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该想到的”他深深地埋下头,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表情,他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的,沉闷又模糊,“能让你这么拼命保护的只有一个人。”
“你你答应过我的”苗林芝如同一条濒死的涸辙之鱼,干枯的嘴唇微微张合,固执地重复着,“答应过的”
“我当然会照顾好我妹妹。”他轻声开口,“可我没法放过一个罪人。”
苗林芝蓦地睁大眼睛,她的瞳孔变成了绝望的死灰色,喃喃低语“下辈子别当我的女儿了”
她的尾音消散于尘埃之中。
所有人都被这番惊变震得措手不及,片刻之后,项羽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沉声报告“头儿,苗林芝已经停止呼吸了。”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苏闲盯着苗林芝的尸体,太阳 xue 忽然针扎似的疼,他猛然抬头“糟了,钟云从”
第29章 原形毕露
“哪里不舒服吗”
他抬起眼,盈盈正担忧地望着他。
“晚上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胃开始兴风作浪了。”钟云从勉强笑笑,神色不太自然。
他的不自在显然被盈盈视为不舒服的症状之一,她很贴心地起身“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吧。”
钟云从的愧疚刹那间又涌了回来,他把人按了回去,自己站了起来“不用了我自己去吧,你不是还有功课嘛。”
盈盈皱了皱鼻头,露出了些俏皮的模样“好,那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厨房里还有吃的,你想吃什么就自己拿。”
钟云从微笑颌首“好。”
他出了盈盈的小屋子,没敢往厨房跑,他没忘记先前苏闲他们从厨房里找出了一颗煮的半生不熟的人类舌头不管怎样,反正他是没胆子吃里头的食物了。
再说了,就算他想吃,他的胃也不会答应。
所以他真是出来喝杯水的,当然了,更主要的原因是出来透透气,他此刻觉得自己害的人家小姑娘没了妈,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他在客厅里的茶几上看到了个水壶,很老式的铝壶,想来是用了很多年,壶身被烧的发黑,完全失去了金属原本鲜亮的光泽。
他拎了起来,里头倒是还有半壶水,就是冷透了,他也不挑,接了杯水,一口气喝干了。
冰凉的液体一鼓作气涌进了他空空如也的胃,引起了胃的抗议,不过他这时候没心思去理会那点不舒服,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是来这里找父亲的,结果自己的父亲还没找着,却害的别的孩子失去了母亲。我莫非是个搅屎棍转世吗
钟云从十分的问心有愧,他垂头丧气地往后一靠,一点也不想回盈盈的房间,想就在这冻的跟冰窖没啥区别的客厅里对付一晚上得了。
可惜灌了一肚子凉水的钟云从没一会儿就开始打哆嗦了,他在打了个打喷嚏之后竟然发现有扇窗子没关,冷飕飕的气流就是从那个缺口钻进来的,他打着寒噤走过去,正要关上这小破窗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窗台上风姿绰约的铃兰草。
美丽,却不合时宜。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浮起。
混乱,茫然,又下意识地感到恐惧。
花匠送出去的花,未必是个“女人”,也可能是一个“女孩”。
钟云从的四肢百骸蓦地僵硬起来,冷意彻骨的同时,却又业火攻心。
他终于想起在哪儿见过那个笔记本了。
被凶手带走的,属于花匠的日记。
“云哥哥,你在看什么”
女孩幽灵一般出现在他身后,他的喉结动了一下,而后缓缓转过身。
盈盈一身粉色的睡衣,脚上穿的是同色的拖鞋,清丽可爱,就像那株铃兰草。
“不冷吗”
钟云从关切地看着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微凉,但比起他几乎要冻僵了的手,还是要好些。反而是小姑娘被这么冷冰冰的一握,似乎有些受不住“我不冷。”她欲抽出自己的手,没想到却被握的更紧了。
她不解地抬头望了他一眼。
他的眼眸里仿佛掺进了最深沉的夜色,光线晦暗不明地流转着,他紧紧地注视着这个女孩,试图捕捉眼前人的一举一动。
她忽然放弃了挣扎,朝着他嫣然一笑“怎么了,莫非你也对我有意思吗”
这个笑容竟然透着与她年龄不符的妩媚与魅惑,钟云从无法再直视这张脸,他别过头,阖上了双目。
“放心吧妈妈,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会记得祭奠你的。”
他的声音很低沉,却让盈盈的笑容凝固了起来。
她警觉而戒备地审视了他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会知道”
这是她附在母亲耳边说的“悄悄话”,而他竟然复述的一字不差。
钟云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无力地摇头“我想知道,你把折刀交给她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盈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莞尔一笑“我在想,太好了,我们终于都要解脱了。”
“我们”
“对,我和妈妈都是。”女孩自由的那只手撩了一下头发,简简单单的动作竟然带出了别样的风情,“我们都找到了最好的归宿。”
钟云从看着脱胎换骨一般的盈盈,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她了,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他的后背冒出冷汗“那是你妈妈啊,你怎么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