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的很认真,一点也不似玩笑,霍璟却是提起了嘴角“你真的想死吗”
苏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锁住的双手,裸露的小臂上遍布着各种淤青和伤口,以及让他恐惧又痛恨的青筋。
他闭上眼睛,声音变得很轻“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死了,反而会舒坦点。”
“是吗”霍璟仍是反问,“既然这么想死,当时为什么不申请安乐死”
扪心自问,如果是他霍璟沦落到这个地步,肯定就拔枪自尽了,他原本以为苏闲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再不济,局里也有能够让病人尽量无痛苦死去的法子,不曾想,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提过这回事。
其实治管局的高层对于苏闲的处理,存在着分歧一拨人因着宗正则的前车之鉴,坚持要处死苏闲,以便防患于未然;而另一拨人则念着旧情,认为苏闲乃是有功之臣,既然他没有主动申请,就不应该草率地处置。
因着两边都没能说服对方,苏闲的生死便暂时地搁置了。
但无论是哪一边,都认为苏闲必须被囚禁起来,否则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重蹈的前局长覆辙。
霍璟沉沉地注视着苏闲那张隐于光影分界线之中的脸,厉声质问道“既然活着这么痛苦,为什么不肯放弃”
苏闲缓缓地抬起双手,掩住了自己的面容。
为什么他也在问自己。
疼痛,疯狂,自残,崩溃,每一次席卷重来都是变本加厉的折磨,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熬多久。
可为什么,宁愿痛,宁愿疯,也还想活下去
“我舍不得”他梦呓般自言自语,“我舍不得。”
霍璟没有再问,只是闭了闭眼。
安静了许久,霍璟再次出声“我现在好了很多,如果你想见的话,我可以去把他找”
“不,”苏闲几乎是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不见。”
他的语气如此固执,霍璟缄默半晌,最后转身,冷冷地丢下一句“随你。”
三重门重新闭合,他重新隐匿于黑暗之中,臂膀上的血管又开始蠢蠢欲动,暴躁不安的因子迅速地在他的血液中弥漫开来。
苏闲咬着牙忍耐了半晌,忽然对着墙用力一撞,额头处的剧痛暂时地缓解了这种焦躁。
鲜血漫过他的眼睛,他疲惫地阖上双目,陷入到片刻的安宁之中。
钟云从十分配合地跟着朱慈回到了她的住所,除了张家和那桩意外之外,他都挺安分的,朱慈面上不显,却是暗地里提防了一路,结果却是白费功夫,因为对方真的完全没有作妖。
不过朱慈并未因此就松了口气,反而愈发的疑心,她总觉着,他必然是有所图。
钟云从窝在客厅里的沙发上闭目养神,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审视意味十足的目光倏地睁了眼,对猝不及防的朱慈挑挑眉“来了客人,连杯热茶都没有”
朱慈很快恢复了常态,一扬手,招来了一名手下“上茶。”
钟云从捧着热茶,有滋有味地品了起来,还不忘点评“别说,您这里的茶,是我在孤岛喝过的最好的,我这一趟还真是白来。”
朱慈早就对他的油嘴滑舌不胜其烦,心说除了那张脸,这小子哪有一点像他的地方
此刻也没心思用茶,满心满脑地挂念着肖隐留给她的遗物,也懒得继续跟他虚以委蛇了,她把茶杯一放“喝够了吗”
钟云从不愿暴殄天物,把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摇了摇头“行吧,那就开始吧。”
他们在沙发上相对而坐,钟云从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将视线停留在她脸上。
朱慈现在这副身体也是个精神系异能者,与他对视的时候,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精神力将自己逐渐笼罩。
其实她早知道钟云从是个天赋不俗的精神系异能者,但此刻仍是震惊不已,因为他释放出的精神力已经足够对她造成威胁。
而她有预感,这并不是他的全部实力。
他居然,已经强大到了这个地步吗
“朱女士,”就在她心惊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他的声音,“问你个问题等你的目的达到,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朱慈一怔,原本自然是打算杀人灭口,以绝后患,可此刻她的心思松动了。
一旦陷入到他的精神世界里,自己未必能与之对抗。
尽管这间大厅里早已布置了诸多暗哨,可以随时解决掉他。
但风险依然无法消除她很有可能被桎梏在对方的精神世界里,就算下属将他杀死,也无济于事。
钟云从笑了笑,他显然看穿了朱慈的挣扎,语气带了几分诱导“就算是这样,也要继续吗”
朱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朱唇微启“继续。”
肖隐留给她的东西,她是一定要看的。
至于代价,已经无所谓了。
反正,他都已经不在了,她独自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朱慈下定决心之后,钟云从也很爽快,很快便引着朱慈去到了那个由肖隐残存的精神力所构筑的空间。
他领着朱慈来到一片被茫茫白雪包裹的荒原之上,遥遥指着前方“他留给你的东西,就在前边,你自己过去吧,我就去碍眼了。”
朱慈狐疑地瞅了他一眼,但还是抵不过心中的渴望,她提起裙裾,快步往前走。
穿个大半个雪原,她终于见到了肖隐留给她的遗物。
那是矗立在漫天飞雪中的三尊雕像。
朱慈看得分明,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
那三尊冰雕,分别是少女时期的她、青年时期的她,以及中年时期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