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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戒 第5分页

作者:楚云暮 字数:19647 更新:2021-12-16 08:30:07

    三儿依然那样的黑瘦,不同的是他眉宇间已经深深刻上了一道折痕,脸更加地干瘦了,两颊也深深地凹陷进去,一贯短的头发间,竟夹杂了班驳的花白,双眼里曾经清澈波荡的眼神也已经被一种ji,ng悍世故的神色所替代,若非当年依稀的记忆,他几乎与我平日里见到的寻常的农民,没有任何不同。

    “呵,巧的很呀,嘉禾哥,回来有好几天了吧我最近也忙,一直没上你家瞅瞅你去。”柳三终于先说话了,神色里没有一丝扭捏,仿佛我就真地只是他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儿时玩伴,“瞧我,还管你叫哥呢你和以前没有一点不同,越来越年轻帅气了,真好哪象我,都一个娃的爹了。”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他吗的听了想吐谁要你一脸幸福地说什么“你是一个娃的爹了”柳三你在我面前,居然还敢说这个我突如其来地恨他,那已经尘封日久的憎意似乎一下子复苏了。“是吗我还要恭喜你呢。你可比建弟有福气,他媳妇好象等了一年多才有喜,不象你,这孩子来的还真是迫不及待。”我恶毒地说。

    三儿也笑了,仿佛真地不懂我的讽刺,惟有我,看清了他眼底的那一抹敷衍似的不耐“我现在在村仓库里做管理员,每天闲的很,也就是打打牌喝喝酒,你要有空了,不妨和建弟他们一块来找我,咱还能练上两手呢。”

    仓库是了,他岳父给了他一个仓管员的闲差,每天里只要签个到就能自在耍乐,轻松极了,这惟有村长能做到,在东水村里,王村长就是天皇老子,我算什么啊柳三你做的对,当初甩了我,果然是明智之举。

    可为什么时至今日,我脑海里记的最清楚的,依然是他当年脆生生的一句“嘉禾哥,我要和你一起进城,咱们永远在一起。”

    多美好多坚定多完美多可笑啊。y

    “三哥你又跑哪去了”那个熟悉的泼辣的女音,我没有诧异地看着妞妞提着个保温杯远远地走来,怀里还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呵她也变了,花无百日红,当年那个窈窕明艳的女孩已经初为人妇,纤细的腰肢如吸过水的海绵那样节节涨大,丰腴的脸上现出了两道深深的表情纹“哎呀,嘉禾哥,怎么有空来看三哥呀,你如今贵人一个,看着ji,ng神气都不一样了,呵呵。”

    三儿根本没空管我,紧张地一手接过孩子“你送饭就送饭,,把孩子带出来干吗,看风吹闪了,回去要病了,你爹不心疼死。”

    “什么叫我爹不心疼死你才是正经做爹的,说的什么话。”妞妞白了柳三一眼,随即自己也扑哧一声笑出来,好一对恩爱夫妻。说话着那孩子突然哇哇大哭,夫妻俩手忙脚乱起来,直到妞妞解开自己的衣服,把肥白烁大的ru房毫不避讳地塞进孩子嘴里时,那刺耳的哭嚎声才渐渐地息了。

    妞妞骄傲地说“幸好我nai水足,要不咱家这小子一准儿饿死。对了,嘉禾是个读书人,咱家宝宝过百日还没个正式名呢,要不叫嘉禾给取一个。”

    柳三头也不抬“也好啊,反正我这粗人,要想名也是屁都甭不出一个下午约了陈老头推牌九,不家去吃饭了,我就不信翻不回昨天输了的那本儿”

    他回头看我,忽地咧嘴一笑“嘉禾,一起来吧,算你一手”

    我终于落荒而逃,那个我曾经倾尽一生去爱的男孩,已经在我心里,彻底地死了。

    眼睛里突然又酸又涩,甚至淌出几滴泪来,我暗骂了一声,这什么牌子的洗发水,竟然涩地人流泪我伸手抹去一脸的水,泡末或许还有眼泪,走上前,猛地拉开门。

    秦商静静站在浴室门口等我,一如往昔。

    我突然毫无预警地一把搂住他“傻瓜。我和他早就结束了,你想我回去我就回去成不我发过誓好好对你的,刚才我抽风了,随意对你撒火,你别望心里去,啊小秦子,我也就只剩你一个人了”

    我曾经对另一个人也发过这样的誓,只可惜,我和他,都背弃了自己的诺言。

    很多事我以为会这样平静地过去,在心底慢慢慢慢地结疤,只给自己留下一道绝色的伤口,一个人略微矫情地痛着。

    秦商研二的时候,和他的“老板”已经是铁杆兄弟了,平日里说话也没上没下地不象对师生秦商这小子就是这样,人乖嘴甜,要真想结交什么人,还没个结交不上的。

    我开着刚付了首款的凌志去学校接他,我来的早,秦商还在和他“老板”修论文呢,我把车泊在一边,就坐在车上等他。这学校名气大,我却从来没正眼看过,漫无目的地看着校园里进出的学子,或自得或青涩,却都是青春飞扬的花样年华。

    我有些自嘲了,我也并不比他们大上几岁,几时也变的如此地老气横秋

    只一瞬,我却看地呆了,一个理着短的不能再短的小平头的男孩儿,穿着简简单单的白体恤牛仔裤,有些羞涩有些无助地站在校门口,彷徨四顾。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的记忆里,也有这样一个清爽的男骇,永远在我身后对我微微地笑。

    砰砰地数声,我才回过神来,秦商噙着笑在敲着车窗。他穿着一件黑色的v领开襟毛衣,风神俊朗,无怪乎常言道“男要俏,一身皂”。

    我赶忙把已经快燃尽了的烟屁股给熄了秦商不喜欢我抽烟,总觉得我长的就不成个人样了,再叼根烟那活脱就一个流氓虽然事实上我也差不多就是。

    我笑着摇下车窗“刚买的呢,不会轻点敲啊也不怕我心疼。”g他到另一侧开了门坐进来,似笑非笑“看什么呢你都看呆了。”我支吾了一句“哪有看什么呢有看也看你啊。”秦商并不理会,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撇撇嘴“王嘉禾,你大大地不纯洁了,又想拐带纯情少男了是吧”我啼笑皆非,还没辩驳呢,他却忽然凑过来,用力地咬了我的耳垂“告你,你当年那招也就我傻呼呼地上套,你就别想了”

    哪哪招啊。我失笑。这小子最近越来越大胆了,我摸摸耳垂,有一点发烫。

    路上,秦商再一次和我说起了留学日本的事,说什么他的老师都帮他联系好了,只要他一点头,就能交换留学了。我再一次表示反对“别逗了,你要是学什么理工科要出国还差不多,文科的出国凑什么热闹啊”

    “你知道什么呀,咱这专业还是人家强。早稻田啊开玩笑。”他不以为然。

    “反正我不赞成你去。”我皱了皱眉头,“你现在这学历,我再帮你跑跑关系,要什么好的工作找不到何必”

    秦商抿抿唇,转开头,半晌才说“不是这个原因。我出去留学不为了找啥工作。”

    我瞄了瞄他的神色,只得安抚似地握住他的手“你难道就忍心抛下我呀想想你要出去了,咱俩多久才能见一次面都只聊电话的话”

    “王嘉禾,你是不是从没想过和我一起出去”秦商平静地开口打断我的话。

    我一愣。说实话,我是真地想也没想过。也不是什么故土难离的,我只是单纯地,不明所以地,从没想过离开这个国家。

    “咳小秦子,说说哪去了,出国是那么容易就行的要签证啊要手续啊,你去那能继续读书,我能干吗呀缩家里等你回家再帮你洗衣做饭呀”我想笑着打哈哈来混过去。

    “要是真想出去,你绝对是有办法的。嘉禾,咱们现在这样,能撑个几年你爹娘远在天边或许不急,可我的处境嘉禾,我妈最近一个劲地催我找个女朋友,你知道的我根本瞒不了多久只有出国定居我们才有机会一辈子在一起难道这种事儿就只有我一个人在担心吗”

    我沉默了,视线避开他的,后视镜里的景物飞速地向后退去,渐渐地连成一条白线。

    他说的对,我不是没考虑过,而是不想考虑。我总以为如今的强大已经使我足以保护他不再受伤,再也不用象当年对另一个人那样重蹈覆辙,然而如今我才知道,在现实面前,我还远远不够。

    对不起,秦商。

    那一次之后,我们第一次有了隔阂,倒也没大吵大闹的,只是单纯地冷战,不管我怎么招惹他他也总是淡淡然的。我知道我让他寒了心,可这一当口,我竟不知能说什么去开解,或许,在我的心里,也原就是有些愧疚的。

    直到我爹一个电话过来才使得我把心思从这上头转开。我爹是极少打电话给我的,有些个家常唠叨告穷的话也都由我娘来说。

    他只一句话。村里出大事了,你赶紧着回来。

    小小一个东水村能有啥大事啊我这样想着,可我老子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且近来和秦商又处的不顺,不如彼此分开冷静一下为好。

    回到家我才知道,真的算大事了。

    王村长被停职了。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一个旅游开发商看种了东水村这块地,想开发一个什么自然度假村,要在咱村风水最好的西坡建别墅,要知道这西坡是东水村祖祖辈辈死后吉地,随便走一步都要叩头焚香免惊先人的,何况是破土动工要所有人迁坟只要是这村里的人,甭管你平日里做人如何秉性如何,一到这事上也是绝不含糊,就说火葬推行多少年了,东水村那么多人,愣是个个强都入土为安了。王村长头一个激烈反对,旅游开放商要是后面没个什么势力谁做这个上头一纸文书下来强行搬迁。最后告示贴出来几天了,没人理,直到防暴警察推土机什么都出动了,村人这下炸开了锅,村长一声令下,全拥到西坡,大有谁敢动土一下就是你死我亡的劲儿。

    事情后来是强压下去了,也没见报,可王村长一个煽动群众的罪名是坐实了的,新来的镇长与他又不对盘王村长在东水村那是多少年的经营,村官哪里保的住真的手脚干净,一些个贪墨舞弊的证据递上去,立即就被停职检查。王村长年纪也大了,一气之下竟然中风了如今他可算是树倒猢狲散,一派凄凉了。

    我第一个反应只是,村长被撤职了,他,会如何呢

    随即暗笑自己无聊,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你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去过问他的生活何必

    所以我淡淡地说“爹,咱和政府过不去做什么这也犯不着生那么大的气儿,说起来,土葬原就不对么,咱早商量着搬进城不是不如把祖宗牌位请过去也就是了”

    “爹”

    “孩子他爹”

    “啪”的一声,我还没转过味儿来呢,脸颊上就火辣辣地疼。娘和弟妹都看傻了,我上大学以来,我爹这还第一次抽我。

    “你个忘本的败家子你现在厉害了是吧有几个钱了不起了是吧这些年你脾气是越来越大,容不得别人说一个不字了我也不和你这忤逆子计较了,就这事,我告你,这祖坟在我在,谁要是铲平我家的祖坟,那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我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站起身“爹,我王嘉禾离家这么多年了,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打拼出来的,这些祖宗在我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有没有出来显灵过一次”

    我娘急把我望门口拉,嘴里道“小祖宗,少说几句吧,你爹心里是真苦”

    “你个畜生我送你去读书就叫你回来顶撞你老子村里随便一个娃都比你知事”爹脸红脖子粗地咆哮着,“人家三儿一辈子老老实实在村里种地过活,没读多少书,可他为了保这地,愣是和那帮子警察对上,被打到现在连床都起不来你你你真是白读书识字了给他提鞋都不配”

    我呆住了,我直挺挺地愣在原地,小妹一个忍不住,哇地痛哭出声。“三儿哥好可怜的,那天他,他冲在最前面人又多又挤,乱成一团散,散了后,几个受伤的人中,他最严重他,他的腿被打折了”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轻声问道,一片寂静,惟有数道抽泣声。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大声喝道

    我转身夺门而去,一路狂奔即便现在没有任何联系了,即便你变成一个庸俗平凡的农民,我也依然希望你这辈子,能平平安安地过

    我直冲到三儿家前那道熟悉的低矮的篱笆前,才惊觉一个人也没有,连当年最熟悉的嘈杂的鸭叫声,都一声不闻了我怎么忘记了呢他和王妞结婚之后,已经搬进河口那个新盖的大瓦房里了。

    我终于冷静下来,慢慢地走到他的新家。我远远地看见妞妞一面挽着袖子一面把想望里冲的几个男人迎出门来“干什么呢你们咱三哥有伤起不来,有什么事不能等他起来了再说什么欠你们的钱你们几个平日里拿我王家的钱还少么还变着法设局骗三哥的钱,我呸什么东西”

    “三嫂子,你这是什么话,谁平日里拿你们家钱了”为首的我也认识,海子哥的妻舅,平常就挺横的一个人,“你当你们家还象从前那样啊叫你嫂子那是给你死鬼老子面子,别以为兄弟几个怕你亏心事多做了现在也算报应你男人自个儿欠我们的钱,要还是天经地义的,这要是还不出”几个男人一阵y 笑,个中意味傻子都听的出,只听屋里碰地砸出一个瓦罐,伴随着孩子的啼哭声的,是一个破碎的嘶哑的凄厉的男音,如风吹枯枝“你们给我滚欠多少钱我柳三砸锅卖铁也还你现在离我老婆孩子远点”随后,一个身影从屋里踉跄地撞了出来,没两步,就摔在了地上,抽搐着,再起不得身。妞妞惊慌地跑过去,想扶起他,却猛地痛哭出声。

    我突然害怕,恐惧起来,我不敢再见他,在此时此刻转身回头的那一刹那,我鼻子,又是一酸,有什么灼热的液体,涌出眼眶。

    回家我给韦豪打了个电话,让他帮我摸清这什么开发商是什么来头。一打听,手眼不过通到市级,就他娘的会到这小村庄里耀武扬威我衡量了一下他的关系网,料是不妨事,请了律师,着人就望信访中心投诉,什么证据啊,被殴打的现场照片啊,群众反应啊通通找到了送去就是没找着也炮制了一份看政府扛不扛地住这“暴政”的罪名。想想这官司是准赢的,心里才略放了放心。韦豪就有些奇怪了你平常是懒得管这事的,怎么这次这么大动肝火我找了个理由支了过去,我只知道,这口气我非出不可

    在家乡的这两个礼拜我一直都在忙这档子事儿,和秦商的不快也暂时放在一边了。直到事情都料理地差不多了,韦豪直催我回城,我才猛地决定,要去见见他了。

    就是普通朋友,这份上也该去探望的。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心里已经隐隐下了决定,或许,秦商是对的,要天长地久,国内是不可能的,那又何妨浪迹天涯。

    我毕竟亏欠他太多。

    对我的上门,妞妞是诧异的,她端着个洗脸盆儿,怔怔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说不出地奇怪,他们那两岁多的孩子,怯生生地抱着他娘的腿儿,偷眼打量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好半晌她回过神来,冲里屋喊“三嘉禾,来,看你了。”

    屋子里一阵响动,许久才有个声音飘出来“让他进来罢。”妞妞冲我勉强一笑“你们哥俩聊吧。我还要去看我爹,他如今是动弹不得了,趁了多少人的心呀壮壮,乖,叫伯伯。”

    那孩子羞涩地夺手一晃一晃地跑了,我一阵恍惚,抬脚进了里屋。

    刚进屋我就皱了下眉,昏暗的屋子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儿,仿佛霉烂了一般,妞妞平日里看着不是挺麻利的一个人么,怎么这么不会照顾人,一个伤者,怎么能住这地儿我习惯性地想伸手开窗,却被大喝一声“别开窗”

    我缩回手,这才看清了躺在炕上的人。

    我张大嘴,瞪大眼,怔在了原地。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象过三儿如今的景况,可我,真地没想到

    他仿佛很随意地蜷缩在炕上,我却看见他越发骨瘦如柴的同时面目却有些浮肿了,脖子仿佛也涨大了一倍,粗壮地连接着好象完全不搭杠的两个体块,整个人象是一个被抽干了生命的傀儡,呆呆滞滞地望着我。

    我心里一刺,赶忙把补品什么的放下,搓了搓手,竟不知能说些什么。只得道“你何必和那些人硬碰呢都做人爹的了,不该那样冲动的。”

    他转开视线,不甚在意地说“没想那么多人多,挤着呢我就挤到一人身上再之后,脑袋就被人给了一下子,后来,人越来越多,都望我身上招呼呵我这什么运气”

    “别说这话你这医药费会给赔下来的,不赔就一层层望上告去这事我揽定了”我赶紧说,一面伸手拉他的裤管“我看看你的伤”

    “不要”他象被电击一般缩回脚来,一面对趴在窗边偷看的壮壮道“去给伯伯倒点茶来,小心别烫了。”

    我有些诧异“你的伤”

    “刚上了药,怪恶心人的也没什么能走路的以后,就是跛点”

    我把早准备好的钱塞进他的枕头下“我知道你如今的景况,别和我客气,就是不看着当年的情分,也是那么多年的好兄弟,收着吧。”

    他闭了闭眼,也没反对的意思。我沉默了一会又说“要不进,省城里找好大夫看看,不一定会跛的就住我那去,好不好”秦商一定能理解的,对,就让三儿住我那,我要找最好的医生给他看,他还有一大段人生路要走,决不能摔在这儿

    三儿先只是闭眼不讲话,我越说他便越笑,到后面简直是诘诘的狂笑,笑到我毛骨悚然,他撑起身子,笑着说“嘉禾哥,你干吗还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呀其实我也忘不了你呢你来看我,又给我钱,我该报答你还象以前那样,成不我现在动不了你来抱抱我,来”我呆了一瞬,他却已经扑进我怀里,却还是笑着,大声地笑着。

    我头皮一麻,震惊地直觉地推开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实话,我脑海里还是乱糟糟的,根本理不出个头绪来

    他的笑容渐渐凝结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嘉禾哥你已经不爱我了我这个样子,吓着你了是不是,我已经又老又丑又残,再也配不上你了”

    他的样子有些骇人,似乎已经陷入疯狂的境地,我上前,按住他的肩膀“三儿你”他突然弹起来一把挥开我的手,把枕头下压着的钱全都扯出来,铺天盖地地散了一炕“王嘉禾,你是来可怜我的是吧来看我今天有多惨是吧不要了不要了我受够了从以前起你就一直在嘲笑我样样不如你我真的受够了当初离开你我没有后悔过,你要恨我就恨个彻底,不要你再假惺惺地过来嘘寒问暖踩着我的脸来反衬你的高贵我当初就是想着依靠村长所以才甩了你,可你最后赢了,你现在越活越风光,村长却倒台了,你就是来嘲笑我的是吧嘲笑我盘算错了什么都是一场空是吧咱们还是好兄弟放屁我每看你一次,都觉得你是来嘲笑我现在象一条野狗似的你放过我吧如果可以,我希望这辈子都没认识过你”

    这辈子都没认识过你

    这是当年那个光着膀子和我在东水河里嬉闹的少年说的么

    不。不是

    是炕上这个一脸恨意一脸沧桑的汉子这么说的不是,不是那个三儿啊

    我站起身,惊慌失措,只想立即消失在他面前

    却原来我们曾经的相爱,也不过是一份十年的憎恨

    我转身逃了,我拒绝这样一个剜心刻骨的真相

    在门口,我撞倒了三儿那个还不满三岁的孩子,他无辜地眨巴着眼睛看着我扭曲的面容。

    我身后,还是他沙哑的声音“王嘉禾,这都是我们的命。你,别再来了。”

    命这是命这他吗的是什么命

    话说到这份上,我还能说什么呢。回城后,我几乎一整个月都活的恍恍惚惚,魂不守舍,后来的某一天,我找到秦商,发疯似地吻他,一面立咒似地说“秦商,咱一起走,出国,就咱俩,我什么也不要了”

    接着就是顺理成章的申请签证,办理手续和冗长的等待,但我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我想,那或许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看见三儿了。

    第九章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我想,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看见三儿了。

    却不料,一语成真。

    接到我娘电话的时候,我正和秦商滚在床上闹,屋里的大件东西都处理地差不多了,搬的搬,送的送,只剩一张大床。我本来在和韦豪打电话交代事儿,那小子在浴室里把门拍的震天响,我只能认命地挂了电话,抱着床被子过去“好了,大少爷,快出来吧,奴才伺候着呢”秦商自小怕冷,我做他老妈子也习惯了每次他洗完用被子兜头兜脑地罩着给抱上床去。门拉开,秦商居然全裸着身子跳里出来,滚进我怀里,青着脸抖着声骂“他娘的,咱还有三四天才上飞机呢他就敢断了热水还,还还要不要我活了”我用被子一卷将他扛上床,呵呵地笑着吻他“才秋天你就冷成这样,到了日本入冬你怎么办”

    他勾着我的脖子,shishi的额发搭在眼前“傻瓜,那没暖气啊还是人体的”我心里一动,掀开被子也钻了进去,他还想躲却被我一手捞回来了,顺着他的脖子一阵乱啃,惹的他边喘边呻吟着“嘉禾”,正在情热处,手机震天似的吼,我拨过手机一手捂了秦商的嘴,一面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娘,什么事啊”

    “禾啊你在哪呢”

    秦商这小兔崽子在被窝里掏我脚心儿,我把他从被子里拖出来,无声地恐吓他,一面漫不经心地应“家呢,有事你说。”

    “能回来一趟么赶紧着。”

    秦商滚在我怀里,时轻时重地掐着我,我一把捏住他的双手“回去做什么呀老爷子看我就烦,钱什么的也留的够了”

    “不不是这个原因,你回来,一趟吧”电话里渐渐地传来母亲哽咽的抽气的声音。

    “三儿死了。”

    依然是那简陋的瓦房,依然是低矮的篱笆,依然是永不停歇的东水河。

    不,不一样了,我狂奔进柳家的大门之后,只有极目的一片惨白。王妞母子呆着脸跪在灵前,披麻戴孝,只有在看见我的一瞬间,目光闪烁了一下,极快地又黯淡了下去。

    我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仿佛就在这一瞬间要和着鲜血呕出来一般,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脚冰凉凉地渗出一层豆大的冷汗,几欲昏厥。

    怎,怎么会不是说他的腿伤不妨事么不是说只是之后走路会跛着腿么不是他已经拿了赔偿金一家人幸福美满了么为什么一年不到好端端的人就这样没了我不相信,我不能相信我发狠地瞪着正中摆着的遗照,那瘦削的无神的呆滞的面容

    “哥,嘉禾哥”建弟红着眼,一面擦泪一面迎上来,“你好歹来了三儿,也能走的安心了。”

    “他怎么死的。”

    “啊”

    “他怎么死的”我抓住他的肩膀,狂吼一声,全场皆静,惨淡的烛火摇曳在每一个人蜡黄而僵硬的脸上。

    他唬了一跳,结巴着说“还能怎么他,三儿冤哪他丈人中风要一味药引巴巴地要深山里的一个啥地线草,这暴雨下了有好几天,眼看着又要滑坡,他腿脚又不灵便,大家都劝着别去,可三儿他去了,整夜没回来第二天下午我和狗蛋,海子哥几个上山,在山坳里把他抬回来了”

    我松开他,踉跄着退了几步,突然抬眼刺向一脸木然甚至连一滴泪水都没有的王妞都是这婆娘害的三儿是她的男人,她怎么能为着自己父亲眼看着他送死他娘的她个杀人凶手愤怒冲上脑袋,我凶狠地朝她冲去,甚至扬起了拳头,却不妨被建弟拦腰抱住了“嘉禾嘉禾你干什么”

    她儿子被吓地哇地一声痛哭出来,瑟瑟地抱住母亲,我爹从人群里冲了出来,一面抹泪一面劈头盖脸地抽我“畜生,这当口了你还在闹什么”

    手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刺进了rou里,任鲜血顺着手腕蜿蜒而下,痛,痛极了,我真地死也没想到啊我当初就该强行把他带进城里,不该听他那句“再也别来了”王嘉禾你真是该死,该死极了

    王妞慢慢地起身,扶住自己的儿子,平静地看着我。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我挣开众人,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他的灵前,门外一连滚了三个闷雷,电闪雷鸣间我死死地盯着他的遗照,慢慢地伏下身子,连叩三个响头。

    “咚”第一个,谢你年少情真,十年以来全心待我。

    “咚”第二个,谢你倾囊相助,没你我已客死异乡。

    “咚”第三个,谢你千里相随,为我尝尽世间冷暖。

    三儿,甭管咱之间是爱是恨,是恩是怨,如今都是空谈了,我曾以为时至今日我还该恨你,可没有你我根本不会有今天,而如果当年你不认识我,今天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往事成灰,三儿,哥给你送行了

    人群中,已经有不少唏嘘之声,柳婶子甚至哭晕了过去,可我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没感觉了,当我直起身子的那一刹那,两道热泪无声息地倘了下来,糊了整脸,渐渐地,连三儿的遗容都要看不真切了。

    村里有守护夜至头七的习俗,我一直呆在棺材边儿,任谁劝都不走,王妞依然木着脸,只说随我便,我真有些恨这个女人了,三儿把一生都给了他们家就换来这样一句不冷不热的交代

    到了午夜,一灯如豆,白色的灵幡随着秋风在不住地打着旋乱舞,周身不由地寒涔涔地起来。我看着三儿,惨笑道“三儿,我该怕么你会回来找我么”我想起了我们俩最后的一次诀别我希望这辈子都没认识过你三儿啊,你以前就是个听话乖顺的孩子,在这关头,最后顺哥的心一次,让我陪陪你,好么门外突然喀啦一个声响,我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屋外,依旧灯影幢幢,哪有人的影子我起身,慢慢地朝响动处走去,猛地伸手一抓,那人“啊”的一声叫起来,扑腾着挣扎,仔细一看,正是王壮壮。

    我厌着他娘,对他也没什么好感觉,何况又夹杂着一股子妒忌的心,没好气地板起来年“小孩子家过来干什么”壮壮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怯怯地扶着门看了看灵堂,又看了看我,突然拔腿就跑了。

    后来每一个晚上他都有来,一直是副受惊的样子,可和我呆一起的时间却越来越长,想着他是三儿的骨血,我再怎么着也终究狠不下心撵他。第三天晚上他敢进来了,和我并肩坐在棺材边,呆呆地问我“伯伯,娘说爹睡在这里面了,那他什么时候还醒来啊”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心酸,难怪这孩子白天哭灵的时候一滴眼泪也没有,竟是完全不知道,他自此之后,再没父亲了。我第一次摸了摸他的头,抽着鼻子“你爹,要睡上很久很久,等你长大了,他才醒呢。”

    “你骗人”他顺手擦去挂脸上的鼻涕仰起头瞪我,“爹从没睡过这么久,平常晚上他也只睡一会会的”

    我诧异地看他“为什么”

    “他老叫疼啊疼啊的,翻来翻去地睡不着,娘就从东屋里起来,去西屋陪着爹爹,我亲眼见的”

    “你爹哪疼”我心一下子跳快了许多,他扁扁嘴“我哪知道啊上次半夜偷偷下床去西屋,被爹娘发现了,好一顿打”

    为什么要打孩子以三的个性,一定疼死这娃娃的壮壮又举手道“可爹也很疼壮壮的,虽然不常抱壮壮,可有时侯会把壮壮举高高,用胡渣子扎壮壮而且爹还叫壮壮读书,全村里就壮壮能被千家诗三字经,爹说要好好念书,也考到城里去”我听的呆了,三儿,他该是憎恨着城市里的一切,怎么会还还叫他的儿子,走我那条老路

    壮壮怕我不信,掀起衣服,拔出一本揉的皱巴巴的书本子“这是爹给壮壮做的课本,还夸我背诗快,是全村第二聪明的人爹说最聪明的人是伯伯”我颤抖着手接过课本果然没错,那是我小学时候用过的,十来年过去了,连上面的铅字都有些模糊破损了,我还记得那时候我逞强爱出头,花一个晚上背完了三字经去气那个爱生气的年轻女老师,三儿就坐我同桌,在那捂着嘴儿一个劲地偷笑。我抱起壮壮,轻声道“壮壮乖,伯伯还想看你的课本,还有么”他一个劲地点头,就说要带我去找,临走时候还特不舍地回头看着他爹的棺材“我们就去一会儿,爹爹一个人不会怕的哦”

    外面依然下着滂沱雨,滴水檐下的雨水瀑布似地望下淌,我把他在怀里捂严实了才冒雨冲进他屋里,依旧是破旧的简陋的小书房,班驳退色的小书桌,恍惚间我几乎回到当年,那个我和他耳鬓厮磨无所顾及的当年。壮壮拖出了炕角的一个纸箱,我一个箭步抢了过来,打开我从上学起所有的书本作业全部都整整齐齐地码着,按年月时间一本本地放好,虽然旧,却一点没破。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旋风似地席卷了我全部的感知,我几乎有些站不住脚了,柳三柳三你不是已经和我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恨不得永远不再见我么那么你这样做又有何意义

    门砰地被撞开了,风雨交加中王妞一身缟素地立在门口,依然是肿着眼皮木着脸,竟不看我,只对壮壮yy地说“娘说的话你当没听见是吧皮又痒了我看你。过来。”

    她此刻的表情实在可怕,连我都打了个寒战,壮壮慢慢地挪到我身后,我护着他,哑声道“别吓着孩子,有话慢慢说。”

    她无声地嘶笑了一下“这我们的家事,和你什么相干”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火一下子蹭起来了“你们的家事他娘的你老爹的事也是你的家事为什么却要三儿赔上一条命他就是死在你王家的手上谁比他冤”

    平地里轰隆隆一串地炸雷,把天映地有如白昼,远处传来闷闷的巨响,似乎整个东水村都在微微地摇晃,随之而来的是惊慌的奔走和呼救泥石流了,由于砍伐过甚,西坡秃了半边,时不时就要作灾,可我们谁也没有动一下。

    妞妞没,我没,连壮壮都被这诡异的气氛吓的不敢妄动。

    “我害死他的”王妞突然笑了,扬着头高声地笑,那声响似乎直冲云霄,尖利地如同夜枭在嘶叫,“是,要不为着我爹三哥不会上山,可要不是为着你这畜生三哥根本不会死你要问死因是吧好你过来我让你看”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把我拽出门来,反手就将壮壮锁在房里,不管他如何的哭闹喊叫,她的神色在这样的雨夜里,竟是如夜叉般凄厉。

    我连摔带爬地被她拉进了灵堂,在棺材边站定了,她抚盖而笑“敢开棺么王嘉禾”我被激地热血沸腾,似乎周身的血管都要爆裂开来“开”我要看个清楚棺盖上的钉子没钉严实,很快就锨了起来,我抵着棺材边,暴喝一声,沉重的木棺盖缓缓地被推移开来

    我很快就后悔了,我不敢相信那里面躺着的是柳三尸体并没有腐烂,可却再不是我记忆中的三儿了,面上的泥污即便是洗净了,五官也似乎溃烂地分辨不清,周身肿胀着,裸露的手臂上爬满了已经发黑的紫红的脓疮和疤痕,再望下看,我的心碎了

    柳三穿着正是当年他新婚之夜,亲手在我眼前撕碎的仔裤,如今洗地发白了,缝补地仔仔细细,针脚密密地蜿蜒而下,却是撑地仿佛快要爆裂我已经看见他发硬而肿胀的小腿从从裤子的破处强行挤了出来。

    “我这辈子,就不适合穿这玩艺”

    三儿三儿为什么我嚎啕大哭,愤恨地一下一下地捶打着坚硬的棺壁,心里痛极恨极悔极,王妞冷冷地看着我“你该看出来了吧,就是没失足,三哥也撑不过三个月了。他是爱滋病,没治的。拖个年,到头了。”

    “你胡说他好好儿的怎么会有这病”我跳起来,鼻涕眼泪流了一嘴,抖着手擦去我大声地吼道。

    “好好的呵呵,嘉禾,当年,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人呢你的拒婚叫我连头都抬不起来做人只有叫着柳三一起进城,他一直陪着我宽慰我,我才注意到你身边,还有这么一流人物可慢慢地我也看出来你们不对劲了,三哥那个实心眼的,甚至根本不会隐瞒王嘉禾,你忘了当年你们在城里一起捱苦的时候出过一场车祸你那时候命都快没了,医生却不见钱就不给治,哈这他娘的什么救死扶伤城里都是人吃人我那时候刚堕了第二胎,那个畜生说什么会负责会离婚全都在骗我,是三哥出了钱给我流掉,所以我和他那时候谁也没钱救你三哥恨地几乎要跳楼陪着你去,这时候秦商来了,他一本存折救你一条命,你知道三哥心里什么滋味儿么看着你故意地和别人亲亲热热这傻瓜什么都不敢说,他那时候就存了退让成全的傻想头了,可终究心里舍不得,后来,一个同乡的出来打工的说有大钱可以赚,他就傻忽忽地跟着去见了血头半斤血三百块钱,本来输成分血会好一些,可为了多赚钱偿你的医药费,他天天去卖血,都是卖全血,整只胳膊扎的都是针眼儿,他的血换了钱,换成你的药你的补品吃下肚去都为着不想拖累你你那时候有没有问过他一句后来,血头忽然不肯要他的血了,三哥以为是他卖的太频繁了,于是登门跪着求他让他抽血,那个混蛋就轻飘飘地丢过一张纸血清hiv检验,阳性。那时候他没敢和你说只偷偷来找我,打听了才知道,这就是爱滋绝症他才二十岁不到啊王嘉禾,你要他怎么活下去”

    我彻底地石化了,整个故事象个曲折而光怪陆离的闹剧,狠狠地撕裂了我的人生

    难怪那时候三儿会在我碰他的那一瞬间,忍不住地干呕出来他他是怕传染我那是恐惧,还是担心他宁愿自己背负一切也不愿意告诉我真相。

    “我一直陪着他,看他挣扎该不该离开你,看他在离开之前还为你和秦商的将来打算我不只一次骂他,骂他比我还死心眼,可慢慢地,我竟然喜欢上这傻瓜了,这时候我肚子里怀里第三胎,却已经对那个畜生彻底死心,医生也不让再打了,否则就再生不出来三哥对我说,你要不嫌我是个快死的人,就让我做娃娃的爹吧。我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我知道他对你也死心了,是打定注意要离开你了后来你追过来了,他从婚礼上偷溜出来找你,为着要你死心,撕了那条裤子,可你不知道,第二天他又偷偷地回去把被雪埋住了的碎片再一块一块地拾回来,挖到双手指缝里都是血,直到看到了你和秦商他很平静地回来,笑着对我说,他能放心了”

    “别说了别说了”我再也承受不了这个可怕的事实,钻心地痛苦悔恨使我发狂似地跳进棺材里,狠狠地抱住那具僵硬地已经长满了尸斑的尸体,嗷嗷地哭叫。

    “后来的两年多是我过的最幸福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在潜伏期,没什么症状,壮壮出生后他一直拿他当亲生的娃来疼,他常说,他从没想到他这样的身子,还能留个后可他从不肯轻易碰我,为怕传染,他睡觉吃饭都是另一处,平常也深居简出只有每当你回来的时候,他会忍不住跑出去,偷眼看看你,我都知道,只是不去说破他后来他身体慢慢不行了,一个劲地掉rou,还常常昏倒,我逼着爹给他找了个仓管员的工作,他每天这样转悠着转悠着,都会转到那个草垛子,一呆就一下午再后来,他全身开始肿胀,一直发烧,身上开始长血疱、滞血斑,那是到了后期了,我每晚上都哭,白天却还得没事儿似的安慰他,他却好象一点也不在意,好象,他的人生已经走完,再没啥想头了。直到那天晚上娘和你爹聊天说到你出国的事,他听到了,一直呵呵地笑,和我说,你就要出国了,这回啊,是真的,永远不会再见面的了他是自己跳下去的我知道的要不,他不会穿着这条裤子,上山,他一直补好了小心地放着,从不让人碰。”她痛哭出声,终于,“他早说过他不想活了,他这样子,迟早被人看出来,那时候,我和壮壮要怎么活傻瓜,我这辈子就跟定他了,被人戳着脊梁骨他也是我男人,我不怕他丑不怕他变成任何模样可我输了,三哥一直到死,都没把我当他女人我恨啊,我不只一次地诅咒你,恨不得你永远别回来他上次断了腿你假惺惺地来看他,还送钱,要不是三哥跪着要我发誓不能对你说一句实话我真想把钱摔你脸上看你小子的心是红的黑的他希望你和那个人好好地处一块,永远别回村来,他就算死也不希望你有一点的愧疚,可你走了的那天晚上,他又犯病了,咬着我的胳膊一个劲地打滚,到后来还咯了血,嘴里只喊一句哥,抱抱我我答应过他不说的,把这秘密带进坟墓里,连壮壮也不告诉,敛葬也只敢自己一个人来不让人瞧见可我受不了我不是仙姑菩萨,我也怨啊,他这辈子连个手指都没碰过我我算个什么女人这是个什么家我不想看着三哥熬干了骨血成全你远走高飞王嘉禾你不配”

    我已经没知觉了,只是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地吻着我怀抱着的冰冷僵硬的尸体,嘴唇,脸颊,到永远不会再睁开的双眼。

    “王嘉禾,我恨你,你欠我的是三哥一条活生生的命”

    第二天,所有的人都看傻了,以为我疯了一般,想要将我从棺材里拖出来,人来的不多,有一大部分去救灾了,但族里几个有辈分的叫了我爹娘来,劝我放下三儿的尸体,新任的村长说“今天就是头七日,王嘉禾你就是再兄弟情深也得让柳三入土为安啊”

    去他娘的兄弟情深他是我爱人,我一生唯一这样爱过的男人我想这样地吼,可我只能张嘴,发出呵呵的叫声。

    建弟也一面哭一面来拉我“嘉禾哥,别这样,人都已经走了”几个男人一起围上来想拉开我,我的手却箍地紧紧的,见了红也不松手,没有人,再能分开我们了,三儿刚被放出来的壮壮蹒跚着跑过来也要拉我,嘴里只念着伯伯伯伯我撒泼似地把众人全都推倒,壮壮被压在底下,顿时又哭了起来,建弟无法,只得拖着我手臂道“嘉禾,你有什么话,上坟再说,时辰误不得,我们好容易找了一处没叫雨水给冲坏了的x,ue,赶紧着办了吧嘉禾,你想着三儿好歹救你爹一条命,让他走好吧”

    我似乎好象终于有了一丝清醒救了我爹一条命我把凶横的目光转向建弟,他叹了口气“上次要强行迁坟的时候,我,海子哥,村长,你爹,和三儿都站在头一排的,开始时还都只是互相威胁互相喊话,后来交上手了,王村长一扯三儿就望后退,可你爹被人群堵在原地,我就在旁边亲眼看着,三儿就把村长手一松,又钻回去护你爹去了,龟孙子见个年轻的强出头还不下死手整他那条腿,就这样才断的”

    我松了手,终于我这些年,都在干什么

    在我惬意逍遥轻歌逑马风流得意的时候,三儿身染绝症穷困潦倒成了残废亏我还能矫情地指责他所谓的变心

    为什么不和我说为什么都要我做千古罪人为什么要我受这种挖心剔骨的痛

    棺材合上了,被一群人抬走了,渐渐地消失在雨幕当中,留下一个又一个重叠着的泥泞的脚印。我象突然醒过神一样,手脚并用地向外爬去“还给我把他还给我该死的”一直啼哭的壮壮跌跌撞撞地跟在我背后,一会哭着喊爹,一会喊伯伯,兜头淋的ji,ngshi。

    我突然茫然地站在原地,雨,瓢泼而下,刷去了人世间一切的罪孽,连身边的事物都变的隐晦不明看不真切了,其实这样也好,一切成空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多好不,不行,成不了空的,我欠三儿的是一条命,一生情啊

    一双小手抱住了我的腿是壮壮,他竟跟着我走了那么远的路。“伯伯”他带着哭音喊我。我却没再应他。

    眨眼间,又到东水河

    逝者如斯,恍然如梦

    “嘉禾嘉禾”远远的似乎有人唤我的名,我迟疑地转过身去,白雾中仿佛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一个在我心里也占着极其重要的地位,我几乎要与他相守一生的人

    “我找的你好久昨天看新闻知道这又泥石流了,担心你就连夜赶来了你别又劝我回去,我不会走的,嘉禾”

    是了,是秦商,我还有好多话还没和你说,你竟找来了,是命吧

    我抬脚想向他走去,却一个用力,一直挂在小腿上的小娃娃一下子飞了出去,发出“扑通”一声,我心一下子抽痛了起来,顿时紧张地喘不过气,弯腰一摸,却只感到汹涌的河水已经到了脚脖子

    几夜豪雨,河水早漫上岸来,雨雾中,竟早分不清是水是地壮壮落水了。

    我再也顾不得身后殷殷的呼唤,急速向河中淌去没有人比我知道涨水期东水河的可怕,我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见河水的拍击声,呼啸声终于,东面有微弱的慌张的哭叫声,我心里一急,顾不得深浅,望哭声处一跃而去,抓到了壮壮的手,我还来不及欣喜,河水越发湍急了,我竭力地蹬水才能勉强稳住身子,我拼全力把壮壮单手举过头顶,凭记忆朝岸边游去,岸边那个黑影越来越清晰了,我仿佛又有了动力无论如何,壮壮必须没事“秦商”我挣起身嘶叫道“接住孩子”秦商跪在岸边,也是一脸的污泥雨水,我和他的默契再一次起了作用,我尽力抠住岸边shi软的泥土,把壮壮向上顶,秦商接过孩子转身又想来拉我他的手甚至已经碰到了我的指尖东水河汹涌上涨的河水从上游卷着一截连根拔起的合围古木汹汹而下

    “嘉禾”秦商嘶声地凄厉地叫着我想回应,可竟来不及了,沉闷的钝痛从背心一直烧到脑海,有什么灼热的液体从我嘴边喷涌而出,我已经,彻底地没有一丝力气了

    手一颤,我彻底松开了他的手,再转瞬间,他仿佛已远在天涯,相隔波涛万倾,音容渐远。

    可我心里,却奇迹般地没有恐惧和痛苦了,仿佛跨过这色与空的界限,一切成空,清零重来。

    水光雾气中我仿佛真地看见三儿一如当年恬淡详和的笑容。

    没有后来,没有误会,没有争执。

    我曾笃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可如今,却不得不信这天理昭昭,老天爷,我王嘉禾一世毁僧谤道,在此愿全心信你最后一次若真能有投胎转世,保佑我茫茫人世还能找到他三儿,可否慢行一步,再等我一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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