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上被抓了好几道血印子,一牵动嘴角就疼,此刻虽是笑着,脸却是扭曲的。
盈盈的脸消失在了楼梯口,苗林芝依旧失魂落魄地仰着头,胖女人被旁人拉着了,嘴里却兀自不干不净地骂着“妈生女儿,以后带上你女儿一起去卖,生意还会好点”
苗林芝的眼珠子动了动,视线缓缓地挪到了她脸上,直勾勾地盯了胖女人几秒之后,她毫无预兆地扑了过去,张口狠狠地咬住了对方的鼻子。
鲜血从她的齿间渗出,胖女人嚎的如同杀猪一般惨烈,其他人怕闹出人命,合力把近乎癫狂的苗林芝拖开了。
“我告诉你,你侮辱我可以,你敢侮辱我女儿,我就杀了你。”
苗林芝说这话的时候,一字一顿,面上带着笑,唇上挂着血,分外的瘆人。
“发病了这发病了”胖女人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头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快叫治安所的人来她要吃人啊”
这话一出,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旁观者立刻恐慌起来,齐刷刷散开,仿佛苗林芝变成了洪水猛兽。
“怕什么”苗林芝轻蔑地斜乜着那些惊惶不已的人,“大家都一样,要么吃人要么被吃,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她留下一声冷笑便扬长而去,剩下的人惊惧之余小声地商量着是否要报告治安所,而那名中年男子则是对着苗林芝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苗林芝一身的气势在家门口便消失的一干二净了,她试着推了下门,门是虚掩着的,她悄悄往里瞧了一眼,发现盈盈正弯着腰给一盆铃兰草浇水,神情专注。
苗林芝一下子踌躇起来,在门外徘徊着不敢进门,冷不丁却听见盈盈的声音“妈妈为什么不进来”
她一抬眼就与女儿的视线撞了个正着,登时手足无措,慌手忙脚地来到盈盈面前,局促地撩了撩头发“那个,刚才我是他们先欺负妈妈,妈妈才会还手的”
“算了,”盈盈的声音很轻,她指了指母亲的脸,“先去洗把脸吧。”
苗林芝楞了一下,随即猛点头“好,我去洗脸”
洗净了厚重的残妆之后,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憔悴不堪的脸,她只觑了一眼就急急转身,令她无法接受的不只是堆积的皱纹和枯黄的面色,还有脸颊上那一处触目惊心的红斑。
她真的已经开始发病了。
先前她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害怕。
她的背部沿着洗手台一寸寸地往下滑,最后蜷缩起来,捂着脸无声地痛哭着。
“妈妈。”
苗林芝倏地抬头,眼角还挂着来不及擦掉的泪水,盈盈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门口,她细细的眉紧紧地蹙着,一脸担忧地望着她,苗林芝这才反应过来,她扶着墙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脸,强颜欢笑“你怎么还没去上学这样吧,我煮碗面,吃了你就赶紧去学校”
盈盈摇摇头,她一步步走过来,在母亲面前站定,苗林芝诧异地发现,不知不觉的,这孩子竟然和她一样高了。
她的心里涌起了身为人母的自豪与喜悦,她摸着女儿的脸,柔声劝慰“妈没事,你去收拾一下,准备上学。”
盈盈凝视着她的脸,欲言又止“妈妈,你的脸”
苗林芝怆然,她不自觉地别过脸“我盈盈放心,妈妈会在发病之前自我了断,不会拖累你的。”
她说着又高兴起来“但你也不用担心,我一直在为你攒钱,就算有一天妈不在了,你也可以活下去。”
女孩垂下眼睑,哀哀地叹了口气“我去医生那里,帮你拿点药。”
苏闲醒了,脸还是白的像一张纸,但精神却不坏,连张既白都夸了一句“到底是千锤百炼过来的,身体素质真不赖。”
钟云从刚想见缝插针地打听一下“千锤百炼”是怎么回事,却听到苏闲问张既白“我能走了吗”
“你什么时候都能走。”戴着口罩的张医生慢条斯理地回道,“只要不介意废掉一条胳膊。”
苏闲被怼的无话可说,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差点残废的左臂,又凉凉地盯了一眼始作俑者,钟云从对于自己的罪过心知肚明,一时间臊眉耷眼,难为情地冲他笑了笑。
苏闲冷着脸偏过头去。
张既白完全不关心他们之间那点小动作,为苏闲换过药之后,在没有其他病人的情况下,便捧起医学典籍兢兢业业地钻研起来。
苏闲大概也是太无聊了,钟云从转头看他的时候,他手里拿了一份发皱的报纸,一目十行地浏览着,钟云从扫了一眼,原来是自己早就翻过的那份过期晚报。
他拉了张椅子坐下,开始生搬硬套的尬聊“那个,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累不累饿不饿”
苏闲掀了掀眼皮“饿了又怎么样累了又怎么样”
“饿了我就帮你下碗面,”钟云从学着电视剧里的回答,“累了我就”
“就哪样”
“帮你按摩”钟云从试探地问道,毫不意外地得了苏闲一个白眼“得了吧,你煮的面和按摩,我都无福消受。”
钟云从没什么底气地争辩道“我现在厨艺进步了很多,会点火烧水煮方便面了,至于按摩也是可以学的嘛。”
他讨好的对象十分不卖他面子,已经重新低下头去看那份乏味的报纸,钟云从讪讪地自嘲“不过我可能要先找个盲人学艺”
“盲人”这个词甫一出口,他就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嘴,接着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却发现苏闲只是淡淡一笑“不用这么担惊受怕的,我这不是还没完全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