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酒没少喝,有点微醺,但人还稳定清醒。转头望向孟平州,他也因喝了大量的酒水而脸色微微泛着不易察觉的色泽。而此刻的那张面庞,带着淡淡的柔和,似乎被酒精的热量短暂地遮去了那似乎长在他骨子里的冷漠。愣愣地望着他,我竟一时走了神。
我发自内心地感叹,这个男人是迷人的。
一个集财势地位于一身的天之骄子,把我这个无名小卒带到今晚这样的饭局上,专门把我介绍给出版社吴社长,亲自搭桥,是为什么
那些工作人员进去后,又只剩下我和孟平州。凝视他良久,我茫然地晃了晃头,晃掉那些容易让自己失去冷静的虚浮。
他沉默地望着未知的远处,就这样沉默许久,我终于开口说“你是不是对所有女人都很有把握”
孟平州终于转过身,看着我,沉着地笑了一下,问“你指的是什么”
“像你这样有身份的人,年轻富贵,还很帅气,是不是对自己充满自信,认为你们的殷勤能够轻易收买和征服所有女人。”
他自信地说“对大多数女人应该是的。”
“你还真不谦虚。”
他又问“你认为我帅吗”
“实话说,你长得很不错。”
“是吗。”他反应平淡,想必这种赞美,已经听过无数。
我走近他一步,问道“你为什么带我吃这顿饭,为什么给我和出版社搭桥”
“你认为呢,总之我不是因为余晴。”
“我可不见得会领你的情。”
孟平州不以为然,看着我说“我能做的举手之劳已经做了,至于你要怎么办,我不会干涉。”
我莞尔一笑。我是个俗人,至少已经到手的资源和机会我不会浪费。并且,我没必要对孟平州客气,这是一个关系社会,不论是比肩的关系还是敌对的关系,能利用上的关系,就是有益的关系。想想看,有时,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那些人说句话有力度。
孟平州笑意敛去,又恢复以往的淡漠,说“你很讨厌我。”
我好笑地说“我当然不会喜欢你。”
我抬脚欲走,他叫住我“不喜欢也可以聊聊天。”
“那真是对不起了,我认为以咱们的立场,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我绕过他,挺胸抬头地回自己的宾馆了。
但是,我没有马上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站在二楼类似阳台的落地窗口向下方张望了一下。孟平州的身影还没有进入帝王酒店,而是蹲在另一边一个出夜摊卖杂物的老妇人的摊位前。
这么晚了,城管是没有了,可是街头又有多少行人会买东西呢
然后,我看到孟平州在她的摊位上挑选了好几样东西,从外套里掏出皮夹付了钱,那妇人把那些东西装进塑料袋里,交给他。孟平州没有马上起身,还在那和她聊了几句。
这一刻,在山顶与孟平州邂逅的情景重归我的大脑,我又想起他把我带回山上那所房子里帮我处理伤处擦药的画面。
孟平州拎着那袋东西回了酒店,我也走向电梯上了楼。
从电梯出来,就看到郑文浩在那边敲我的门,一手拎着只瓶子,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衣裤穿戴都整齐,好像也刚从外面回来“冰冰,你睡了吗我来了,开下门”
我的高跟鞋在地面走出哒哒的声响,郑文浩辨别出我的脚步回头看到我,好奇道“你去干什么了”
我说“下楼买东西去了。”
“我也刚从楼下回来怎么没看到你你买什么了”
“买点有用的东西。”
“什么有用的东西,说不定我有呢。”
我白了他一眼,“你不能用的东西。”
郑文浩瞟了瞟我挎着的皮包,露出一副奸笑,“哦,哈哈哈,明白你去哪买去了,我怎么没看到你”
“就楼下对面超市啊。”
他愣了一下,随即道“你说谎。”
“我没说谎,这有什么好撒谎的”
他晃晃手里的那只瓶子和袋子说“我刚从那回来,根本没看到你。”
我定睛瞧了瞧,他左手里的那瓶是葡萄酒,右手的一大兜是零食。不禁有点心虚,郑文浩刚刚去对面超市,没看到我和孟平州还有那些人在酒店门口的场面吧应该没有,否则他就不会跑来像没事人似地敲我的门了。
我说“我在外面散了散步才回来的。”
“好啊你,散步都不叫我,奇了怪了,这么晚了,一个人出去溜达,胆儿不小,不怕被人劫财劫色”
“在附近走走而已,破乌鸦嘴”
我从包里翻出门卡开门而入,郑文浩跟进门,把东西放在房间的方桌上,坐在桌旁的沙发拄着下巴打量我,问“你有心事吗”
“你没心事吗”我脱下外套挂在衣架,懒散地反问,然后到桌边翻弄那兜吃的。
郑文浩嘿嘿笑道“我的心事不就是你嘛,怕你一个人寂寞,特地大晚上跑到对面买好吃的过来陪你,还买了一瓶葡萄酒,跟你喝两杯。你有心事跟我说啊,我给你当垃圾桶,使劲儿倒。”
“没什么,就是有点心烦,想不到下部小说写什么。我觉得,我最近灵感枯竭了。”
“灵感枯竭依我看,你不是灵感枯竭,而是生活太枯燥,冰冰,你需要谈恋爱了要不,给我一个机会,我滋润滋润你你看,此时此刻,外面月色正好,你我独处一室,男帅女靓,行一场鱼水之欢,来他个天雷勾地火,采阴补阳,合体密修,不是很美妙保你明日一早精气神十足,无数新鲜灵感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他挑挑眉,阴阳怪气地嘲笑我。
我对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抓起沙发垫恶狠狠地向他招呼过去,“你这个色情狂再这么不正经,我跟你绝交”
郑文浩躲闪地跳开,我用力追着他打,他举手求饶道“好了好了我投降,我错了,我是跟你开玩笑嘛,瞧你心事重重的,又不跟我讲,逗逗你,让你放松放松而已”
我扔掉沙发垫,坐下,随手从那袋食品里掏出一筒薯片,打开来大口大口地吃。
叮铃一声,我的手机有条信息。我拿出手机,是程鹏发了条短信,说从上海回来后,我请你吃饭,你一定要来,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我蹙了蹙眉,程鹏能有什么重要的事会通知我呢
亏了他这么晚,脑袋里还在想着我。那又怎样我把手机又丢进皮包。望着外面高楼大厦的灯火,和天上那轮明月,内心竟有难以言表的惆怅。
“文浩,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程鹏吗”我黯然地说。
郑文浩定了定,“程鹏,就是你那个中学时期相爱,到大学分手的初恋”
我点点头。
“怎么想起他了”他问。
“前不久我在街上碰上他了,今天晚上他给我打了一通电话,聊了几句。现在又发信息说,等我回去请我吃饭,有事情告诉我。”
郑文浩斜睨着我,思索道“他这是几个意思,对你旧情未了”
“应该不是。怎么会呢,我和他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你说,他请我吃饭,我去还是不去呢”
郑文浩觉得无所谓地说“去不去都行。去意思意思也没什么,要是介怀过去,不去也没什么。”
我想了想,叹了口气“其实没什么好介怀的了,都这么久了。”
郑文浩笑了笑,“你就是为这个犯愁多大点事啊,很简单啊,请客吃饭嘛,多带一个人可以吧,我陪你去”
“好啊,可以啊。”
“我是说真的”
“我也没说假的。”
多一个伴儿是可以令我更从容自如的,尽管已经过去多年,但让我突然独自面对程鹏,我已经不习惯。就如那日,孟平州的公司外面碰到的那一刻,站在那个自己爱过又恨过的人面前,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慌乱。
回到上海的隔日,我便应约联系了程鹏,告诉他我有空,晚上,程鹏约我在一家宁静而富有情调西餐厅见面,我在家中打扮许久,整理好妆容,便叫上郑文浩开车载我出发。
车上,我总是盯着车镜照,郑文浩醋溜溜地说“别照了我的姑奶奶,已经很漂亮了,又不是去相亲。”
“你懂什么,我要让对方看看如今的我多么光彩照人。人家现在混出名堂了,我总不能表现得过于屌丝穷酸吧。”回想那次摔得狼狈样,我还想着扳回点面子。对于前任,我不甘示弱。
郑文浩洋洋自得道“你有我啊,有我这么帅的惨绝人寰的帅哥撑腰,还不够光彩吗本少爷样貌出众,还温柔多金,站在你旁边,绝对给你拉高档次”
我抿了抿唇,长长地呼口气。
他见我有点郁闷,便问“又怎么了”
我转过头,看着他春风满面的样子,说“我没吃过西餐,西餐厅都没进过。你吃过吗”
郑文浩怜惜地对我眨了眨眼,“看来你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
我瞪他一眼,收回视线,“你见的多吗,你没成名的时候,难道不是穷人吗”
他淡淡地说“算是接触过上流社会,比你强。还有那个程鹏,你说是在什么科建筑公司的项目经理”他摇摇头,“没什么了不起。”
“那好歹是个大公司,他们与孟平州的房地产公司合作。”
“这你不太懂了吧,房地产与建筑公司是什么关系知道吗,往白了说,那就是大款与民工的关系,领导与员工的关系,嫖客与小姐的关系,一个出钱,一个出力。一个甲方,一个乙方,一个大爷,一个孙子,雇佣与被雇佣。”
我气结,反正他一定要把我曾经的男友踩一通,以灭情敌的威风,我懒得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