,却跟死了差不多,她仿佛死了,但她明明还活着
“不要,不要回答我,就当我刚刚的话没说过”我焦急地反悔,用衣袖擦掉眼泪,“只要她还活着,她就是你的家,我不要你二选一,也不想在你面前变成可恶的样子。”
他也被自己的话震惊到,茫然地伫立在我面前。
我无比失望,他还是更爱那个女人,尽管一时冲动,他还是不会放弃那个女人的,我很可笑,我如何和那个女人相提并论,我们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我用力摇头,脱掉鞋子蜷起双腿,黯然神伤。
血液是沸腾的,但我不能沸腾。
最僵持最煎熬的时刻,有人敲门走进来,一个中年女人拎着两个很大的保温饭盒对孟平州打招呼,我们怔了一下,孟平州叫她把饭拿过来,她是孟平州的家政钟点工阿姨,看起来很淳朴,很客气,做了很多饭菜,特别香。
她把一个饭盒打开,里面好几层,依次打开摆放在我面前,另一个饭盒是给孟平州的,孟平州自己打开,阿姨把筷子递给我们,我笑着道谢,然后彼此一言不发地对着吃东西。吃到一半,孟平州又接到电话,踱步到门口,继而离开病房。
我放下筷子,胃口全无。
“吃完了吗”阿姨问。
我说“吃完了。”
“吃的很少啊,多吃点。”
“身体不舒服,吃不下。”我对她笑笑。
她和善地说“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愣了一下,对她摇头“不用了,谢谢。”
“没关系,孟先生让我这几天负责你的饮食。”
“真的不用,阿姨,您不要再来了。我有朋友,如果有事,他们会来帮助我的。”我很拒绝,帮她把饭盒整理好便送她出门,她被我弄得尴尬,只好走了。
我走到孟平州坐过的位子坐下,拿出手机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医院联不了无线网络,我打开数据翻了几下网页就关了。左手好痛好痛,痛得我咬牙,余晴发信息给我说明早我带吴政去看你,你需要什么我们给你带过去。我回她,洗漱用品、万能充,另外多给我带点好吃的就行了。
房门又开了,我回过头,孟平州回来了,他手里多了一件外套,直直向我走来,把外衣披在我身,拉住我的右手便走“跟我来。”
“去哪里”
他没有回答,答案很快知晓。
他一路拉着我乘电梯下楼,去另一栋楼里,再乘电梯上到十几楼,来到一间病房,就在这间病房中,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躺在那,看到他妻子的那一瞬,我惊呆了。
站在病床前,孟平州终于松开我的手,我死死地盯着玉萍,她安详地沉睡着,身上插着管子,护士正在给她做舒适的按摩,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床头摆放着她的照片,很年轻,很漂亮,而她的样貌竟然和余晴很相像
我这才明白孟平州对余晴为什么那么关照,那是因为余晴长得和他妻子很像,余晴跟她的相似就好像刚出道时候的张柏芝,被人看作小林青霞,就像曾经的李小璐很像周迅,孙俪和蒋勤勤,王珞丹和白百合,唯独气质不同。我也忽然想起余晴说的几句话。
我曾经以为,他一定会爱上我,我甚至以为,除了我,他以后不会爱上别人我那时太自信,把他对我的好都当成爱,后来才知道并不是,原来我只是一只可有可无的影子。
余晴真的是个影子。
我们很久都没说话,直到护士为玉萍按摩完出去,他才发出声音。
“医生说她不会醒,我不知道她会不会醒,但我会一直陪她到生命结束。余晴跟她很像,我给了她很多好处,让她不再生活那么困难。我想弥补心里的遗憾,但不论怎样弥补,她都不是玉萍。如果玉萍现在好好的,我会把所有的好都给她,一千倍,一万倍,让她做最幸福的人。”
我怔怔地说“你是把对玉萍的爱,分给了她的影子,你对余晴其实是怜悯。”
“对不起,我不会离婚。”他想好了,决定了,歉意地说。
我抬眼看他,疲倦的脸庞,很孤独很累。
“你说得对,只要她还活着,她就是我的家。”
我眼眶灼热,用力点头“你要好好陪伴她。祝福你们。”
说完,我快步跑出病房,到走廊的窗口大口大口的喘气,我离开了医院,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不想让任何人打扰我找到我。
穿着病服披着他的外套在外面逛了好久好久,这一夜气温特别冷,我怕冷,走进一个自助银行靠在墙角蹲下,掩面而泣,再到大声发泄,忽然觉得人的一生很无聊,可以拥有的美好太少,我的一生也许也就这样了。
有两个人进来被我吓一跳,见我哭得惨恻隐的目光投来一丝同情,在他们看来,我大概是经历人生重大挫折,可能得了重大疾病或者没钱医治,好心劝我说“晚上一个人在这儿多危险呀,你是住院的病人吧,回医院去吧,振作一点,精神作用很重要可别想不开啊”
我捂头说没事,他们很热心肠还想送我回去,我说我只是想静一静,他们又安慰我好几句。
手中只有一个手机,迟迟未响。没有人在意我消失,没有人会时刻关注你,每个人都会在自己的心灵中流浪。我很渴望最心爱的人能成为自己永久的陪伴,但这个愿望没有几个人能够实现。
我们藏起自己,又渴望被人找到。
真是矫情啊,真是无病呻吟啊严冰日子过得还不错,吃穿不愁,就想些不切实际爱来爱去的东西,真是一点都不可爱了不爱会死吗告诉你,你只有这一个晚上,绝对不许把怂包一样的难过带到天亮这个世界没了谁会玩儿不转吗
手机快没电了,我关了手机。
一个人呆了几个钟头,进来取钱的人进进出出,每走出去一个好像都能带走一些我的不快乐,到后来不再有人进进出出,半夜十二点多,我终于发泄完心情回医院去。结果刚走到医院院里,就看到那边呼啦啦停着好几辆车,孟平州站在大楼门外,神色焦急,两个助理和好多人在他面前正听他指挥,“你们分头找,找到马上给我打电话”
戴眼镜的助理说“要不要报警,让警察帮忙找找这大半夜没回家也没回医院,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我心一惊。
“她回来了”正说着话,他的助理看到我忽然大叫,伸手一指,众人齐刷刷向我这边看来。
孟平州看到我,三两步迈下台阶,回首一摆示意大家可以散了,那些人索然纷纷走回自己的车,朝这里观望。
我尴尬地往前走,孟平州直奔我来,急道“你跑到哪去了”他掐起腰,心急如焚有些恼火。
“有点事出去了。”我没有起伏地放下话,侧身绕过他。
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训斥道“你带着伤四处乱跑,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手机也关了,这么晚大家还要四处找你,你太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