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这是要一顿顶一天”他在心里暗自嘀咕。
三锦这时已经填饱了肚子,便用餐巾擦了擦嘴,又端起一杯茶慢慢喝了两口,而后抬头望向门口。
马国英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个平头正脸的老妈子,抱着昨晚见过的那个黄毛丫头走进来了。
三锦没起身,只向那老妈子做了个手势,老妈子会意,便走来把大格交到他的怀中。
“我的小格格,我的大姑娘哟”三锦用一种可怜巴巴的声音说道“阿玛这回真是要走啦”
大格因为已经听三锦说过许多次“阿玛这回是真的要走了”之类的话,所以感触不深,只细声细气的应了一声。
三锦哀伤的撅起嘴巴,在大格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这回果然是真走了。把大格交还给老妈子,他颇为忧郁的站起来,仰天长吁了一口气“小马,咱们出发吧”
马国英是一贯随军走南闯北的,所以很不能理解三锦这种寓公的恋家心情。下楼走到院子里,他见大门口处停了两辆黑色汽车,司机站在车外,显然是正在待命;又有几名年轻听差聚在一旁,大概就是随行的保镖之流了。
他随着三锦上了领头的汽车,关上车门后就听三锦忽然恨恨的发出怨言“该死的老严,败家子把他家里的财产全花销光了,现在跑过来向我伸手,害得我大热天还要出远门这不要脸的混蛋”
马国英旁听着他辱骂自家上司,心里觉着怪好笑的,也不敢插言。而三锦自言自语了一气儿之后,因为觉得无济于事,也就住了口。
第5章 霞山大哥
三锦比较没有常识,他自己恋家,以为用上半个来月,就能提着一大箱子洋钱回来救助严云农了。然而当真上了路,他发现路况恶劣、旅途艰难,半个月的时间实在是不够做什么的。
他先汽车后马车,日夜兼程,最后改乘轿子,终于到了金旗。此时他因为食不饱力不足、鸦片烟也供应不充份,所以疲惫的没了人样,下了轿子后两腿战战,脸色泛青,竟像是犯了疟疾的一般。而前来迎接的诸协理、总管、梅林们见了,就十分体贴的赶上来,请他立刻进府休息。三锦一面挣扎着往里走,一面还想着询问众人“我大哥呢”
话音刚落,前方人群中小跑出了一名中年汉子,且跑且抬手按着头上的卷檐大礼帽,口中笑道“弟弟,一路辛苦,我来了”
原来这三锦上面还有一个庶出的哥哥,名叫霞山。此兄长拥有着一个镇国公的爵位,常年留在旗里管事,身量和三锦相仿佛,年纪却是长了十多岁。当年三锦袭爵之时,霞山曾在几位本家亲戚的支持下大闹,说三锦瞧着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既不像蒙古人也不像满洲人,根本就是老福晋装大肚子,偷偷从外面抱回来的还有一个佐证,便是老王爷与霞山的眼睛都是目光集中,略显对眼的,怎么到了三锦这里,就斜出去了呢三锦听了这话,自然是气的不得了,依仗着严云农的势力,和霞山大大的斗了一场。
后来此事不了了之,霞山既没占到上风,也就在平津呆不下去了,索 xing 放弃都市的摩登生活,跑回旗里作威作福。随着岁月流逝,这兄弟两个也算是在无形中讲了和,当然,心里那点芥蒂还是存有的。
此时三锦强撑着抬起头,见霞山穿着一身簇新的蒙古袍子,脑袋上顶着个美国牛仔的帽子,形象十分不伦不类,就不由得笑了一下,说出的话来倒是亲热“大哥”他和霞山拥抱了一下“咱们可是好久都没见啦”
霞山也和他拍拍打打“接到你的电报之后,我就天天等着,总算是把你盼过来了路上累不累走走走,先进去坐”
三锦拖着两条沉重的腿,连滚带爬的随着霞山走入了一处三进大宅院。
这金旗叫名是旗,其实是个城镇,和旗并没有什么关系。三锦祖上在旗里的王府早已荒废的不能居住,所以每隔几年回来视察之时,通常是耽搁在霞山这里。进院后他先撒了一泡尿,而后喝了一大杯茶,接着就上了烟榻。一口气吸了六个焦黄蓬松的大烟泡。闭上眼睛朦胧躺了片刻,他渐渐缓了过来。
打扫打扫身上的行尘,他问作陪的霞山“嫂子呢”
霞山笑道“带孩子回苏旗娘家了。”
三锦有点惊讶“哟,你们两口子吵架了”
霞山立刻摇头“那没有,她是回去看望她家老太太了。老人家年纪大,夏天受暑病倒了,可能是要够呛。”
三锦这时转头四顾,见身边的人一个都不在,就对霞山道“跟着我的那些人呢让他们把后面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难得回来一趟,我给嫂子和侄子带了点玩意儿。”
霞山听了,就客气了几句,而后命人传令下去卸车。
二人又做了一阵寒暄,末了转到正题。霞山知道三锦不会赶着这个热天气无端回来;而三锦也不拐弯抹角,劈头就说道“大哥,这趟我回来,要弄一笔款子带走。”
霞山强忍着不皱眉头“旗里年前给你汇的那些钱,这就花销没了”
三锦刚要摇头否认,可随即想到严云农当初因为支持自己,和霞山结了梁子,便立刻改口道“反正是我现在要用钱,旁的你就别问啦”
霞山很为难的说道“弟弟,你不在旗里,大概要疑心我在骗人了其实年前汇给你的那笔钱,还是我跟张家口几个商户筹借来的。你也知道,草原上从前年开始年景就差得很,春夏闹旱灾,冬天闹白灾,大风吹的石头跑,牛羊没得吃,牧民自然也就没得吃了。这个时候你要筹款子你要筹多少”
三锦听了霞山所描述的那些苦楚,心里无动于衷,只伸出巴掌做了个示意“五万大洋。”
霞山的脸立时变成苦瓜“哎哟我的弟弟,你真是年纪小啊,五万大洋我的天,瘦羊肠子上能刮出油来吗”
三锦听了这话,因为心中有数,所以不为所动“没多总有少,我也不是定死了这个数目,有余地转圜的嘛”
霞山做出一个很忧郁的面孔,长叹一声垂下头来“弟弟,旗里一直是我主事,我说多了你也未必肯听;这样,你去召集东西协理他们,一起商量着看吧不瞒你说,我那岳母真是要不成了,我也打算着过两天赶去瞧瞧,这个事情我就是管,也是管头管不到尾,所以索 xing 就不插手了,你看如何”
三锦见他要溜,便飞快的思索了一下,随即答道“好,我来办,你要去苏旗看老太太,那就去吧”
霞山听了这话,脸上立即显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就像从刑场上捡了命似的,轻松的异常。
当晚,三锦同从四处赶来相聚的大小贵族们同吃了一顿宴席,绝口不提筹钱事宜,只是谈笑风生。席散之后,他回了卧房,见床上已经预备了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便暂且放下心事,欢天喜地的脱衣扑上去,抱着姑娘狠狠的快活了一番。
他一直折腾到午夜时分,觉得十分满足了,才从姑娘身上翻下来沉沉睡去。第二天清晨,他把姑娘送走,又叫了马国英进来,打着哈欠说道“你跑到哪里去了从昨天下了轿子起我就没再见着过你我为你家司令把心都操碎了,你那边是不是也该做点弥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