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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锦一方面享受着这点爱戴,一方面又觉着有点为难眼看就是新年了,这几个小子孤身前来,可怎么安顿呢
他微笑着边敷衍边思索,又留这几人吃了晚饭。吃饱喝足一放筷子,他有主意了
他一个学生给了一百块钱,然后说道“这些钱你们拿去过年;等年后开始招兵,你们去,招一百人,我放你个连长;招一千人,我放你个团长,德王爷管军饷,听明白了没有”
学生们相视了一眼,这回真激动了,一齐起立敬了个军礼“听明白了”
打发走了这几个毛头小子,顺带着又派出去了征兵的差事,三锦感到十分轻松。
人一轻松,就容易生闲心,就容易胡思乱想。三锦现在除了一点钱和一点兵之外一无所有,没什么可牵挂的,除了严云农。
他倒不大想唐森。
他也不愿意去想严云农。这么些年了,他早就知道严云农这人比较混,没想到这么混。自己都要让日本人撵没影儿了,他却还在大连优哉游哉的谈恋爱。
不能想,想深了要伤心。
他手里有电台,可是不打算再往林西发电。严云农要是有心,总能找到他。
为了排遣年前这空闲优裕的时光,三锦决定去白晓峰家瞧瞧内务处就设在化德县内,白晓峰是跟着他从四子王旗一起过来的。
他和白晓峰不是一路人,谈不拢,虽然白晓峰对他挺恭敬。
坐上汽车一路到了白宅是所特别宽敞的大破院子,不晓得白晓峰是从谁手里租下来的三锦在大门口下了汽车,因见院门半开,也没个听差照应,就索 xing 迈步直入,同时大声喊道“白晓峰在不在”
厢房房门一开,白晓峰愣头愣脑的走了出来,看清三锦后立刻极端震惊的招呼道“呀小王爷”
三锦站在当院,见他一身半旧袍子打扮,头发乱糟糟的立着,下巴上胡茬发青,情形十分狼狈,就皱眉问道“怎么着日上三竿了你才刚起床”
白晓峰听了这话,就很尴尬的收住脚步,支支吾吾的解释道“不是我想着这几天不用去办公,家里又没人来,所以”
三锦抬手拍拍自己的脸,戏谑着笑道“瞧你这副德行,怎么不见人就不要脸了”
白晓峰面红耳赤的笑了笑“那什么你先进去坐,我马上就去洗脸。”
白晓峰羞愧的要死,匆匆将三锦让进正房中坐下后,便慌忙回去洗脸刷牙刮胡子。三锦独自坐在白家那空阔脏乱的堂屋中,连热茶也没有一杯,就半恼的骂了一句“这傻x,越来越二了。”
话音落下,他忽然听到前方有窸窸窣窣的响声。抬头一瞧,却发现门旁屋角处摆着两只高大花盆,里面无花,只有半盆干土。
他以为是老鼠乱蹿,所以也没有在意。可就在他要将头低下的那一刹那间,一个小孩子的脑袋忽然从花盆边沿探了出来,吓得他骤然一抖。
眼望着那花盆后的小孩子,三锦一时怔住了。
那是个很瘦小的孩子,不过两三岁的模样,站直了也不比花盆高多少;生着凌乱漆黑的长发和碧绿的眼睛,皮肤是一种贫血似的苍白。双手扶着花盆盆沿,孩子面无表情的望着三锦,像是死去的花朵成精了。
三锦长久的凝视了这孩子这孩子的病态和木然让他在不知不觉间竟落下了一滴泪。
“大格”他发出了轻声的自语,随即起身走过去,在花盆前蹲了下来。
温柔的捏住那孩子搭在盆沿的一只小手,他含着眼泪微笑起来“小宝贝,你是谁呀”
那孩子用另一只手擦掉了三锦脸上的眼泪,然后回答了一句不甚清晰的蒙古话。
三锦听不懂,就将那孩子的小手送到嘴边吻了一下,而后伸出手去,把人从花盆后面抱了出来。
孩子穿着一身露了棉花的粗制袍子,袍子脏到带了尿骚味,而且还太小,袖口露出一截手腕子。三锦抱着这么个轻飘飘的小人儿在房内走了两圈,口中带着哭腔笑道“小宝贝儿,真可怜,过年了,阿玛给你做新衣服好不好你说好不好”
那孩子不说话,单是好奇的看着他。
白晓峰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又换了一身新袍子,然后兴冲冲的推门进入堂屋,迎面就见到三锦正抱着个孩子自言自语。
此情此景让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响,登时恨不能一步退出去。
“小王爷”他把两只手在袍子大襟上蹭了蹭,真想将那孩子一把薅过来扔出去“别抱他,怪不干净的。”
三锦停在了他面前“这是谁的孩子”
白晓峰低下头,吞吞吐吐了好半天,末了终于承认道“是我的。”
这孩子是白晓峰的耻辱柱。
他不肯承认自己曾在莫斯科和一位俄国寡妇谈过恋爱,只说是受了勾引;可他心里明白,自己那时候的确想入非非过,以为对方是真爱上自己了的。
等到他要回国时,恋爱的童话也随之破灭了。俄国寡妇将这吃奶婴儿两人多次野合的结晶塞给了他,让他带走或抚养、或送人,反正她不养这杂种孩子。白晓峰本拟着要携她同走的,然而这话还未出口,事实便给了他一记响彻云霄的耳光。
年轻的俄国寡妇为什么与他相好,他不知道。旁人说那是因为他是个魁伟的年轻人,在俄国寡妇那里作用相当于面首。这话传到他耳朵里,他气的想要杀人。
出于一点极淡薄的父 xing ,他没有把这孩子扔掉,而是放进一只装面包的粗布口袋里,一路从莫斯科背回了苏旗。小杂种的模样与众不同,总让见者心生好奇,追问来历。白晓峰不愿让任何人知道自己被个俄国寡妇玩弄了感情;想要把这孩子送人,却又没人愿意要。
无奈之下,他往家中雇了个黑眉乌嘴的破老妈子做保姆,捏着鼻子将这孩子养了下去。
三锦没有嘲笑白晓峰的情场失意,他只是毫不嫌弃的用手指梳理着那孩子纠结在一起的长头发,同时用一种颇为童真的声音说道“多么漂亮的小姑娘呀阿玛带你回家,好不好”
白晓峰冷眼旁观,见三锦神情悲怆而又奶声奶气的说话,就感觉十分不可思议。
“小王爷”他迟疑着出言提醒道“这是个男孩儿。”
三锦的表情和声音立时一起僵硬住了。
对着那孩子审视了半天,他突然上前一脚踢向了白晓峰“那你为什么要给他留这么长的毛骗我是不是混蛋”
白晓峰没想到他会忽然暴怒,情急之下向后一跳避开了窝心脚“哎你怎么还生气了”
三锦回身快步走到桌子前,先将那孩子放躺下了,然后就一把扯下了他的裤子。
两条细细的小白腿中间,可不是夹着个小东西
三锦草草看了一眼,仿佛是不忍注目一般,马上又将那孩子的裤子提了上去。
“白晓峰”他在极度的失望下开始发疯“你这个混蛋连个孩子都养不明白”
白晓峰莫名其妙的不敢进屋了“我怎么啦”
三锦还要继续开骂,突然觉着手上软软的一热。侧脸看去时,他发现那孩子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