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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戒 第3分页

作者:楚云暮 字数:29758 更新:2021-12-16 08:30:05

    我把他的担子卸下,一指边上一人高的砖墙“这都你堆的为什么只你一个干活”

    “今天的工没完成,晚上要补完,否则工头就要我走路了。”我看见他敞开的胸膛上隐约的几道深刻的淤痕。“好端端你怎么没完工”我冷道,“他们欺负你了”

    “我平常老抢活干,他们早看我不顺眼了。”他目光闪烁了一下,苦笑着说,。“中午几个人围在路边吃饭,旁边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进银行办事,骑着辆簇新的自行车,那几个人就动了邪念,我不让他们偷,穷归穷可不能歪路上发财,他们不听,我就说他们敢做我就报警后来,他们几个把我拖到草丛里,挨了好几下打等我挣开他们跑出来,那车已经不见了,那个学生哥出来,着急气愤地又哭又骂,我想起那年我爹病重了,娘把种猪卖了,拿这救命的钱去镇上买药,却被人偷了,我爹活活疼死在炕上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凭自己劳力做事不好么偷ji摸狗的有什么脸面再做人”

    “只有你才这么想”我心疼急了,这个不知变通的倔强傻瓜“为什么城里人讨厌这些民工因为他们偷窃抢劫甚至杀人什么都做可谁愿意都是被生活逼的一天才几块钱工钱,还要养老婆孩子,这些人都是穷疯了的,你犯的着和他们捍上这个社会不是凭你一己之力就能清明风气的,你要做的就是别管这挡破事那些人自甘堕落,他们是人渣而你不是”

    “我做不到你叫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做这不要脸的勾当我做不到”他的声音硬起来了。

    我没再说话,一甩手把上衣脱下,推开三儿,光着膀子一担一担地担砖,比怒气更深的是自责要是我有点用,我能有钱,我还会让三儿受这苦么

    “嘉禾,你别这样,我不累的”三儿缓过气来,忙靠近我一面擦着我额上的汗一面急道,我铁青着脸,没理他。直到我们一起把砖都担完了,我坐在砖垛上直喘气,我只做这么一会儿就累成这样,而三儿呢,却天天干这样的活,吃的是猪食,住的是狗窝,处的是一群猪狗不如的混蛋

    我仰天呆了好久,突然开口道“三儿,要不你先回去吧等我好歹存了些钱再接你出来”

    他打了个激灵“你又要赶我”

    “我不”

    “王嘉禾,告你,我铁了心了要和你一起熬下去”他一字一句地道,“累死也不走”

    我看向他,他疲惫却炯亮的双眼里,有我不熟悉的光芒。

    我和三儿一直坐到了他们熄灯,三儿不得已要回去睡觉,我一路小声地嘱咐他“暂且先忍着,别和他们硬碰,那些蛮汉子犟起来有你受的,哥给你想解决的办法。”

    三儿扯扯嘴角,干裂的嘴唇让我看地心里发堵“恩,我知道的。你别担心我。”

    坐公车回去的时候我一直想着,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让三儿解脱出来。我望着车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人碌碌,皆有所求。而我求什么三儿又求什么

    一进宿舍,我就觉得气氛不对,宿舍里翻地狼籍一片,宋瑜没回来,罗远翔和宿舍里其他两个人站在我的床边,乌眼ji似地燥怒着,秦商的脸也胀红的,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在人前失态。

    我刚想问怎么了,罗远翔就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道“王嘉禾,你平常搞什么鬼我也认了,可你做人不能那么低贱”我一下子给骂蔫了,平常里我和他就互不对盘,可这么不顾颜面地骂起来,绝对是破天荒头一遭

    秦商把我往后一拉“罗远翔,你凭什么含血喷人”

    “秦商,有你什么事你参合什么告你,这事我不会轻易算了,还有点脸皮就趁早给我认了,否则”

    “否则什么呀捉贼拿赃,你有证据不啊”

    我打了个激灵,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厉声道“什么捉贼拿赃谁是贼”

    罗远翔回过头来了,两片薄薄的嘴唇轻蔑地向上一抬“谁是贼就说谁你趁早把五百块钱还我,我就不和辅导员说,否则你等着处分吧看你拿什么奖学金,当什么三好生”我一个箭步揪起他的衣领,双眼暴睁“你丫给我说清楚谁他吗是贼,什么五百块钱”

    要平常罗远翔早吓趴下了,可这厮如今腰板却挺的很,他不屑地哼了一声“今天下午马哲课下课,就你一人回宿舍了,没错吧楼下宿管科可是有登记的晚上我回来,就看见中午塞枕头底下的五百块钱不见了,不你还谁啊”

    “我没拿过”我象被雷劈中了一样,刚我是回来过,宿舍里也的确一个人没有,可谁他吗的见过什么五百块钱可谁能给我作证

    “算了吧,你敢说你不缺钱谁不知道你有什么穷弟弟来投靠你啊自己都快饿死了还充胖子接济人,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人什么德性”

    我根本就不想着辩解了,在他讥讽三儿的那一刻我已经扬起拳头秦商一把抱住我的腰,死命地喊“嘉禾,说什么都可以就是千万别动手呀”

    另两人忙把罗远翔拖开,嘴里道“要不心虚你动什么手呀”

    罗远翔挣开他们,吼道“你打啊别客气,我知道你拿我当眼中钉rou中刺,你只一拳一下来,咱到辅导员那说个清楚有你没我”

    我剧烈地喘着气,第一次觉得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原来我竟是被人这样厌弃着的。我是穷疯了,可那钱,我没拿过,罗远翔一丢钱首先怀疑地就是我,为什么还是因为我穷。我被怀疑,三儿受苦,都被人当下三滥,都是因为一个字“钱”

    “好啊,说清楚,你找辅导员,我奉陪”

    人要有钱,就可以高高在上什么事做能做到,什么苦都不用吃我受够了

    秦商死死地拖住我,眼里都快闪出泪花来了“你疯了你闹大了的话没影的事都要坐实了”

    罗远翔见我这样反愣了一下“你不愿意还钱宁愿把事闹大”

    “我他吗再说一次我没拿”

    “罗远翔你够了”秦商几乎和我同时吼道,并且下狠劲把我推开,“你要想清楚,嘉禾平常什么样的人,辅导员能不清楚你刚也强搜了他的铺位,找到什么了吗真到了辅导员面前,究竟谁是受害者还两说,你丢了钱心里不痛快我知道,你不能没凭据地乱说,要知道人言可畏,你当的起这后果”

    其他人也劝他冷静,吵起来也未必能把钱找回来。

    “可我不甘心”罗远翔道,“这就让我一个人白咽下去了我说过有王嘉禾就没我罗远翔”

    “你到底想怎样”

    “行了。”我打断秦商为我的几乎呕心的辩白,“我走。明天起我就找辅导员打走读申请,搬出宿舍。”

    语惊四座。包括一直叫嚣着有我没他的罗远翔。

    他恐怕自己都没想到我会这样轻易服输,一直站在他那边的两人倒有些没意思了“嘉禾,你别这样,小罗也是心里急说了两句,咱咱也不是要赶你走。”

    我摇摇头“没这事我也迟早要搬的,我决定了。罗远翔,就是我之前要再多对你不住的地方,那等子下三滥的事我王嘉禾穷到要饭也不屑做,你记着,我和我弟再穷,也不缺你那点钱使。”

    气氛很僵,罗远翔死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沉默了半晌,才铁青着脸抬脚走了,发出好大一声关门声。

    “王嘉禾,你抽风啊”秦商这才捏着我的手死命晃荡,“犯的着么你别怕了姓罗的,他真要闹,咱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和你一起,他告哪我都陪着你,你别搬出去住你能搬哪去啊”

    我看着眼前这个着急激动地几乎哭出来的男孩子,我的好兄弟,好哥们。我苦笑道“罗远翔没那本事叫我走。这事,我打算了一段时日了,只是没和你说。三儿每天在工地了过的都不似人过的,忒苦了,他既然出来闯,那就是我的责任,我就要照顾他出了这事,我也没心思在这耗下去了。我想和他一起在外面找个房子住,就是苦点,好歹也是俩人在一起,能熬。”

    “原来你是为了三儿。我就说呢难怪”他眼睛瞪的老大,间或发出几声急促的笑声,“我做什么替你着急呢你早安排好了,就我神经病似的替你跑前跑后,你这个月根本没上过几节课,我又替点又请假又帮你扯谎抄笔记,我图什么啊原来你早打定主意要离开了,我还做梦呢,是不是等你走后你还不打算告诉我”

    我见他越说越不对劲了,心下有些奇怪,只当他这些天来为我跑腿跑出脾气来“秦子,这些天是我麻烦你了,你对我多讲义气我都知道,以后你的事就我的事”

    “你别搬。”他突然打断我。

    “今闹成什么样了我还住的下去吗换成你,整天对着他那猪腰子脸你心里能舒坦走到这份上我非搬不可”我语气也硬起来了。

    “王嘉禾你就走吧你只顾着你弟弟你巴不得不住宿舍离我远远儿的”

    我听懵了,一把搭住他的手“你说啥呢我离你有意思吗咱那么好的朋友”

    “去他吗的朋友”秦商一把摔开我的手,“你见过哪个朋友会这么死皮赖脸地帮你个没心没肺的混蛋做这做那我是”

    门砰地一声开了,宋瑜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喘着粗气道“我刚回来就听说又出事了,现在怎么样了姓罗的又说什么了你们怎么了”

    秦商吸吸鼻子站起来“没事,王嘉禾有骨气,受不得气,几句话就被姓罗的逼的搬出去,我怕他找不着房子,一着急,抢白了几句。”

    “什么这么严重”

    我回过神来,接道“谁被逼拉谁受不得气了瞎说。”

    说的轻松,但更多的y影此刻已经汹涌地压到了我的心头,找房子,筹押金,以及,刚才秦商未完的话。

    我怕三儿觉得浪费钱不同意,就先没和他说,交走读申请等批复的一个礼拜内,我就找到了一户旧式单元房,一房一厅,虽然破旧些,空间却足够了,租金说的是一个月600,可我觉得还是小贵,又不善杀价,好不容易磨磨蹭蹭地憋出一句话“便宜点行不”那户主双眼一翻白,烫的密密麻麻的波浪卷发一哆嗦,就开始教训我了什么现在房价都在涨,这地段这价格上哪找去,要不是看我是学生,本着做善事的心,才不“勉强”“委屈”地租给我呢

    满脸唾沫星子的我立时败下阵来,肩膀有人点了两下,我回头,一直跟着我跑东跑西的秦商就丢给我一个“你很没用”的眼神,上前和那中年妇女用本地话谈起价格来了。软硬兼施之下,最后四百八成交。

    保证金一千二,我拿出所有的积蓄,宋瑜,秦商又各借了些好歹凑齐了,两人又帮忙把我的行李从宿舍里搬了出来。临走时,我看见罗远翔吃惊又不是滋味的表情,心里多少爽快了一些,我第一次觉得秦商说的一针见血我多少是强要撑这脸,想要证明有骨气,才执意搬出来的。

    事事停当了,我买了几两二锅头,在只有一张床的空屋里,举杯对我的两位朋友说“我王嘉禾这辈子最幸运的不是到大学读书,而是能认识你们这样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宋瑜拍拍我的肩,张了张嘴,又转而叹了口气“本来就少见到你,这下你搬出来了,我就真地独守空闺了。”

    我立即配合地做出忸怩状,望他肩膀上一靠,捏着声音道“夫君要是想奴家了可以常常过来,奴家扫榻以待。”

    宋瑜一面笑一面忙不迭地把我的头从肩膀上拨下去“怪慎人的,ji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偷眼看秦商的反应,他没有笑,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饮,却仿佛想着另外的心思,整个晚上,都出奇地寡言。

    到后面我们都喝高了,二锅头后劲大,我脑子都烧的糊涂了,和宋瑜俩抱在一块大背什么“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各个都仿佛李白上身。

    一只手把我俩拉开了,我跌跌撞撞地被扶到床上,热气熏地我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晓得我很快就能把我的三儿接过来一起住了,他可以不用受那种苦了,我能照顾他,一生一世

    眼前好像真出现了三儿的脸,我傻笑了一下,刚想伸出手去,三儿却突然俯下身子,在我的脸颊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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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我特地去校门口理发店,整了一下我的鸟窝,挑了我最称头的一件衣服,去见三儿,这些天忙,我也几乎快一礼拜没见他了。

    到了工地,和工头抱了姓名,工头不耐地瞥了我一眼,才慢悠悠地扯着嗓子喊“柳三有人找你”

    三儿很快出来了,光着膀子,一道道的汗水从脑门上流水似地淌下来,一脸的瓦灰砖土,身上被毒日头晒地一道红一道黑的,间或还有几丝渗血的伤痕。他一见我,诧异地用染黄了的手一抹脸“嘉禾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和你说。”他比原先更瘦削了,颧骨象刀刻出来一般深深地陷了下去,比从前成熟了,却也,沧桑了。奥。他答应着走到我身边,怎么了

    我对他耳语了几句,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我,那双黑白分明眼睛在一瞬间闪出一道耀目的喜悦的光芒“真真的”

    我点点头,这傻瓜,肯定一直地想着呢,只是不说,他怕我费事。可他不该不知道,我为了他,是什么也愿意做的。

    “我们,我们现在就去看,嘉禾,好不好”他象个孩子一样地兴奋。工头不干了,粗着嗓子道“去哪去哪啊不想干了是吧这活还没干完呢没下工就想走,不想混了啊”我刚想开口,一向隐忍沉默的柳三突然转过身去,平静地说“对。”

    “啥”

    “老子不干了您对着自个儿使唤去吧”

    三儿拉着我的手一路狂奔,风恣意地扬起我和他的衣角,发丝,一点点地缠合在一起,仿佛不可或离。此时的三儿,好像回到了大山,回到他熟悉的热土,而又有了一丝飞扬的灵秀,让我有一瞬间,着迷地看着目不转睛。

    到门口,我把钥匙交给他,我要他亲自开这门。

    明明只是在常人开来极其破烂的房子,甚至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可三儿在踏进房子的那一刹那,双眼就shi了“嘉禾,我知道租个房子不便宜你是不想我和那些人一起住通铺,才这样浪费的吧”我最怕他哭,忙转移话题道“你今天好帅呀,居然敢当面那样呛那个工头”

    他噗嗤一声笑了,吐着舌头道“我昨天才领了上个月的工钱嘛我也真不想再和那些人一起了,嘉禾哥,以后我就能和你住一起了真真和做梦一样。我们有自己的”

    我搂着他,低头一下一下地亲着他的鼻尖儿“傻瓜。自己的家是吧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这只是租来的,以后,我要买个房子,做咱们正式的家”

    恩他抿着嘴唇笑,呼吸渐渐地急促起来,我心里一动,拉着他坐到床上“三儿”我急切地看着他,我知道我的眼中都能喷出火来,他有些慌乱地开始扭着身子躲“我还没洗澡呢,一身臭汗味儿。”

    “热水器还没装呢。”

    “我我做饭给你吃。”

    “我不饿。”我按住他不住扑腾着的手,压在他身上,哑着声音说“我要你,真地成为我的人。”

    这话我说的极认真,三儿的脸一下子涨红了,紧张地舔了舔唇。

    就只在这一瞬间,他转身想逃,我拉住他用力地把他摔到床上,另一只手开始蛮横而急切地剥除他的衣服。

    “嘉禾别,大白天的”他本能地恐慌,挣扎起来,以前咱们在床上耍时,他从不曾有半点反抗。我摁着他的肩膀,伏下身子,汲取属于我的一切,他的身子抖起来了当我拽下他的裤子,将手直接掠过他的性器而摸上他软热的后x,ue。那里紧紧地闭着,我不得其门而入,不由急躁起来,他缩着身子想退后,我扭着他的肩膀强把他翻过身去,我覆着他瘦削的身子,胸背间的汗水混在一处,我只觉得心如擂鼓,抖着声音在他耳边道“三,三儿你别躲我,别怕”

    三儿被压动弹不得,发出一声近乎破碎的叫声,我兴奋起来了,血管里有什么东西在鼓噪在奔腾在宣泄我蛮横地把自己的东西送了进去,我根本没有任何经验,头部很快从里面滑了进来,可依然是疼地,三儿的脸惨白着,又开始扭动挣扎,粗糙的草席磨蹭着他的身子,他纠结的肌rou,急促的喘息和随之滑落的汗水都叫我疯狂,理智都见鬼了,我卡住他的腰再次挺了进去,三儿的身子如鱼般一跃,更大力地挣扎我们不是在zuo爱,而是在厮杀,无声的,赤裸裸的rou搏

    如果他肯出声,肯说一句“住手”我或许真地就罢手了,可他没有,甚至我梢有倦怠他便也不挣扎了,直到我再次被他撩拨地焚心似火,再也罢不得手。

    直到我真地攻城略地了,才看见他紧咬着嘴唇,一头一脸的冷汗,我这下真地有些蔫了“三,三儿哥错了,你”他微睁着眼看我,那双从来清风明月般的眼睛第一次蒙上了一层迷幻的色彩“哥,我不疼我也不知怎么的,明明怕,却又想你别管我怎么扑腾挣扎,你,你抱抱我,再紧些”

    我愣了一下,这时候的三儿那么陌生,却那么致命的性感,我摸到他身下,经过刚才的扭动磨蹭,他年轻的欲望已经勃然而起,下体也濡shi一片,我上下抚摸着它,心里是一股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浪层层叠叠地席卷“三儿,三儿我真不该让你出来”这样的他应只属于我一个人不让任何人看见我动作加大了,更野蛮了,三儿在我身下连踢带咬地挣扎,我和他的身上到处都是红痕淤青齿印,最后他开始放声尖叫,我没有,我全部的音觉就只剩下叠声的喘息和嘶吼

    如果这个破旧的小公寓隔音效果不好,如果被人发现了,如果此时有人经过可我们什么也顾不得了,在这一刻,我们只为彼此消融。

    即使世界崩塌。

    我从来没象现在这样快乐,我甚至开始感激罗远翔的找碴,他几乎推波助澜地帮我下了一个早该下的决心,和三儿在一起的幸福让我放下所有的冷漠和心防,和他这样平静地继续下去,也似乎真成了我这辈子唯一的梦想。没几天三儿不顾我的反对又换了一个工地打散工,他说,他现在有了家了,只要每天晚上能回家,那这样的工作还算什么苦

    他会用我们从二手市场拣来的电饭锅煮那种黏稠的咸粥,每天早晨看我喝个ji,ng光,在我赞着好吃的时候满满地添上一碗,而后才突然意识到上工要迟到了,抓起两个硬馒头拔腿就跑,晚上他多半要到七八点才能走人,不用去夜总会的时候我就去晚市挑一些便宜的折价菜蔬,收拾一顿略为丰盛的饭菜等他回来,而浑然不介意摊贩老板娘善意的嘲笑声。

    热水器为了省钱也不装了,我们都冲冷水,山里的孩子,都是在东水河里泡大的,没有娇惯到洗热水的地步,当然,我们通常会把那个狭窄的淋浴间变地火热,直到两个人忍不住了,搂抱着shi淋淋地从浴室里出来,赤裸裸地躺在地板上哈哈大笑。或者他冲了凉,连擦都不擦就跳到我身上把水拨拉拨拉地全蹭我身上,我佯怒地板起脸时,他就会啪地一声响亮地亲我一下,开始絮叨起来,盘算着我和他在这城市里的美好蓝图。

    这个单纯的孩子,现实如我,有时都会被他说的美好未来牵引过去,陪着他一起白日梦地发疯,而全然忘记自己所处的是怎样一个光怪陆离的社会。

    他渐渐地开始有了自己的朋友圈,有时也来坐坐,人前腼腆的三儿好像又恢复了在山里的生机勃勃,常常高声谈笑着,和众人笑做一堆,我看着他的俊秀的侧脸,仿佛这样就能拥有他积极,乐观,生动而善良的灵魂。

    我能爱着这样一个热烈的男孩,我以此为荣。

    会来我这屋子的,其实也就宋瑜和秦商,可很快的,秦商不常来了,问了几次,他只是说路远,路远我有些纳闷,这地不还他帮着选的,就因为这里地近么后来宋瑜说了“秦子心思多,别说他,我都有些不好意思来了。”看着我不解的样子,他扑哧一声笑了“瞧你和你弟弟把这窝整的和新婚似的,我老觉我飞利浦来着。”

    我心漏跳了一拍,忙一拳过去“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哪天能长个象牙我瞅瞅”

    当然,人只要活着,就永远不可能天随人愿。

    每个月最难熬的就是房东来收租的那几天,房租,水电合起来六百来块钱,我每个月本来还有富余的打工费在宿舍里还过的算滋润,一和什么柴米油盐扯上关系,那就全都不够填了。过了两月,房东的脸越来越有从鞋靶子脸向二皮脸进化的趋势,见着我就唠叨这楼的行情多紧俏,多少人想租,自己负担不了可别阻她的财路等等,接着就开始审查房子,一看到墙壁磕花了一小块,储物柜磨掉了一角漆,那戴满金戒指的手指头就开始冲着我高频率地抖动,外加雨露灌溉,电闪雷鸣,每个月交的租金就开始茁长成长了。

    这些事,我都瞒着三儿,以他的性子,知道了还不知怎么自责难受呢。

    三儿也从不和我说钱,他那一点工钱,常就随意地塞在抽屉里,任我去拿。可渐渐地,我发现我基本只动我的钱应付日常花销,问起三儿存的钱他却一脸疑惑地看我“不都给你管着吗都在抽屉里啊。”

    抽屉里永远都只有百来块钱,我很快知道了原因。z

    三儿自己过的极省,但对朋友却是很大方,谁有了难和他说一声,他多少都会出力,他的仗义我从小就知道的,要不当初他能一声不吭就不要命地帮我去摸苇子鱼来筹学费可那是我和他并不是每个人都值地他这么掏心置肺地好,我在这城市里两年,比他更懂什么是人情世故。今天老婆孩子生病借一百,明天没钱急用借五十,从没见还过。我旁敲侧击地说了他几句,三儿眨巴着眼睛说“钱都放那了,我看你都没动,就以为用不着,既然不急用,别人又那么急,找我借我能不借么”我只想晕,我为着省五块十块的和人磨破了嘴皮,他倒好,就这么心无城府地被人占便宜“他急昨大刘说他丈母娘进城朝你借三十应急是吧我怎么记得他岳父前些天也进城也是找你借了六十合则老俩口进城看女婿还要分两批来”三儿愣了一下,象是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他说会一起还的我明天和他说说。”

    第二天吃过晚饭,我洗碗时又问起这事,身后没人回答,我扭头一看,三儿低着头只不说话。我心里一沉“你没说”三儿摇摇头“说了可他说他丈母娘是进城办证的,说是十万火急的,要押金,他怎么筹就是差一点儿我就”

    我出神地盯着自己手腕上的一道伤痕,这是今天给人扛大包的时候给钉子划到的,现在还见着红地疼“又借了多少”

    “一百。”他声如蚊呐。我他吗的上火车站扛一整天的大包才多少50我啪地一声就把手里的碗给砸了,浑浊的洗碗水四jian开来,他受了惊吓似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我气地胸膛都在剧烈地起伏着,我真地真地很想扇他,让他清醒一点,这城市里可都是人吃人的可我看着他,竟什么也说不出口更下不了手

    我重重地推开他,摔门出去。y

    我一个人走着,满腔怒火,对每一对经过的情侣怒目而视,我嫉妒他们嫉妒他们可以风花雪月而我却只能为这ji毛蒜皮的事和三儿斤斤计较我也不想,可他吗的我要先活下去

    也不知道我坐着吹了多久的风,才有些冷静下来。我鄙视自己,王嘉禾,你真没用,你明明说过好好对三儿的,你就是这么让他过“好日子”的就因为你没用你多赚些钱会吵这次么我疲惫地把脸埋进手掌中,钱我怎么就不能多赚些钱呢我也想啊,我已经不分昼夜地兼职,打工,我比任何一个人都要肯干吃苦,我还能怎么做呢可我依然穷困潦倒这就是现实有人注定可以不劳动而获衣食无忧,有的人一生呕心沥血依然比过街耗子还要低贱

    我起身,回过头的时候,不由地怔住了。三儿只穿着单薄的睡衣,汲着拖鞋,站在深秋的晚风中。

    我不知道他究竟跟了我多久,或许是这样一路远远地跟来。“嘉禾”他的声音听来有些沙哑地萧瑟,我的心一下子软了,什么怒怨都如泻地的水银,一下子流散地干净。我只有一个他了,竟还要吵下去么

    我朝他伸出手,他扑进我怀里,冻地通红鼻子一抽一抽地“嘉禾,我不知道你什么都不和我说,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么缺心眼儿了,你别去干那些粗重活了,都我干,我什么用都没有,就只还剩下一身的穷力气好不好”

    我伸手抚摩着他黝黑却光洁的后颈,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我怎么会以为三儿是不懂事的孩子呢他吃的苦比我要多的多,而我除了怨天尤人骂自己,还会什么“我刚才凶你了,对不住,啊我只是想你多个心眼,你该知道,城里多的是豺狼虎豹,这和咱山里,不一样。”

    三儿抓着我的手“嘉禾”g

    我摇头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天冷了,你穿这么少一会儿又要感冒了。”

    “我长这么大没感冒过吧。”他不依了。我一想也是,咱们这样的土生土长的山里的孩子,好像真地没生过啥病,三儿的身体更是强健地惊人。“走吧。”我爱怜地拧了一下他的脸,这样说道。

    有什么样的争吵我都能为你忍了,我发誓会给你好日子的,三儿,只要有你,再苦我也能熬。

    我决定继续把给韦迈补语文的工作给接回来做,现在我能赚多一点是一点。那小子还是那副能把孔夫子给气活的死样子,甚至还更嚣张了些,看他那啼笑皆非的作文,他总是满不在乎地一口一个“我哥说”,摆明这世界上他就只听韦豪的。他妈深情地握着我的手说我儿子的语文交给你的时候我嘴角都在抽搐了别别,你儿子就一洋鬼子的料,交给我我王家祖宗十八代都要戳我脊梁骨。

    韦豪照例是常不在家的,在我的感觉里,韦豪在这个家里从来是一言九鼎,说一不二,有时候他妈数落韦迈几句,他虽然只是坐在沙发上带着笑看,可那眼神一梭,愣是叫人心里冷上几分。

    我知道他也不常到学校去,万不至于是因为上课什么的忙地这样脚不沾地,却照样挥金如土,呼朋引伴过的潇洒,不过这也和我没关系,朋友一场,我和他有各自全然不同的人生。

    好不容易把这个月的租金筹齐了交给房东太太,她足足来回数了四次才弯腰把钱费力地塞进已经快爆了的丝袜里,据说这样能有效地防止两抢一盗。直起身子,已经累地涨着脸直喘“嘉禾呀,我看你是个老实孩子,我也不是不放心你,可是你要知道我这房子可是租给你一个人的,你可别做什么其他的事,我可不喜欢你做什么二房东啊。”我都给气笑了“这就我和我弟住,和您说过的呀”

    房东太太鼻孔翕张,喷出好大一团气“就说你弟弟呢,平常老带个女孩子来,隔三差五的来,最近一呆就一整天,可别闹出什么事来,丑话说在前头”

    第五章

    什么女孩子我压根就不信,三儿成天混工地,连女人都快忘记什么样了我估计。房东看我的表情,又翘起涂着鲜红指甲油的小尾指,点点我的头“哎呀,你还不知道一个年轻女孩子,烫着头发,妖妖调调的,看着就不是个正经人。”我把她的话打了个对折,很快就想明白了,是王妞吧奇了,三儿从不和我说起,有时候我问起她的近况,三儿也是三言两语地搪塞过去了事。

    我狐疑地上了楼,现在还5点,三儿照理还没回来呢,可房子的门却是虚掩的,我留了心,悄悄地推门进去,房间里一片狼籍。三儿顿在地上翻找什么东西,脚边放了一叠钱,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沉默地站在他身后,等他把所有钱都给找出来了站直身子猛地一转身,顿时被我吓地后退几步。

    “你怎么了”我扫视四周,“你找这么些钱有什么用”

    他舔舔嘴唇,不说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只是不敢看我一眼,他平常要有什么事瞒我,就这个表情我一下子又火了,我不气他回来把家里仅有的钱都给翻出来而是气他为什么什么原由都不愿和我说“你又要上哪做善事去我上次说的话你全当放屁是吧这点钱是咱们这一个月的生活费,没了它咱就要喝西北风去”他缩了缩脑袋,攥着钱的手却越发地绞地紧了。

    拿来。我伸出手。我不能让他再被人利用下去,他没长脑袋么他摇了摇头“嘉禾,你当借我好么,我真有急用。”我盯着他的眼睛“你是王妞出什么事了”

    他不看我,转身就望门外跑,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说她出什么事了你这些天一直瞒着我在搞什么鬼”

    他突然回身,竟扬起一拳照我面门打来,力道不大,可我都怔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动手

    他咬着嘴唇,看着我震惊的双眼“嘉禾哥对不起,我回来再和您解释,就当我先欠你的”

    欠柳三,我要的是你这句话么

    随着那急促的关门的声音,我一下子跌坐在床上,脑子里乱哄哄的,我实在不愿意去想三儿为什么瞒我,甚至不惜动手。我一直呆坐到华灯初上,才想起今晚还要给韦迈补习。

    我抹了把脸,好歹清醒了些,出门。

    我一整晚上都有些心不在焉,连韦迈错漏百出的作文都不能让我笑一下。直到他的房门被打开,一个低沉的男音道“小迈,哥和你嘉禾哥有事说,你先出去。”我诧异地回过神来,韦豪的表情很是认真,这对于一向嬉皮笑脸的他来说倒真地少见。韦迈欢呼了一声,象条鱼似地从我胳膊下钻了出去,到他哥面前突然一停“哥,明天我好不容易约了小美出去玩”韦豪出口袋里扯出五百块钱“好好表现,没把到她就是给你哥我丢脸。”我目瞪口呆,不为他出手豪阔,而是“他才14不到,就想这有的没有的,你未免也太纵容他了吧难怪他怎么也教不好”

    韦豪反手把门给关了,一提裤子在我面前坐下,慢条斯理地点了一根烟“嘉禾,我家什么情况你知道的,我老爹早没了的,要真靠我娘拉扯我兄弟俩我怕早死路边了。念体校的时候我就在外面混了,一大票的兄弟,现在华星夜总会的杜哥就是那时侯认识的。从他身上我学会很多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比如赚钱,比如做人。我娘靠着我,她不敢说我半句不是,可她存着个傻想头,想靠我弟来光宗耀祖,韦迈他什么料子我不知道我就是纵着他,我从来不认为韦迈要成个人样要靠读书读书读再好怎么样一样受穷,嘉禾,看你就知道了。”

    我不自在地移了下身子“你说这个干吗”

    韦豪笑着弹了弹烟灰“你知道在那样的地段开华星,还要摆平那些地痞员警工商税务什么的要多少钱么”他比了个数字,我张大了嘴,他继续道“杜哥小学刚毕业,家里又从没个大后台,怎么白手起家”我是真不知道,在我印象里这样的人似乎也只有打工这样的出路了。

    “他和人先一起开了家厂子,专门倒卖一些通信器材,钢材建工什么的,都是外国淘汰了的,可在中国还都是紧俏货,和相关部门一通气立即就能流通出去,这有了资金就立即洗了,一处一处的地皮投资,一家一家的实业兴建,嘉禾,我那时候从不知道钱,能这样赚的。”

    我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这不是走私么犯法的呀”

    韦豪嗤了一声,站起身来“犯法这社会法算个屁有钱你就是爷爷杜哥每年给那帮龟孙子多少钱,那些人还不是屁癜屁癜地来巴解,还还当了什么狗屁市人大代表,十大杰出青年实业家暗地里还不是什么走私高贷的都做。嘉禾,你醒醒吧,这社会里想老实做人就是一辈子受穷今和你说这么多,不是他吗的闲着没事干。当初我一个混混,杜哥在关键时候拉了我一把,如今我真拿你当个朋友看才劝你和我一起干,你再不用为几十块钱求爷爷告naai的,你也想让三儿好过些吧听小娜他们说你最近是没日夜地打工何必呢”

    我一直一直地摇头,直觉地想反驳,我这辈子虽然混帐爱闹,但从没胆子干些出格的事,可我想到三儿,想到我自己竟突然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死命地摇头。

    “王嘉禾,我不是可怜你才要你来帮忙。”韦豪皱起眉,“上次那些小流氓在华星闹事,你的身手杜哥是见过的,你口风紧能吃苦又强悍,何必做那些一辈子都出不了头的苦差男人求的是轰轰烈烈,谁想那么窝囊地过一辈子”

    “韦豪,我和你不同,你想赚大钱,做大事,而我”我好不容易组织好想说的话,“我只想平平淡淡,我还要念书,读完大学,找个正当的职业,我也就满足了”我飞快地说完,韦豪的脸色却冷下来了,半晌,才嗤笑道“王嘉禾,你就装吧,你心里要真这么想,你就出这门,当我从没和你说过这番话。”

    我当然转身就走,我是想要钱,可不是这样的钱

    然而走出他家,我却一直心神不宁着,那几句话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王嘉禾,你真有那么清高

    岔口的绿灯还没灭,我有些恍惚地走了出去,眼睛死盯着脚下的斑马线,脑子里根本不知道乱七八糟地在想着什么,三儿,韦豪,王妞

    极刺耳的刹车声。

    摩擦着,想撕裂每一个人的耳膜。

    我在一瞬间反应过来,闪身望旁一避,然而还是被撞到了左膝盖,弹出数米,重重地砸倒身后的护栏。

    我没能立即昏过去,抱着腿在地上打着滚地呻吟,太疼了,一大滩的血不知从何处涌了出来,立即灌满了我的裤子,所有的行人都在尖叫着,躲避着,“欣赏着”。我张大了嘴,想呼出一句哪怕一声“救命”,可我最后一个印象,就只是那驾肇事的白色桑塔那绝尘而去,明灭的车尾灯闪烁着血一样y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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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睁开眼的时候,先闻到的是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我立即安了几分心,看来我没在路上成个孤魂野鬼,毕竟社会主义好啊,终究不是人人都见死不救的。我腿上,脑袋上都扎着厚实的绷带,躺在病床上,左手边一袋暗红的血浆,一点一滴地输进我的静脉里。身边一哥们先开口了“醒了啊120刚送进来的时候你一身一脸的血呢,那撞人的真不厚道,竟给逃了,要不你小命保住了不说,还能发笔小财呢。”他压着声音又道,“象我,住院花了四万八,愣是敲了那车主十一万”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可听地很不顺耳,他丫的想做撞车党我还想要我的命呢。

    那人嘿嘿地又笑“小兄弟,你可就危险了,医院可是先把你救活了,卡在这呢,你要有钱呢就给你继续治下去,没钱,嘿嘿嘿,只怕”

    正说着,房门推开了,一个白大褂走了进来,手一挥,几个男护士就进来了,我还没说话呢,就见他们开始卷袖子,掐点滴。

    “医生,算我求你了,你让我哥治下去,我明天就把钱交来我我早上不是交了三百了吗”

    是三儿。

    我万没想到我一睁眼,再见到他,就是他啼泪纵横地哀求。

    我迟了数秒才反应过来“你们干什么三儿,你起来”

    那医生看着我,啪地合上手里的本子“正好,他也醒了,别占着床位了,知道这床位多少钱一晚么”

    三儿整张脸都是shi的,布满了汗水,乃至泪水,我一生从没见他那样地慌乱。“医生,你昨天还说我哥他左膝盖不好好治就会瘸,你还说他可能会脑震荡,就是能醒过来也保不准有后遗症,您不能就这样让他出院”

    医生冷笑道“我说的是事实呀,可你没钱叫我们怎么深入检查治疗我们是医院不是慈善院,你交的几百块钱,一天的药钱血钱都不够难道还叫我们倒贴你呀”

    我象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连手脚上的伤都忘了,三儿的哀求的脸,哽咽的声音也仿佛被远远地隔在了遥不可及的彼岸这就是白衣天使,这就是救死扶伤“三儿不要求他”脑子被上涌地血冲地快要爆炸,我只知道我不能再受这种屈辱我自己拔掉腕上的针管,一股血注涌了出来,我跳下床,想去拉三儿的手,可脚在沾地的那一刹那,我脚一软,哗啦一声摔在地上。

    我,我竟连走上一步,都不能了

    “哥”三儿扑了过来,想把我扶起来,我瘫在床下,失神似地喘息,他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医生,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一定把医药费准备好了,真的,你不能让我哥这一辈子都成个残废啊”

    残废我好像被这个词语刺进了心窝残废对啊,我穷,我没钱治伤,我就活生生地成个废人就因为穷

    我第一次无意识地有些恨起三儿来,要不是他之前败光了所有的钱,用的着象狗一样地去求人么

    “你给的出就不会只拿个几百块钱了。反正一句话,有钱继续治,没钱就回家伺候你瘸腿的哥哥吧你瞪什么瞪我可是按规章办事有什么不满你找有关部门投诉去啊”

    三儿还在死命地哀求,而除了哀求,他还能做些什么呢而我,又能做什么呢

    所谓社会,所谓良知

    我在一瞬间,心如死灰地沉默着,平静着。

    “投诉你以为我们不敢啊”

    我抬头,倚门站着的,正是秦商,他面上还挂着笑,眼里却蕴着暴怒的火焰。身后的宋瑜已经忍不住握紧拳头“我打死你丫的狗眼看人低”几个护士忙拦了下来,医生后退了一步,又叫了起来“你还想公然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这是按规章办事,有本事你把钱给出了啊”

    秦商把手里的存折啪地砸到他脸上,而后走了过来,轻轻地挤开已经呆住了的三儿,把我半抱半扶地弄上床。“你还真沉。”他冲我扯扯嘴角,“你这样,难看死了。”

    我回他一个虚弱的笑,三儿站在床边,僵硬地,也笑。

    我的腿在第十天就下石膏了,除了稍微有点不灵便之外,没觉得哪不对,就吵着要回家。这鬼地方我一分钟也不想多呆。这些天秦商常来看我,和我说我没去上课的时候,学校发生的一些趣事,又说起cet4的报名他已经帮我报了,接着抿着嘴笑“嘉禾,看你这下还不求我”秦商的英语是他唯一比我好的一科,我假意哀求“好兄弟,你可得帮帮我,谁不知道我英文破的能气死布什。”他哈哈大笑,安慰我那你可算是伊斯兰教的救世主了,真主保佑你而一直在医院里伺候我的三儿,此刻总会默默地走开我和秦商的世界,仿佛是他永不能企及的,之后削好几个苹果,招呼秦商吃,一面把苹果切地碎碎地,喂进我嘴里。

    我从没和秦商说起还他钱的事,他也从不和我提,我真的是感激他的,非常。并且已经下定了一个决心。

    正式出院的那一天,韦豪才匆匆地来了,对着我拄拐杖的怂样一阵取笑,我看着他谈笑风生的样子,仿佛那天晚上的争执从未发生。

    到最后还是我先说起那晚上的事,韦豪一会手道“行了,你别想太多。我想帮你,不是想让你担心这啊那啊的,你不想我绝不勉强,咱还是好兄弟”

    “不是。我是想和你说”我打断他,顿了一下,“那事,我应了。”

    虽然是应承了的。可我心里仍是七上八下地有些不安。韦豪并没叫我做什么,只是让我这些日子好好地养腿。

    而这段时间里,我和三儿之间,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刚出院的那天晚上,三儿给我抹了身子,就一直摸着我腿上的伤一个劲地叹气,我心事重重地,就不耐地推开他“别这样,我没事的。”他看了我一眼,低着头道“嘉禾,你是不是怪我”

    我当然不承认,他对我够掏心置肺的了,我还能怪他啥,其他的怪他也没用。

    “没有。瞎想啥呢”我粗着声音道。三儿朝我挪了挪“哥,我都看出来了你真怨我恨我,你就打我出气吧,别闷在心里,求你了”

    我心里一跳,赶忙摇头“胡说”

    他动了动唇,最终选择沉默地把头倚在我肩上,呼出的热气一下一下地sao在我的脖子上,他的手也渐渐地缠到我的颈窝。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多少想补偿还是想道歉没必要。我也没心情了,而且,真地累了。我不着痕迹地挣开他,望被窝里一躺“睡吧,这段日子够烦的了。”

    过了好久,我身边才响起他淅梭地脱衣服的声音,之后,三儿也钻进了被窝,却躺地远远地,不敢再碰我一下。

    从那天起,他依然对我千依百顺无微不至,却渐渐地和我远了,甚至有了平生第一次的生疏的客气。我知道他在内疚,可我竟不知道想什么话去劝解他,开导他,又或许,其实我内心深处,多少也在跟他赌气的。

    似乎在我们还只有八九岁的时候,咱们一群只知满山跑却过早发育成熟的野孩子,就在妄想自己将来的媳妇会是个怎样的尤物,三儿总是摸着他青色的头皮,在我们几个黄腔泛滥的时候正经地说“长相不重要吧我希望我媳妇能给我生几个娃,好好服侍我娘,恩,最好能多干些农活,我就满意了。”

    不等说完,众人愤怒地上前一阵扭打,以惩戒他的虚伪和愚蠢。

    可就在昨晚上做梦的时候,我再次梦见了那句话

    我希望我媳妇能给我生几个娃,好好服侍我娘,恩,最好能多干些农活,我就满意了。

    我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景象,便是三儿在摆饭,一面擦着手一面道“嘉禾哥,我刚敦了新鲜的猪骨,趁热喝吧。”

    这是以形补形我扶着墙慢慢地走过去,喝了一口,果然好鲜三儿最近是尽了心的服侍我,三餐换着花样来,甚至这些天他帮我去拿药也从不用我留在抽屉里的钱,照样是把药给抓回来。我也不知道他怎地又变阔了,却也懒得去说他,我再不想和他提“钱”这个字。

    “怎么样会不会太淡听说盐巴吃多了伤口就好的慢,我没敢多放。”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突然含住勺子看他,眼前的人熟悉而又陌生。我甚至隐约地在想如果没有那个迷离地令人疯狂的月夜,没有那一瞬间焚毁理智的冲动,他,该能实现自己的梦了吧。

    终究是我把他带离了正道。

    我曾经以为我和他契合到天生一对,而真地生活在一起了,才知道你我俗人,难以超越的竟是柴米油盐。

    我想起以前从床底下搜出的零散黄色小说,我自然知道三儿绝不可能浪费钱买这个,这一定是他那些工友“援助”的,可三儿,真地对这些横陈女体不感兴趣么那样一个生机勃发的少年,我不敢肯定。这城市里永远充满诱惑,只是不知变的人,是他还是我。

    我还是第一次对自己,对将来有了一丝悔恨的恐慌。

    “不会。”我冷淡地开口,终于,“你不用浪费钱,我么那么ji,ng贵。”

    王妞也来看我的腿伤了,她也瘦了不少,戴着副大框的太阳镜,面上泛着层青白的神色。“我早没事了,还劳烦你来看我。”我斟酌着用词,毕竟眼前这个女人,再不是当年捶着我喊我“死流氓”的女孩儿了。她看了我一眼,嶙峋的指节上套着个松大地不合尺寸的金戒指,她的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搓着,我隐约见到那墨镜后面,略微青紫的淤痕。

    “嘉禾,你也太不小心了。”她安慰了我几句,飞快地拿眼儿梭三儿,三儿会意,转身去烧水“我给你倒点水去。”

    对他们的默契我有些不悦“妞其实你有什么烦心事儿,可以和我说那男人有家有室的,你用什么法子都难叫他负责,何必白伤了自己的身子。”

    几乎是立刻,王妞拉下了脸“嘉禾哥,你放心,我出来我爹不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万万怪不到你头上,那钱是我欠你和三儿的,我知道,我会还,你放心。”

    我愣了一下,这个如刺猬一般尖刻的女人就是当年东水河旁的小丫头

    三儿急忙走了过来,三两句叉开了话题。我左右融不进去,想了想起身道“我去学校拿复习资料,你们聊。”

    我因为腿伤,足有一个月没去上学,所有的资料笔记都秦商帮我留着一份,说要拿什么资料,其实也只不过是借口。

    出了门,我留了个心眼儿,并未锁门,拖着个不灵便的伤腿挪了一层楼,又悄没声息地回来推开门缝

    王妞靠在三儿的肩膀上,一下一下地抽泣着“他骗我的骗我的他老婆不会放过我的可怜我的孩子我再不要堕胎了,他吗的太疼了,呜呜那医生拿那钩进去的时候我想死的心都有,那我的孩子啊,就这么一团血rou地出来了,他怎么能这么狠心”三儿半搂着她,絮絮地安慰了许久,神色间是我不熟悉的,属于男人的一片凝重。“有我呢妞妞,你还有我,我不会丢下你不管实在不行,咱回村去。”

    咱我心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瞬间慌神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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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那天,三儿下工回来,脸上好几处的伤痕淤肿。我放下手中的词汇书“怎么了你”他眨了眨眼儿,只道“今上工的时候不小心被水泥架子绊了,狠狠摔了一交。”我不应声,只是看着他。他慌忙地挽着袖子走近灶台“今晚要吃什么”我走过去,拽过他的手,半截手臂连着手掌,一点擦伤都没有。“摔的这么取巧就只伤在脸上”他把手抽回来,撇开脸。

    我扯了扯嘴角“不说也罢,横竖我如今管不了你。”他抬起头,嘴唇蠕动了好一会才道“和人打架。”

    我强忍怒气“越发威风了你,该不争风吃醋为哪个女人和人动手吧”

    他愤怒地辩解道“我吃谁的醋去我,我是为了妞妞”

    我怔了一下,王妞在我心中早不是当年那个小妹妹了,我只觉得她回无形中抢走我的三儿,而我,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居然还喋喋不休地骂“那男人真不是个东西,一口一个要和妞妞在一起,可见他老婆跟见了猫似的,没种今他老婆到饭馆里来闹,他就从后门拔腿就溜要不是我挡着,妞妞还不被人糟蹋死我要把妞妞接出来,死也不让她再和那畜生混在一起了”

    我望着义愤填膺到满脸涨红的三儿,已经平静下来“接出来你要安排她住哪”

    他似乎很疑惑地看着我“住这啊,要不然咱们可以到外面去挤几天”

    “三儿他是妞妞的男人,他的烂摊子自己都不收拾,你又是妞妞的什么人要为她如此出头她一个成年了的女孩子了,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柳三,你管的太多了”

    我自认为我这些话说的并不过分,我甚至没对三儿吼上一句在我如此痛苦而丑陋地嫉妒着他们的时候

    柳三张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嘉禾这些话你也说的出口妞妞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你是不是狠心到她被糟蹋死了眼也不眨一下。我从小不爱读书,是你拿着那些字报小人书和我说人可以穷可以笨可以野蛮就是不能不讲义气妞妞是我从山里带出来的,她就是我的责任,你竟然要求我撒手不管要我变的象你这样冷血”

    我深吸一口气,脑子里似乎同时有十几把斧子在拉锯我的神经,轰轰地响了许久。我沉默着,呆怔着,直到好不容易能平静地说话“算了,三儿,我不想和你吵,我只想最后提醒你一句,这个城市里发生的事和咱村里不一样,你再为她出头也别引火自焚。你也别这样生气,怎么帮她那是你的事,我不会管着你。”

    “不会管着我是啊,你这些天理过我没你说啊就是天大的错你也让我死个明白你这样y阳怪气地钓着,你不就想让我难受么”三儿突然爆发了,竟不管我的伤腿,提起我的领子吼道,“我一直想和你说清楚,你从不给我机会嘉禾你要是恨我就和我说个明白,我甘愿你打我骂我出你的气,就是不要用妞妞的事来刺我”

    我恨着他我看着他,有刹那的失神,我不是应该爱着他重愈生命么他以为我的隐忍全他吗的是在自作多情,他以为发生那么多事我还可能是当年的我么我慢慢地摇着头“我从没想借妞妞的事儿刺你,我的确是冷血,我从来认为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是个女人也要承担自己的责任柳三,你若想怎么帮着她我没意见,你这也并不是第一次了,我习惯了,我也认了。”

    他愣了一下,面上现出一种类似羞愤的怒气冲冲的表情,竟一摔手拂袖而去。我明明发誓过不再和他口角纷争斗气的了,可此刻我心中想的却是,他会上哪去呢他会找谁去呢

    不言而寓了。

    三儿一晚上没回来,我也有些后悔,直到后半夜也没睡着,脑袋昏昏沉沉的,去倒水的时候失了手,我腿不灵便竟一时来不及躲,开水在我的大腿上燎起一串水泡我跌在地上疼地直抽气,几乎连马尿都下来了。而周围黑漆漆地,一个人都没有。

    他吗的我一连骂了好几声是不是我和他至死不走出东水村就永远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清晨时候,三儿还是回来了,推门就见我蜷在地板上半睡半醒的,他的眉狠狠地皱了一下,甭着脸把我摇醒,扶我上床,拿药给我细细地擦了,一句话没多说。

    我自然更是无话可说,就这么耗着吧,我想。

    我的性子绝对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我象从没知道过这事一样,对三儿一如既往,或许是,我在等他最后的选择。而打破我和他之间最后一丝平和假象的,是建弟的进城。

    离考试越来越近了,那些专业课对我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但唯有英语,我怎么就想不明白那26个字母怎么的就能千变万化成那么多死也没见过的鬼画符。记得大一时,英语课的教授被我门门高分的假象迷惑对我青眼有加,直到一次听写单词,极其简单的单词“盲人”,我洋洋洒洒地一句“theanhoseeyesere

    oken”惊艳全场,秦商还一直拍着我的肩膀道“兄弟,还是定语从句你牛啊你”从此越发对洋鬼子的文字愧而远之。为了让我这粪坑里的石头能在cet4里稍微开点窍,秦商没少费脑细胞给我开小灶,甚至去报了培训班,一叠叠的资料拿给我看我怎么会不知道以他的水平根本不必烧这钱。

    到后来他教急了,就让我考前一礼拜搬他家去,他就近指导,好歹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我当然是心动了一下,但一想到我和三儿之间客气到生疏的关系,我立即没了说话的欲望。

    直到建弟提着大包小包出现在我家门口,我和三儿才第一次不约而同地惊喜地窜上前去,一个拉着他的手,一个直往他的胸膛上捶拳“好你个李建弟,悄没声息地来事先也不给招呼。”

    建弟一面嬉嬉地笑着躲,一面把家乡里带出来的土产分送给我们,我和三儿是真地高兴,也是从冷战以来头回心无芥蒂地聊自己进城后的日子,你一言我一语,热络地如同三年前的我们。

    那时候,我们几个,还是最铁杆的兄弟。

    后来我才知道,建弟他媳妇有了,据她娘家的要求,是一定要进城来生养的,乡卫生所的环境太差了最好能在城里念书,有个非农户头。

    话一出头,我就沉默了,非农谈何容易。但我从小的兄弟这样满心期盼地来,我说不出一句泼冷水的话。我想了想,道“且不要说的那么远,你进城来打工也就是为了先筹钱给嫂子做生养钱,这可不是小数目,只怕你会很辛苦。”

    建弟诧异地看着我们“不都说城里遍地是黄金么出来打工的谁不是赚的满满地回去呀还怎么辛苦呀哎,三儿,王村长常收到妞妞捎回去的东西,不是还是你帮着寄回去的么”不只是帮吧。我暗暗看了三儿一眼,却见他毫无异色,如理所当然。我沉思了许久,才下定决心“一些难处你之后就会知道了,你到这来没个叫你另外找地方住的道理,你就住我这吧,方便些,也为着省点钱。”

    建弟先是高兴地恩了一声,随后看看四周,疑惑地道“就一张床呀,你们平常都睡一起”我故意打着哈哈“我这不穷到床只买的起一张了么”

    “那你怎么办”

    “你当心我做什么你尽管住着,我搬去同学那住。”

    “同学秦商哥”三儿突然开口了,轻声细语的。

    我故意做出无所谓的表情“对啊,要不还是谁宿舍我才不回去呢刚好快靠四级了我,去他家让他帮我补补习。”

    他一直不住地点着头,喃喃地说着“好好好”,我看着他失神似的表情,心里竟涌出一股报复似地快意,三儿,只有我为你伤心,太不公平。

    “就这么定了。”我对建弟说,“三儿麻烦你照看些,他虽然比你早出来,但比你小好几岁呢。”建弟自然是感激地连连点头,我身边那个人却站直了身子“王嘉禾,你是忍够久了,如今终于忍不住了。”

    我自然当作没听见,建弟傻眼似地张大了嘴,柳三灼灼地盯着我“你要是不想和我一处,不用勉强,直接撵我出去就行了,我决不会怨你一句半句”

    我突然微笑出声“傻孩子,你比我亲弟弟还亲,我撵你做什么当哥我是什么人真是个孩子,坐下建弟大老远地来,咱能叫他破费到外头找房子住去来来来,今晚咱们去馆子里喝酒,当为建弟接风洗尘了”

    三儿的眼神一直是冷地,象冰。

    后来建弟喝高了,我们一起吃力地把这一米八的汉子抬上床,我和他这样面对面地坐着,窗外月光无声地泄了一身,我开口道“三儿咱们,早该分开,彼此冷静一下了。”

    第六章

    “秦商,你别老瞎杵在那看着呀,猪到吃糠的时候还知道拱几下呢”秦妈妈差点把手下的rou案抡圆了砸过来,“整个呆头呆脑四肢不勤的主儿。”

    “妈”秦商的脸红了一下,几乎跳起来说,“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么,谁是那什什么猪啊”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一面麻利地把鱼头堡端出锅来“我还第一次见小秦子臭成那样,还是阿姨你有办法。”

    “奥,他现在知道害羞了,谁让他平常和周扒皮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要是做家事有你一半的强,今个就没我说话的份儿了”

    我看着秦商一副咬牙切齿地恨着的模样,不由地又笑了。我没想到秦商那样一个八面玲珑水晶玻璃心的剔透人也会被损成这样,还一捏一个准,只有吃憋的份。

    秦妈妈算个知识分子,难得的是开明且幽默,秦家两个大老爷么碰着她半点招儿都使不出来,就俩字认栽不可否认,他的家庭着实是令我羡慕的,和乐融融,父蔼母慈。但我心里也清楚地知道,他们的和睦很大一部分由于不愁吃穿,如果象我那在大山中的父母一样,会因为一夜豪雨使玉米田颗粒无收而一夕白头,会因为弟妹的学费又涨了十几块而摔锅砸盆地勒令辍学,他们只怕不可能如此舒心,我自然从不会因此怪我的父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现实,而这个社会,没什么离的开钱,即使是亲情。

    开饭的时候,秦商嘴馋地先挑了一筷子的鱼头rou,正想望嘴里送,一瞥他妈正不怒而威地瞪他呢赶忙见风使舵地把rou拐我碗里,谄媚地笑道“我今儿算知道了,你王大哥是我妈从前的私生子呢,咱以后得看你眼色了,来,吃哪补哪,多吃点鱼头rou,长长你的脑。”秦妈妈一筷子飞过来了“胡说什么你皮又痒痒了是吧谁还能比你傻啊最该补脑的就你”

    我忍笑把鱼头rou夹回去,一面道“该叫你平常老欺压我呢。多补补脑吧你。”

    把个秦商气的脸红脖子粗就差没为争宠当场和我上演全武行。

    晚上我自然是和秦商一块挤的,本来秦妈妈要收拾个客房出来,被秦商拒绝了,理由是人过来是要学习的,你把人望空荡荡的客房里一丢算怎么回事而且嘉禾起码要住上一个多月的,总不能天天睡客房吧他妈想想也就依了,只是一再嘱咐我秦商睡相差,半夜里发现他要是侵占我地盘了千万别客气直接一脚踹到床底下,管保他早上还能悄没声息地移回床上鼾声大起。

    其实以前还住宿舍时,天冷的时候我就常和秦商睡,没办法,那时候没钱多添个电毯羽绒被的,只有俩人埃埃挤挤地蜷在一块儿取暖,宋瑜本也想如法炮制,被秦商限恶地一脚踢飞“等你的狐臭给小爷我除了再让你来挤”

    其实秦商睡相也没那么可怕,只是喜欢缩成一团摆个s形侧睡,开始还能成个i形,不出半小时他睡迷了一准就瘫成个s形滚进我怀里。推开他吧,没多久又因为惯性给折腾回原样,一来二去我懒得说他,都是顺着他睡,直到他早上起来,又是诧异又是脸红的“王嘉禾,你怎么又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占我便宜”我总是揉揉被他压的发麻的手臂,怒视他“丫的全世界就你这小混蛋只长膘不长良心要占便宜我也挑人的好不好。”

    不过打归打闹归闹,我被他耳提面命地督促,英语水平还真不象以前那么可怜了,那个什么模拟卷也没再象以前那样惨不忍睹,还多亏了秦商一个劲地给我打气要能过70,s2一晚上的使用权就归你谁不知道那小子宝贝那机子和宝贝他老婆一样,我能不热血沸腾勇往直前地学习么不过咱实力摆在那里,再怎么提高也是水平有限,唯一的要求,四级能低空掠过。

    我和他几乎是时刻腻在一起,除了读书,大部分时间全耗在一起了,也不知道玩个什么,看碟听歌聊天打游戏,总之只要坐一块了,我就绝不会闲地无聊。若说这世界上还真有个意趣相投决不可能背叛我的挚友,那便是秦商了。

    他不象三儿,那样地令我心力交淬丑陋不堪。

    这一个月以来,我绝少去想三儿,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我怕自己再想他过的好不好,有没有照顾好自己,还那样憨厚地总缺个心眼么,还会不会象从前那样想着我。

    不是不悔恨的,可我知道我和他的争吵与争执是不可避免的。

    我只能在和建弟通电话的时候偶尔装做漫不经心地提及他的现况。建弟自己也着三不着两的,又怎么说的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他最近累地更加黑瘦了,似乎风吹来他都要摇晃一下。

    瞎说我急了,三儿的身体向来强壮的很。

    不信你怎么自己不来看呀回回还问我

    我沉默了。

    我孬。

    我说的我们要分开之后彼此冷静,其实是在自欺欺人,因为我即使偶尔地一想起他,心里仍会象燎泡一样地莫名地疼着,此生无药可医。

    但每当建弟问起我的现况的时候,我总会加油添醋地描述起我和秦商是多么的兄弟情深,他父母待我是如何视如己出,我知道这些话他会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三儿听,我甚至可以想象他听到时的表情,我知道我无聊并且恶劣,但每当此时我竟有一丝莫名的愉悦,没有来由。

    我想,我们在相爱的同时,也在相恨着。

    韦豪终于要我进去帮他了,他看着我紧张的样子也觉得好笑,没什么的,瞧你这样儿,你刚来我能叫你做啥正事,就是叫你压个场罢了。我想他的意思只是想让我历练,却万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其实我依然在华星挂着个领班的衔,只是黄哥已被迫退居二线,韦豪实际上是要我夺他的权。我一个大学没毕业的土包子,谁拿我当回事,黄哥又早有不忿,早聚起一班人阳奉y违抵着我干。这我心里都如明镜似的,可我见了他的面,还是如以前一样,点头哈腰地喊他一声黄哥。

    直到那天xx运输队的一群人出完了车到华星来闹,这班人没啥大本事,可他们是直接替x委书记办私差的,各个狐假虎威的主儿,三天不揭皮就要上蹿下跳。那天喝出了性就闹地很不堪,包厢里稍值钱的全砸了个稀烂,一般碰到这情况早叫人强轰出去,指不定还得留下一层皮,黄哥几个都装没事儿人,谁也不肯去处理这个情况,唯有小娜,林冬几个从前和我一处的人要出头解决。我故意犹豫了一下,那几个人不是复员兵就是武装学院毕业的,谁之前不是混混,别说打起来没个善了的时候,就是和他们上面的人撕破了脸也不好交代。黄哥的轻视更明显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我随即吩咐林冬别吭声他们要打要砸随他们闹,等他们喝到不成人形了出了店子,我带了几个人把他们堵暗巷里下死手地打,别人不管,只抓领头的,直把他后槽牙打落了两颗,整张脸就差没毁容。那伙人就是天兵天将,醉死了也没半点抵抗之力。后来我又以华星的名义给躺在医院里直哼哼的小头头送去一万块钱,连打带扯好歹把这小子给整踏实了。

    杜哥在那之后第一次把我叫进他办公室里,也没啥话说,丢给我一只手机和一张存折。我没他吗的装什么拒死不收拾的感动状,说了声谢谢杜哥就把东西收起来了。后来韦豪才告诉我,杜哥同他说,别看王嘉禾什么都不懂的土瘪一个,该他下手的时候他比谁都狠的下心。我听了只当他是夸奖,老子穷疯了。

    当然我在学校里依然装我的三好学生。四级有惊无险地过了,出成绩那天,我提了钱把上次欠秦商的医药费悄悄给汇到他卡里,又给秦商整了两瓶茅台和十来斤大螃蟹,热腾腾摆桌上等他。他父母前些天就去舟山开会了,他妈临走的时候还一直嘱咐我督促秦商学习,哪知道他们前脚一走我和秦商就在家里闹地差点没把天给翻过来。秦商一回家眼睛都直了“我c,ao茅台你丫的抢银行了呀”

    “银行我没那胆最多抢你们家楼下的超市,抢回来俩酒还得孝敬你这山大王。”我笑呵呵地招手让他过来,“你妈后天就要回来,只怕以后没个喝白的机会了,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还不该给你甜头尝尝”秦商欢呼着蹦到我身上,重重地拍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了你小子四级过了是吧”秦商永远那么聪明而善解人意,我亲昵地揉着他的头发,开了酒给他满上“今咱就当庆祝,不醉不归。”

    “呵呵这不就咱家么,还归哪去呀我妈还叫你督促我读书呢,你就一大尾巴狼你就哄她吧。”他急急地吞了一口,直吐舌头“爽快真是辣”我一面陪他喝一面给他剥那些膏黄肥美的螃蟹“冤枉呀,我这都是在伺候大王你呀。”他呵呵大笑,用腻腻的手来抹我的脸“好,你乖乖伺候我,有你甜头吃”

    我喜欢宠他,顺着他闹,因为这时候的他,象极了刚进城时的三儿。

    吃完饭,我们一起收拾了厨房,他喝的有些上头,在厨房里又是一阵嬉闹,直把洗碗水泼了我一身,我也不恼,瞅准了机会以牙还牙,洗个碗筷出来,我和他都和落汤ji似的狼狈不堪。好容易把自己拾掇干净,俩人腻在一起看碟,秦商家办的是月租,常一抓十几片回家再慢慢选。这次也是他从十几片中选了一片播放,可这次却叫我傻眼了。

    那一首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响起,屏幕上现出俩大字“蓝宇”我从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片,因为02年的时候我还没买电脑,更不知道那个整整影响一代人的北京故事。可当故事里的大学生和大老板赤裸裸地滚在床上时我傻眼了,甚至寒毛直树,我甚至下意识地瞄了秦商一眼,生怕他露出什么厌恶的表情来,秦商却只是静静地看着,脸上还飞着两块因酒未散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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